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之上的淳于薊看着這慘絕的一幕,也震驚得張大了嘴巴,半天難以合攏。廳內被剖腹胡姬抽搐着死去,慘不忍睹,但樂師、歌女與其餘數名舞女卻視若無睹,表演並未停止,甚至連聲調都未變!
屈趄屠殺了人,擲刀於地。殺死一名奴隸,對他而言,如踩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他伴着音樂,手舞足蹈,心滿意足地一屁股坐在行椅之上,豪飲了幾爵,巨大的身軀終於如山一般被酒色壓垮,軟軟地仆倒在兩名侍宴的胡姬懷中。
此時一更將半,淳于薊本以爲夜宴應結束了,誰想,兩名士卒將被殺舞女屍首擡走,廳內歌舞依舊,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淳于薊緊咬鋼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廳內歌舞之聲,又讓他心裡慢慢騰騰平靜了下來。
突然天呼呼地起風了,一陣強勁的寒風掠過,讓他打了一個寒顫。城內外有了一些動靜,驚起了宿在廳後院中古榆樹上的幾隻烏鴉。在大樹樹梢的劇烈搖晃中,烏鴉驚慌、淒涼的鳴叫兩聲,撲閃着翅膀飛上黑暗的天宇,在伊吾城黑暗的天空盤旋着。
夜色已深,前院內忙碌的士卒們和一直在馬廄內忙碌的兩個役夫,都已經進入廂房內歇息了。轅門前幾個大燈籠搖晃着、哆嗦着,光線朦朦朧朧,慘白黯淡。兩個抄着手當值的士卒,縮着腦袋,百無聊賴。
淳于薊臥在屋頂,耐心地等待着。城內的更夫已經打了二遍一更,胡焰、蒙榆等人行動在即,淳于薊不敢等了,他迅速從屋頂扒開蘆葦束,懷裡抱着劍,身體輕飄飄的,似一片乾枯的落葉,無聲地飄落到廳堂正中。
此時廳內胡茄聲急,歌女正唱到高音段,嗓音高亢優美。地毯上大團猩紅的血漬,極其瘮人。堂中長袖飄舞,四個龜茲舞姬正和着鼓音的節律,賣力地顫悠着白晃晃的肚皮。舞女訓練有素,音樂至高潮時,一人突然從天而降,四名舞伎只是愣了一下,便又繼續舞蹈。
歌女也一樣,她先是愣在舞臺上,剛接着唱了一句,歌聲、樂聲嘎然而止。因爲,從天而降的這個人,一雙寒目讓舞女驚叫出聲。千騎長屈趄屠雖已經深醉,但淒厲的叫聲,令他從渾沌中驚醒。他反射性地從行椅上蹦起,歪歪扭扭地撲到牆邊,取下彎刀在手!
此時,廳內門前兩個匈奴士卒最先反應過來。兩人“嗷”地一聲驚叫,便舉着彎刀從淳于薊身後撲將上來。淳于薊沒有理會,等他們衝到身後彎刀正欲砍下的瞬間,他一個輕靈的轉身,手中劍如風一般掠過。士卒們彎刀仍舉在空中,可兩顆腦袋已經落地,翻滾不已,屍體則一前一後仆倒。
這動作太快了,發生在一瞬間,讓廳內衆人目不暇接。舞女和樂師們這纔看清殺人了,尖叫聲中,全部跪於地上,戰戰兢兢,瑟瑟發抖。
此時,屈趄屠的四名隨從舉着佩刀,將屈趄屠擋在身後。淳于薊大發神威,以一敵四,不到兩合,便將倉促應戰的四名隨從兩人斬首,一人被他一腿踢飛,撞到牆上暈了過去。最後一人,被他輕靈地一劍貫穿胸部!
屈趄屠雖然抽出腰刀,且舉在空中,但身體卻搖晃了一下。此刻在他的眼前,堂中的淳于薊一會變成兩個人、多個人,且左右搖晃着,迷離變幻。這讓屈趄屠大怒,他本能地衝向堂中,並持刀向淳于薊劈來,淳于薊輕身閃過,屈趄屠立足不穩,被腳下的舞女絆了一下,巨大、沉重的軀體“嘣”地一聲摔在舞女身上。
這個舞女倒黴了,直接被砸得再無聲息。而另一名舞女更倒黴,屈趄屠倒地的同時,手中刀不偏不倚,生生斬下了她的頭顱,脖頸中血如瓢潑一般,瞬間滋出幾尺遠。
看着舞女們無辜被殺,淳于薊怒火中燒,殺心頓起。但留着他還有大用,他只得抱着劍,輕蔑地看着屈趄屠費勁地從舞女身上狼狽爬起。
屈趄屠站起身,身體又搖晃了一下,見幾個淳于薊正在堂中對着他獰笑,且突然揚起手,不知何物一下擊中他的手,屈趄屠手中刀脫刀。從淳于薊擊殺兩名門衛卒開始,接下來這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讓能征慣戰的屈趄屠大開了眼界。
屈趄屠雖然大醉,但他的潛意識裡早就清醒了。他知道遇到了敵手,他皺着眉頭,努力想讓自己清醒起來。但大醉之後,一肚子酒直往腦袋上涌,眼皮似千斤重,讓他集中不起注意力。就這麼半睡半醒間,他帶着不可思議的神情,怔怔地看着淳于薊,一付莫名其妙的樣子。
淳于薊右手持劍貼於身後,微笑着向他勾勾左手小指。屈趄屠帶着疑問,還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淳于薊點點頭,屈趄屠得到準確的回答,便象癡了癲了一般,迷迷頓頓地走到淳于薊面前。
淳于薊笑着看着他,突然右手一揮,手中劍如風掠過,這位千騎長全身上下,頓時如風颳過,衣服碎成一縷一縷飛絮,飄散於地。只見他肥乳如豬,巨腩如山,一團累贅掛着身下晃晃悠悠,這讓大醉方醒的屈趄屠目瞪口呆中,本能地夾起腿護住羞處。
淳于薊又向他勾勾手指,屈趄屠用雙手戰戰兢兢地護着羞處,略帶羞意,渾身顫抖着走到淳于薊面前。突然潛意識中感到危險,便“啊”地尖叫一聲欲逃,淳于薊獰笑着看着他,飛起一腿,正踢中頭部,千騎長“撲嗵”一聲倒在舞女們身邊。
幾名伴舞的胡人伎女“呀”地一聲,抱頭撅腚驚叫,有兩人則不約而同地嚇失禁了,廳內飄散着一股不雅的騷臭氣味。與胡姬們一樣,樂師們則俱抱着腦袋,撅着腚趴在牆角邊上戰戰兢兢地哀求。
突然,官署廳堂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兩名士卒先伸長腦袋向廳中瞅了一眼,挺着長矛便衝進廳內。
剛纔廳內士卒嚎叫不絕,女人尖叫連連,官署內竟然未引起絲毫震動。屈趄屠宴飲時素有當庭宰殺的“雅好”,已經讓衆人司空見慣。站在官署廳堂門外的衛卒,只到此時才覺得廳內有異,纔敢衝進來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