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規矩新上任的道御史若不是自己這邊的人,會由知府們先去一個一個拜見,送些厚禮探探虛實,再後巡撫請到府裡宴請,這麼一來二去大家都是明白人,除非你是來找茬兒的,一般都不會有什麼意外。林遠上任自然就少了那一套,他跟江蘇官場綁了十幾年,閔元清沒把他當外人直接叫過來議事。
現在林遠死活不讓自己的兒子去接任,閔元清心中不滿,見林遠站在那裡眼珠子打轉,也不知道他又想找什麼藉口來敷衍自己,心裡更是火了,毫不客氣的說到:“林大人要是有所顧慮,可以直說,這裡每一個人都與林大人相交多年,莫非林大人信不過我們?”
林遠見閔元清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雖然現在不受他節制,但是閔元清在朝中的後臺可比他硬得多了,何況當初吏部來人也是閔元清爲自己說了不少好話,但是自己的兒子一定不能送到江蘇官場裡去。想到這裡左右爲難,竟然急出了一腦門子汗,正考慮着該不該爲了兒子與閔元清撕破了臉,腦中突然想起一人,馬上說到:“撫臺大人,我有一人可以舉薦,比犬子要合適得多了!”
“哦?何人?”閔元清問到。
“江蘇詩會頭名,劉啓。實不相瞞,這次下官安置難民一事,就有他一分功勞,以此爲由上報吏部放他一任縣令到是名至實歸。”林遠想到劉啓,頓時喜開了花,安置難民有功,安排做個縣令,還真是有理有據。
林遠此話一出,在坐的衆官員都連連點頭,劉啓才學過人,作的幾首詩早就傳遍了大江南北,當個縣令還真是可以,加上安置難民的功勞,就算破格錄用,也不爲過。
宋臺剛上任就知道了劉啓這個人,現在聽到林遠舉薦,一拍腦門兒:“哎喲,我怎麼給忘了他。撫臺大人,林大人說的極是,這個人還真可以一用。”
閔元清看到大家都無異議,盯着林遠笑到:“那就依林大人的意思?宋知府寫封摺子遞上去吧。”
“是!”宋臺心中的結算是解了,高興的領了命,這個摺子他自己寫了報上去也無所謂。身爲地方官,發掘人才,及時上報,也是他的份內,吏部說什麼也找不到他的麻煩了。
林遠被閔元清盯的發毛,心裡確輕鬆的很,想到兒子保住了,劉啓啊劉啓,你偷我一本《論語》,我讓你去做個縣令,嘿嘿可不算虧待了你,好自爲之吧。
閔元清又反覆交代了桃花汛相關注意事項,衆人都領了訓示各自散了。
任命公文傳到秦府的時候,劉啓還在家裡被秦茗逼着學孤僻字,要去考舉人拿碳筆可不行,毛筆嘛,劉啓寫的毛筆字估計主考官拿了放大鏡也認不出來是什麼東西。
劉啓提筆把昨天學的幾個字寫了,秦茗還未看完,小環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說到:“小姐,表少爺,官府來人了,說是找表少爺出去接任命公文。”
秦茗跟劉啓都呆了一下,這事可蹊蹺,任命他做什麼?劉啓看了一眼秦茗,見她也是一臉茫然,轉頭問小環:“任命我什麼?”
“我也不知道,說是要您親自去接呢?人就在前廳候着。”小環皺着眉答到。
“是嗎?那去看看,搞什麼名堂!”劉啓將毛筆放了,朝前廳走去。秦茗趕緊跟着,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聽到官府二字,秦茗就但是劉啓又闖禍了,可是這幾天劉啓天天在家學寫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能闖什麼禍?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前廳,只見三個紅頂子坐在那裡,看到他們出來,都站起來,當頭一人說到:“你可是劉啓,劉秀才?”
劉啓看了他們幾眼,跟林遠穿的差不多,就是胸前圖案不一樣,仔細瞧了瞧不像是假冒的,纔回到:“是我?三位是?”
當頭那人向前踏了一步,從袖子裡拿出一卷書文,攢開大聲喝到:“劉啓聽令!”
