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找到透明膠帶的時候,徐臨已經快速地颳了一堆鉛筆芯粉末,照片在茶几上,他小心翼翼地挪動黑色粉末,我拿着膠帶靠近,他示意我注意呼吸的力度,以免吹走了紙上的粉末,於是我捂着嘴,跟着他彎腰,跪在茶几旁邊。
可能要採取措施了,徐臨很不自信地看我一眼,我認真地點點頭,用肯定的微笑來緩解他的壓力,反正拿到指紋的時候,丁菲菲並沒有懷疑我,大不了失敗了我再重新想辦法。
徐臨顯得有些緊張,我沒有說明情況,他似乎也感受到這枚指紋的重要意義,所以下手時,我明顯看到他抖了兩下,差一點將紙上的粉末落在了照片上,徐臨屏住呼吸,平靜下來放好紙張,然後將柔軟的化妝刷沾了一點黑色粉末。
照片的正面被我擦拭乾淨後應該只留有一枚指紋,當然,這張具有年代感的照片究竟存了多少人的指紋,我還真不敢想象。就在我不敢想象的同時,擡頭看到正對面愣住一動不動的徐臨。
“喂喂喂。”我的手在徐臨眼前晃動兩下,他盯着照片簡直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了。
剛纔一直在忙着找東西,也沒來得及欣賞這張血腥暴力的照片,我恍然大悟,上面進行的是犯罪行爲,徐臨可能本能反應。
“你爲什麼會有這張照片?”徐臨總算注意到我,我扁着嘴,蹙眉說道:“我還有更多照片,但是不在身邊,我會告訴你藏在什麼地方,但現在你得給我儘快拿到指紋,能不墨跡了行不行,再耽誤下去就要天黑了,如果琪琪回來,我們就錯過最好的時機了。”
徐臨嘀嘀咕咕:“你這傢伙是不是知道了不少。”
“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卻一門心思只想着幫你,最沒良心的就是你。”我擠眉弄眼,假裝生氣地埋怨。
徐臨用我的化妝刷輕輕地在照片上來回轉動,他的專業令我敬佩,我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警方的人取證,我不敢隨便亂動,以免干擾他的工作,可我又有點在意,因爲我太想成功,太想獲取這枚指紋。
“我說真的,一週後,能不能想辦法離開?”
我深吸一口氣,冷靜地問:“你成功地聯繫到自己人?”
“也是冥冥之中,有人幫我,這個人也幫了我的戰友。”徐臨饒有興致地問,“你不是說你認識那個通知我戰友逃走的神秘人嗎?”
“還沒有證實。”我若有所思地迴應。
“膠布。”徐臨突然喊道,“快點。”
我怔然一驚,拉開膠布遞給徐臨,然而他檢查了膠布,確保沒有氣泡纔敢覆蓋照片上的粉末,擠壓均勻後,徐臨輕輕地撕掉膠布,我瞪大雙眸,惴惴不安地注視他靈巧的雙手。
若隱若現的指紋赫然出現在我眼前,剛開始我真有點不太相信,也許是照片表面的紋路,而徐臨找來純白的紙張,再將膠布貼在那張紙上面,印了鉛筆芯的黑色粉末與白色的紙張形成鮮明對比,如此一來,指紋的紋理也就稍稍清晰一點。
“不知道行不行,可以用電腦再修復一下。”徐臨拾起照片,將上面殘留的粉末吹走後,他撫摸上面的人,嗓音有些沙啞,“這是他生前最後一張照片。”
“你也認識照片上的男人?”我詫異地反問,“怎麼你們都認識他,噢,對了,夏旭告訴過我,他是個刑警,你認識,也是常理之中,咦,不對不對,這張照片是十年前拍下來的,那個時候,你纔多大?”
徐臨將指紋印跡遞給我,拿着照片對我說:“指紋給你,照片給我。”
我眨眨眼,搖頭說道:“照片不給,指紋給你。”
“雪禾,這上面的人對我來說很重要。”
“這枚指紋對你來說同樣重要,你知不知道,丁菲菲的指紋可以拿到k先生的賬本,難道你不想對付姚振晟他們?”我慍怒地質問,搶走照片,不悅地說,“我呢,是不知道照片上的人究竟有何神聖,總之在沒有弄清楚他身份之前,我誰都不給。”
徐臨漲紅了臉,也不好意思跟我爭辯,但是我看得出他眼神一直不離我手中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是莫靜然,她十年前是個殺手。”說出這話,我猛然一震,心中掠過一個閃電,這個閃電令我撲捉到一個細節,我覺得我只要想起這個細節就能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於是我把自己繞進自己的回憶之中,神情開始不穩定。
“所以你要趕緊離開,越是接近光明,暗潮涌動的地獄就越發地不可掌控,這些在地獄的惡魔很快要浮出水面,爲了求生,他們必定會以毀滅而重生。”徐臨凜然地說道。
我斜睨他,撅着嘴說道:“說直白一點。”
徐臨抿了抿嘴:“我們收網的時候這裡越加地危險。”
“一個星期,一個星期的時間,你們已經掌握多少證據?”
