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爺,領頭的是個小子,就是前些日子假冒欽差被抓進京的劉啓!”寶塔頂,一老者突然出現,站在靠近塔欄的青年旁。
“哦?許老可打聽清楚了?”青年似乎有些意外,八爺,沒錯,就是八皇子。
“八爺,消息確實可靠,老奴剛聽到時也很意外,還真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被稱作許老的老者苦笑道。
“呵呵,看來真是那小子了,才氣逼人名氣不小,只是脾氣有些無奈罷了!九妹從山東回來後把事情都告訴我了,這小子對下面的人很不錯,就因爲這麼一點甘心被九妹利用,頂上個假冒欽差的帽子,算是我對不起他吧,呵呵!”
身爲上位者,就應該隨時保持平和的心態,只有如此才能果斷正確的做出抉擇,八皇子如是,一直都保持着平靜恬適的微笑,好像什麼是都與他無關似的,但又叫你不能無視他的存在,隱隱一股氣勢,壓着你,讓你不由自主的生出要去膜拜他的衝動。
“嗯,確實有些意思!”許老抖動了一下花白的山羊鬍子,也如八皇子一般,露出淡淡的笑意。“八爺說的是,這小子確實有幾分歪才,詩詞丹青上的造詣絕對是當世冠首,看他爲民請命的勢頭,也絕對能夠做個好官,可惜了啊!”
八皇子負手凝視天空,良久,“也是他的命吧,生不逢時,正巧碰上了二哥與四哥爭鬥的當口,九妹爲了保我,不得已纔拿他頂上,做了這替罪的羔羊,這場鬥爭啊,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陷進去,我雖是皇子,卻也諸多無奈呀!”
許老並沒說話,只是靜靜的陪在八皇子身旁。八皇子五歲便搬出的皇宮,在皇城宗人府建了棟宅子,皇族祖訓,皇帝子嗣除太子之外,其餘皇子滿五歲必須離開皇宮移居宗人府,不得有異議,未免各皇子之間明爭暗奪。公主稍微放得寬些,都是年滿十歲才遷居宗人府,公主若是能徵得皇帝與皇后雙方同意,亦可長期居住在皇宮內。
當年,八皇子五歲進了自己的府宅,原本該擁有愉快童年的孩子就註定了要爲成人後皇權爭奪付出一切,那時候,許老就是八皇子府上的管家,幫八皇子打點全部家當,他是看着八皇子長大的,無論八皇子將來怎樣,至少目前,八皇子就是他的天。
八皇子從小與許老相依,感情勝過他親爹皇帝老兒,自八皇子掌管府宅之後,就一直將許老安排在府中頤養天年,兩人心中,都沒有那麼多主僕的隔閡。
後來,九公主出了皇宮,當是皇帝與皇后都曾再三挽留,沒辦法,九公主的才華實在太出色了,琴棋書畫弦撥清冥,文韜武略說得頭頭有道,要知道,當時九公主才十歲。九公主以“長兄孤身獨在宮外,小妹前往陪伴”爲由,斷然拒絕了公衆優渥的生活,公主不謀政,皇帝和各位皇子還是把心放進了肚子裡。八皇子府旁,就是九公主府,九公主真正就守候在了八皇子身旁,八皇子外出奔走,九公主就爲其分憂,多年如是。
八皇子有些落寞,許老悶聲陪同。“不知道是不是我錯了,生在帝王家就有這諸多無奈!九妹爲我勞心勞力,朝中重臣爲我爾虞我詐,期間不知多少無辜之人喪生,這次是劉啓,一個絶才驚豔的人物,將來絕對是朝中棟樑,爲了我,就要這般早早隕落。九妹時常拿着劉啓的詩詞字畫發呆,我這個做哥哥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九妹是唯一對我好的血親,我真的不想傷害她,這麼多年她都做着自己不願意做的事,苦了自己卻又絲毫不求回報,我於心不忍啊!劉啓之才,爲民請命之心,估計給九妹的震撼不小,我都好幾次看見到九妹吟詠着劉啓的詩詞失神,我知道,她是心中有愧,整日恍恍惚惚的遊蕩在府中,我心中真的很不舒服,都是我害了九妹呀!”八皇子摸了摸鼻子,一聲嘆息,平淡的臉上終於堆起了些苦澀的笑容。
八皇子那堅若磐石的心,爲了自己唯一關愛的親人,第一次真正的融化了。
許老一切都看在眼裡,也知道八皇子心裡不好過,但他也沒有辦法呀,這些事情不是說解決就能解決得了的。“八爺,你何必那麼苦了自己呢,九公主想必也是知道這些的,你的苦衷她也明白,只是一時想不開而已。你貴爲皇子,奴才說句你不愛聽的話,生在帝王家,就得面對將來必定要面對的帝位之爭,掌控一國並非掌控一府那般簡單,那個位置本生就是檢驗人手段,只有經得起考驗的人才配坐上那個位子,若干個競爭對手之中,只有強者才配統御天下,問鼎權利的巔峰,懦弱的失敗者只能是死,這就是帝王家與平常人家的不同,對幸運而又悲哀的帝王子嗣來說,這既是機遇又是考驗!八爺,你可得堅持下去呀,否則你將輸得一無所有,就連一直爲八爺您勞心勞力的九公主也不會安然存在世上!”