秦茗一看到他們就明白了,那衣服上的圖案正是象徵七品的鸂鶒圖,是一種像極了鴛鴦的水鳥。秦茗可不像劉啓,還去仔細看人家真僞,在這個時代冒充朝廷命官,那可是要滅族的。聽到那七品官叫劉啓聽令,馬上明白是六部衙門的公文了,若是皇上的旨意就該說聽旨。
劉啓被那七品官吼的一愣,正要問聽什麼令?秦茗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低頭恭身,秦茗在一旁也雙手交叉與腰間,等候念頌公文。
“奶奶的,搞這一套。”劉啓想到電視劇裡的場景,馬上明白了。
那七品官那眼斜着瞧了瞧他們,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唸到:“吏部調令,劉啓雖秀才之身,但安置難民有功,現破格調任江蘇州蘇州府清河縣縣令一職,即日赴任,不得延誤,接文書、官服、頂戴!”
說完朝後面二人一揮手,那兩人將手中木臺上的官服,官帽舉到劉啓面前。
“這讓我去當縣令?兄弟你沒搞錯吧?”劉啓糊塗了,看着眼前嶄新的官服,擡頭說到。
那官員走到劉啓身邊笑着說到:“劉秀才,恭喜啦!秀才之身任縣令,大鮮還是頭一遭兒,劉秀才前途無量啊,日後”
“你等等,先別給我灌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麻煩兄弟先給我說說。”劉啓與秦茗都是一臉的不解,就算是安置難民有功,林遠那傢伙會有這麼好心讓自己分他的功績?
“劉大人還不知道?新任蘇州知府宋大人全力舉薦,江蘇道御史與江蘇巡撫一同上表,吏部覈實無誤,劉大人現在雖然只是任個縣令,但有那麼多人幫襯着,日後升遷自然是水到渠成啊。”
劉啓聽明白了,笑着說到:“那照兄弟你這麼說,我這個縣令譜兒還很大?”
“沒錯,我在吏部從事五年了,沒有見過調一任縣令還有道御史與巡撫一同上表的,劉大人是頭一遭兒。”
劉啓哈哈一笑,把官服跟官帽收了說到:“兄弟放心,日後我要是升了官,少不了你的好處!”
那官員聽了也跟着笑了笑,又等了一會兒,見劉啓只顧着看官服也沒有什麼表示,忍不住說到:“劉大人,我這還要急着回去交差,您看”
“啊,那好,你忙去吧,我就不留你吃飯了。日後有機會請你喝酒。”劉啓拿着官服與秦茗議論着,隨口答了。
那官員吃了鱉了,甩手帶了二人走了,出了門罵到:“呸!還指望着升官,狗屁不懂!”
秦茗被突然而來的調令弄的糊塗,等那三個紅頂子走了纔想起來,糾着眉說到:“哎呀,忘了給他們敬事了。”
劉啓拿了帽子戴在頭上問:“什麼敬事?你看我着帽子帶着像不像個官兒?”
秦茗把帽子取了過來,說到:“這是規矩,前來送公文的,都要給點敬事,像你這種調任縣令的起碼也要給個五十兩。”
劉啓疑惑的問:“給誰?給他們?”
秦茗點點頭,劉啓一把奪回帽子說到:“我呸,送個信兒就要五十兩銀子,那我也去!”
“這是規矩,送公文的官員一般都是吏部七品,雖然只是送送信,但是回去報告的時候給你說了不好聽的,萬一有什麼麻煩那可就遭了。”
“算了吧,就那仨?一上來就知道拍馬屁,一看就是給人家當奴才的樣兒,愛怎麼說怎麼說去。”劉啓管不得那一套有錢咱不知道自己花,給他們?老子的錢是水裡揀的?靠!老子這官兒又不是求來的。
秦茗被劉啓說的沒有辦法,搖了搖頭心裡暗自祈禱那三人回去不會給劉啓說什麼壞話。
兩人正玩着帽子,秦濤跟秦五也到了前廳,看到劉啓手中的官服知道下人去報的話沒有假。秦濤跳上前拿着帽子笑到:“秀才還能當官,我還以爲你們哄我呢?表哥你這官來的可真容易。”
秦茗見到秦五急忙上去把事情細說了,秦五看着他們倆兒在那裡忙活着試衣服,笑了:“表少爺知不知道清河縣在哪裡?”
劉啓衣服還沒穿好,聽到秦五的話,搖頭答到:“不知道,改明兒去了不就知道了嗎。”
“呵呵,清河縣是蘇州最窮的縣。”
“越窮越好,富的麻煩多。”
“據說清河縣發了大水。”
“那就治唄!”
“上一任已經革職了,因爲治水不善還判了個秋後處斬。”
“那就什麼?上一任被喀嚓了?”劉啓衣服整理到一半兒,被秦五說蒙了,擡起頭一雙眼瞪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