“姚振晟的左臂是歐陽英,右膀是樑浩權,歐陽英的下場,你已經知道了,而我一直潛伏在樑浩權身邊,摸清楚他的犯罪事實,證據也收集得差不多,所以收網行動定在一週之後。”
我繞到徐臨身邊,正色說道:“我不得不說,姚振晟樹大招風,他成爲你們的目標也是咎由自取,可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多犯罪,難道真就是他一人所爲?”
徐臨扭頭看我,我睇着他,反問:“本多紀子,她這個女人神出鬼沒,我每次被姚振晟抓住,她都在場,並且,我在明珠口中得知,王耀文之所以會害得程榮進局子,那是他接了這個日本女人手上一筆急轉的白,粉,也就是說,這個女人同樣是姚振晟的爪牙,你們砍掉歐陽英和樑浩權,根本不算什麼。”
徐臨沉默不語,我繼續說道:“我手上這張照片不過是冰山一角,更多照片和放高利貸的賬本都藏在枚姨的別墅裡,我可以繪製地圖給你,但你最好將地圖安全地送到外面,然後由警方的人拿走這些照片和賬本。”
“雪禾,你……”
“別又說些有的沒的,反正還有一週時間。”我固執地翻翻白眼。
“不是,我想說……”徐臨哭笑不得,轉身對着我突然行了個軍禮,“我想以警察的身份謝謝你,同時我以私人感情懇求你一定要給我一個把你介紹給我所有的戰友的機會,並且你太適合做臥底了。”
我忍不住捂着嘴反覆地確認:“真的?我真的是個合格的臥底?”
“除了一點點感情用事,基本上都合格。”
“真的嗎?”我太開心了,撲上去抱着身前的大男孩,手舞足蹈地喃喃自語,“我有幫到你,我有幫到你剷除這些壞人,我有幫茉莉報仇,幫自己討回公道。”
說着,我禁不住落淚,徐臨有些慌張了,他擦拭我臉頰上的熱淚,關心地問道:“怎麼說着就能哭了?難道女孩子真的是水做的?”
“以後你有女朋友,就會知道的。”我淚眼婆娑地會心一笑。
徐臨對着我欲言又止,聽到這樣的話,他又一次害羞地臉紅,我想,他可能沒有試過戀愛的感覺,有些不知所措。可那個時候我根本無暇顧及他人的感情世界,何況在我心裡,徐臨的身份是神聖不可侵犯,他是我的指路人,也是我在黑暗世界裡的一盞不滅的明燈,我不敢逾越這道界限,從未想過侵犯。
我將別墅的地圖和若隱若現的指紋塞進一個布藝的零錢包,這些東西都是我辛苦得到的證據,我要求徐臨將他們安全送到外面,送到警方手中,然後他們再等我拿到鑰匙,一切看起來就是那麼的順理成章。
我想得太過順理成章,忘了現實生活中的變數。
趁着外面沒人,徐臨溜出我的房間,我剛關上門,又有人敲門,夜幕降臨的時候,多數姑娘都應該聚集在化妝室,我這裡,向來不是熱鬧的聚集地。
我帶着疑慮開了門,門口杵着子瀅,一雙長長的睫毛微微顫顫地扇動楚楚可憐的魅力,她這個女人,媚到骨子裡,即便年紀輕輕也少不了萬種風情的韻味。
我側過身,微笑地問:“進來坐嗎?”
子瀅猶豫片刻,還是擡腳進了門,我倒了一杯水,遞給她時客氣地說:“以後要小心,錢是賺不完的,還是以身體爲主。”
“謝謝雪姐。”子瀅的謝意,我聽不出感情色彩。
“該謝莫少爺。”我心不在焉地隨口又說,“拒絕那個客人的理由真心有意思。”
“我不喜歡被強迫。”子瀅目光堅定地迴應。
我故意反問:“來這裡,你想做自己?”
“我是被枚姨花錢買來的,我根本不想在這種地方賣笑。”子瀅冷眼一掃,注視着我。
不是說只買了我嗎?枚姨的話,果然真假摻半。看着眼前這具瘦弱的嬌軀,我於心不忍,恍惚間,彷彿看到當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