八皇子眉頭一皺,有些不愛聽這話,許老這話說的就有些過頭了,他是看不起皇帝的孩子還是鄙視皇子的政權爭奪,也就只有許老能當着八皇子說出這種話,要換了別人,八皇子在就叫人拖出去砍了,不要認爲八皇子心地仁厚就不會下很受,要知道,皇家子孫沒一個是心慈手軟的種,慈不掌兵,古來如是。
八皇子安靜的站在塔頂,俯視着塔下的芸芸衆生,那些螻蟻一般的人都爲活下去而奔波,而自己呢,爲的是什麼,是爲了攫取無上的權利,可能,這就是上位者與下位者的區別吧!
上位者的悲哀,下位者的無奈,最根本的追求是生存,最頂尖的追求是無上的權利,不同的角色,不同的人生,大概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人各有志”吧!
人流大隊簇擁着劉啓走上山來,造勢,老子就是是要把聲勢大造,叫你們這些個高高在上的也知道,下層民衆那無可匹敵的強大。
劉啓是個二流中文系人,既然學中文,古典史書、權謀算術自然也得兼修一點,電視裡的故事看的多了,要想說話有分量就得有相應的實力才行。既然你八皇子是被百姓讚譽的,那我劉啓就領着百姓躬身,看看你是真的仁和賢明還是虛以委蛇,站在民和的巔峰,老子就不相信還沒有跟你面對面的份!
慈恩寺,臨近寺院,梧桐夾道,三十步臺階上,不遠處就能望見那古樸的寺門,蒼老深紅,門上匾額書“慈恩寺”金字,草字飛舞蒼勁,話說是前朝懷素和尚親筆所提,抵達草書之巔峰,看來,慈恩寺還是有些來頭的。
劉啓一行,人未至聲先起,寺院內本都是有身份有權勢的顯貴,出行,家丁護院自然不少,再加上八皇子在此,皇家護衛都帶了好幾百,慈恩寺是被圍得水泄不通,見得劉啓一行來者不善,頓時,各家護衛都緊張起來。誰知道,來人會不會對自家老爺不利,萬一有個好歹,那罪責可擔當不起。
來到慈恩寺臺階下,劉啓止步,見到寺門口那些戰戰兢兢的護衛,心裡不覺好笑,這就是所謂的精英護衛,見到自己到來就如此緊張,一點心理素質的偶沒有嘛!其實也不能怪護衛們不中用,就那麼幾百人,見了好幾千人的大隊,尤其還不知道對方敵友狀況,不緊張的話那肯定是白癡。他們敏銳的直覺斷定,劉啓有來找茬的意向,不得不叫他們防範。
劉啓拉過一個大好鐵皮擴音器,不得不說,劉啓的準備工作足夠充分,鐵皮打造的,就如現今的煙筒一樣,上口小下口大,叫上一聲自然是驚天動地。“諸位,本人姓劉,今天本人來慈恩寺捐助善款,怕是人家院大看不起咱們這般小善主兒,特意與諸位相邀,博個氣派,看看,人家這不就把咱們當回事了吧,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在下多謝大家了!那些捐善款的朋友們可以隨本人一同進去與大人物們探上一探,衆位亟待救助的朋友可在此地稍作停留,緩會兒劉某定會籌措錢糧與諸位!”
