水牢之中,伴着沉重的呼吸聲,冰冷的鐐銬在肩頭上一起一伏地晃動着。
“楊樂天,你還好麼?”沁兒攀着牢籠的鐵柱,已經不知何以言語,眼中全是被淚水朦朧的霧氣。
“我沒事,放心。”過了許久,楊樂天突然迴應了一句,聲音微弱。
沁兒一直攀着鐵籠,身子懸在半空,此刻手心已被磨得生痛,但她仍然要死死地抓着那鐵柱,仔細盯着楊樂天每一次呼吸。
“不行,我們必須儘快想辦法逃出去,若然主上再來的話,你恐怕熬不住了……”沁兒急地在鐵籠上哐哐地敲了幾下,手心一脫力,身子也跟着墜下池底,喃喃地嗚咽起來:“可是,可是要怎麼樣才能出去?”
“啊……”聞腳下一聲低吟,沁兒低頭,原來自己的腳踩到了那個囚徒的手。
他居然是能動的,而且正在緩慢地將手指從沁兒腳底抽出來。
“前輩,對不起。”沁兒俯下身,將趴在地上的囚徒扶坐起來。
蓬亂的白髮間,囚徒睜開了一雙蒼老的眼睛,但那眼睛上卻蒙着一層白霜,早已不能視物。沁兒不敢鬆手,因爲一鬆手,那人便會倒下去。本想拉他到牆角靠着,怎料那人突然一把扯住沁兒的衣服,嘶啞地吐出幾個字:“出、不難。”
彷彿看到一絲曙光,沁兒慌問:“前輩,你剛纔說什麼?”
“出……”
囚徒的舌頭微一打結,倚在牆角玉老爺發了話:“不用信他,他說得都是瘋言瘋語。”
“玉老爺,他瘋了麼?您知道他是誰麼?”沁兒側頭問。
“他……”玉塞人慾言又止,歪着頭往牆上一靠,“他就是一個瘋子,瘋了很多年了。”
“你真的有辦法出去?”沁兒對玉老爺的話將信將疑,又低頭問懷中之人。
囚徒的頭用力一點,“出去,可以出去的。”一雙殘破的大手哆哆嗦嗦地按到沁兒的手腕上,翕動着嘴脣。
“別急,慢慢說。”沁兒越發覺得這個囚徒並沒有瘋癲。
囚徒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向頭頂的牢籠鐵門,“去,破開它!”
“那門閂麼,用什麼破開?”
“手……”囚徒在沁兒的手腕上一抓,做了個擡起的動作。
“徒手破門?我……可以麼?”沁兒仰頭望了望,把囚徒扶坐到牆邊,忽的運功躍起,空手向那牢籠的門閂處斬去。
“嘣!”手刀斬落,那看上去堅不可摧的鐵門,竟在一剎那,斷爲兩截。
沁兒驚歎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居然沒事,我的手真的可以將那門閂斬斷,怎麼可能會這樣?”
激動不已的沁兒,顧不得回頭去看那囚徒,立刻衝出了牢門,俯身鑽入楊樂天的牢房之中。關押楊樂天的牢房並沒有上鎖,因爲柳飛揚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楊樂天,看到了麼,我的手可以破門,我們可以走了!”帶着狂喜,沁兒揮手去斬楊樂天肩頭的琵琶鎖。
“啊——”
一記手刀斬落下去,琵琶鎖的鏈條扯得傷口生痛,本來就痛不可遏的楊樂天,此刻更是咬爛了嘴脣,也沒能抵過這一擊。
“傻瓜……”剛倒上一口氣,楊樂天忍不住脫口道,“沒用的,你的手刀……啊!”
沁兒仍不死心,揮手又向那個頑固的鎖鏈劈去,“你忍一下,馬上就好。”
然而,沁兒對那鐵鏈連斬十幾下,直斬得自己手上鮮血淋漓,那鏈條仍然完好無損。楊樂天則痛得面若金紙,頻頻大呼。
“啊——啊——啊——”
這是大哥的聲音?!
飛鳥驚覺,剛剛打開的木匣,“砰”地一聲又合上了。眼下什麼紙條,都沒有大哥的性命重要……細細聆聽,那隱約的慘叫聲,似是傳自地下,可是入口又在哪裡?
由於有過眼盲的經歷,飛鳥的聽覺變得異常敏銳。他聳起耳廓,在暗室內踱了幾步,來到棺木身前,果斷伸出手掌,一掌將那棺蓋擊開。
棺木內,陡然現出一條地下暗道。
飛鳥不再遲疑,縱身躍下,又將棺頂回手閉合。這暗道很短,在盡頭出現了一塊石板,足下一跺,石板自動左移,一個洞口立時現在腳下。
二尺見方的洞口內,透着昏黃的火光。
“呃……”
“大哥!”聞到一聲痛苦的呻吟,飛鳥心頭一緊,迫不及待地縱下那個洞口。
“你還是來了?”
忍住了沁兒對鐵鏈的最後一擊,楊樂天正痛得將脖子挺直,擡眼卻看到牢前那個熟悉的身影,心裡不禁重重一嘆。
“你告訴我,假如我再不來,你會不會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飛鳥忽然激動得肩頭顫抖。
楊樂天清冷一笑:“那我告訴你,你來了,死得便是我們兩個。”
飛鳥拍拍胸口,說得輕鬆:“死又何懼,結拜的時候,我飛鳥說過做兄弟要有難同當,不會食言!”
結拜?兄弟?