“劉公子慈悲心,奴家佩服!”青絲藍衣,小家碧玉。
“哎呀!他不是劉啓劉大才子嗎?在山東爲老百姓出頭假冒欽差的人啊,本公子還到聽過大理寺聽過他說書!”混進的權貴公子,不知誰眼尖,話出口,一石激起千層Lang。
“江南才子啊,劉公子可是個大人物,能跟劉公子同行,老子死而無憾了!”乞丐頭甲。
“劉大人可真是個好人啊,真見到劉大人本人啦,青天老爺在上,您可要爲咱們平衍縣百姓做主啊,蝗災出貪官,再不懲治咱們縣的百姓都得出來做乞丐了!”乞丐頭乙。
“劉公子耶,小女子們好崇拜你喲,絕妙詞曲、神工筆畫,您什麼時候可一定要來我們春香閣啊,我們給您免費都行!”好大一個媚眼兒拋過來,還真是風騷的老鴇。“小女子?!”劉啓好險沒暈過去。
“劉公子,我們支持你!我們支持你!”沒得說,這話實在,金銀掛滿身的暴發戶,都是些票號的成員。
…………
“我們支持你!我們支持你!劉啓!劉啓!……”
見這陣勢,劉啓當場就被嚇住了。就連劉啓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咋就這麼有人氣,要是到現代來,那少說也是個大明星的待遇呀!本來劉啓只打算拉到最底層的乞丐階級來造勢,沒想到這完全跑出了劉啓的預料,現在是低級的乞丐,中層的平民百姓,高層的中小富商,頂層的權貴公子、鉅商大賈,幾乎是各個層面的人物都有代表來了,嘎嘎,短暫的驚訝後劉啓頓時欣喜萬分,有人支持,那咱說話的底氣就足夠充實了!
“劉啓!劉啓!”外面這麼大響動,裡面老和尚即使在好的心性也坐不住了,畢竟自家老巢被幾千人圍起來可不是什麼好事,就算不爲自己身家着想也得爲寺內大小權貴着想啊,他們來頭可不小,就一個慈恩寺可不敢託大,再說這裡面還有皇帝的兒子,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慈恩寺就算混到頭了。
寺內多是有身份的人,但又各自代表着好幾方不同的利益,聽聞劉啓前來鬧事,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好一個才子,這麼一鬧,那絕對死定了,幸災樂禍居多。太子與四爺的下屬則是盯上了八爺,來者不善啊,誰叫這劉啓是從你下屬手中溜出來的,你不負責誰負責,恐怕明日朝堂之上又有一番口水仗要打了。
劉啓,不屬於三派中的任何一派,但目前被關押的地方是八爺下屬的大理寺,相應的就應該受到八爺的節制,在受審定罪之前暫時也就加入到八爺一派,既然八爺自己沒有做好節制工作,那就怪不得別人要以此爲接口來找麻煩。
慈恩寶塔第八層,也就是頂層,用來招呼京城權臣的地方,第七層則用來招待富商大賈,以下皆是逐漸低下身份者。“劉啓”二字震山宇,八爺苦笑,真的無話可說,劉啓就這般活寶,上山進寺而已,非要鬧得人盡皆知滿城風雨,難道這傢伙嫌命長,想早點死?
第七層中,有人也坐不住了,聽聞“劉啓”二字,猛的站了起來,激動莫名,三千青絲垂下,素衣勝雪,絕世容顏上,兩行清淚涌出,她,不顧女兒家的矜持,飛奔出招待客人雅間,俯身塔欄,親身附上,盡情宣泄“表哥,茗兒在這裡,茗兒來京城找你啦!”淚水磅礴,滾滾而下。
巨大的聲Lang也掩蓋不住靈魂的呼喚,劉啓心有所動,驀然回首,那朝思暮想讓人無比憐惜的容顏,可人兒,劉啓頑強的淚水,還是決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