楊樂天心頭一熱:飛鳥,你還是肯認大哥啊,昨晚那些逼迫我的話,果然都不是真的。實在是汗顏得很,大哥每次都是讓你有難同當,從未和你同享過什麼福氣,難道是當日你對落日許下的‘不求有福同享,但求有難同當’的鬼誓言,靈驗了麼?
飛鳥大步流星,幾步走到楊樂天身前,看着大哥滿身的匕首和鮮血,又看到一旁滿手鮮血的沁兒,登時氣憤得眼冒血絲,一掌便向着沁兒胸口擊去。
“飛鳥!”還在感嘆與飛鳥之間的兄弟情義,楊樂天便眼睜睜看着沁兒栽倒在地,他驚呼一聲,可這一激動,頓時嗆了一口血,“你……你給我住手!”
飛鳥憤然道:“你來救她,現在這妖女反而拿着匕首插你,你竟還護着她?”
“哇——”地一下,沁兒吐出了一大口血,看着飛鳥的眼神都有些迷離,剛想出口解釋,心中又是一沉,的確是她害了楊樂天。若不是她慌慌張張地跑來大漠,楊樂天何以會爲了救她,而身陷囹圄,本意是來救那個男人的,卻適得其反……
“住手!”楊樂天喝住抽出伏魔刀指向沁兒的飛鳥,急呼:“你誤會了,誤會了!”
“什麼誤會,大哥,這妖女是柳飛揚身邊的人,你看清楚!”飛鳥用刀頂上沁兒的心口,偏頭問:“你是真的被她的美色迷住了麼,真的把琳兒給忘了?”
“住、住手!”楊樂天被飛鳥這幾句搶白氣得肩頭一震,鎖鏈立時扯動肩胛,痛得他冷汗直冒。
看到楊樂天緊蹙着的劍眉,沁兒又是心痛,又是心焦,眼圈一紅,簌簌地落下淚來,一時間竟是忘記解釋。
飛鳥連連搖頭,嘆息着,這女子救過他的性命,他自是銘記着她的恩,抽出刀來也是一時之氣,怎料自己會把一個殺手“嚇”哭了……
是啊,飛鳥又怎會冒然殺人,只是他不要再傷了沁兒——好不容易倒上兩口氣的楊樂天,看到凝刀不動的飛鳥,忙替沁兒辯白:“沁兒是想幫我斬斷這該死的琵琶鎖。”
“琵琶鎖?”飛鳥一怔,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看着地上的沁兒點了點頭,向他展示了手上的血口,才恍然道:“原來如此。大哥,怎麼不早說,這個簡單啊!”
“不要!”沁兒大叫,眼見伏魔刀向着琵琶鎖劈落下去。
她的手刀無用,已然明白了原來這每間牢房的鐵柱、門閂都是不同的——適才關押自己的牢籠門閂之所以可以劈開,是沒有浸過秘藥,而琵琶鎖……柳飛揚竟敢不鎖牢門,又怎麼可能沒有秘藥的保護。
但,爲時已晚。
飛鳥發將了全身的力氣揮刀向着琵琶鎖上的鏈條斬去,吹毛斷髮的寶刀,在碰到那鏈條之時,冒出了嗤嗤的火星。然而,鏈條如風中的葉子般晃了兩晃,竟是絲毫無損。
瞬間,楊樂天的肩頭血涌如柱,琵琶鎖的勾子嵌進了他的鎖骨裡,凝在淺表的藥粉更多的滲入了血液。翻江倒海的劇痛,令楊樂天失去了站立的力氣,身子一滑,整個人又恰好被琵琶鎖吊了起來。這一連串的痛,令那個吊在鎖上的人,從心底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哀嚎。
“啊——”
一聲吼叫,穿雲裂石,彷彿被化功鬼蠱化去的暗流都突然涌了上來,震動了重重的土牆石壁,連軟榻上纏綿的兩人都是一僵。
柳飛揚挑了挑眉角,用牙齒在婦人脖根處留下了一記吻痕。八邪張開一口尖牙,問身上之人:“這是誰爲咱們助興呢?”
“還能有誰。”柳飛揚眯起了狹長的丹鳳眼,詭笑:“自然是牢中正在享受的楊樂天。”
“叫得人心口突突直跳吶,聽這聲音我真想連他也一同吃掉。”八邪揚手捋開對方被汗水濡溼的鬢雲。
“師父,您老人家吃我一個還不夠麼?”柳飛揚手撐着牀,就這樣魅惑地看着身下的八邪,眸中的黃光忽悠一閃,“難道……我的容貌比不上他?”
“呵,我的徒兒……”八邪仰面躺着,眼珠一轉,目光聚焦在牀頭,但柳飛揚知道師父是在盯着他看,咕咕作笑:“你這是吃醋呢。實話說,那個楊樂天長得很有味道……”
柳飛揚擡手將髮尾向肩後一甩,用舌頭舔了舔嘴角:“既然師父看得上他,那是他的榮幸。若然師父喜歡,徒兒就將那個楊樂天養得白白胖胖,供師父享用。”
“哈哈哈,你果然孝順。”八邪用血爪攬住柳飛揚白皙的後頸,向旁淬了一口,“我纔不稀罕那個楊樂天,爲師有你一個就夠了。”
柳飛揚邪魅地笑了,露出一排整齊光亮的牙齒,在身下慾火重燃之時,腦中卻回味着師父剛纔的話——哼,何止師父一個人想吃了楊樂天,我恨不得將他抽筋剝皮,不過,若是吃了他,能得到玄魂劍的力量,那我現在就下去將他生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