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在大規模練兵,竇固已經應詔進入雒陽北軍,帥旗已經在北軍上空飄揚。而位於河西張掖郡的漢軍馬場和權魚的私家馬場,已經將一萬五千餘匹優良戰馬,釘上木瀆(注:多層幹牛皮掌),帶着鞍具,專門送到雒陽北營。
漢朝在邙山北營、已移五原曼柏的黎陽營(注:原駐屯地魏郡黎陽縣)和虎牙營(注:原駐屯地三輔長安城)、駐右扶風雍城的雍營四個地方,同時展開大規模練兵。駐塞北各郡的護烏桓校尉部、度遼將軍營、護鮮卑校尉部,也都同時開始練兵。漢軍各營,主要以訓練進攻性騎卒爲主。
另外,函谷、玉門、居延等關都尉,沿邊各郡的郡都尉,也全部開始練兵。這些關都尉和郡都尉,主要擔負防禦職責,因此以訓練積射士(注:步、騎弓兵、強弩兵)爲主,以訓練騎卒爲輔。
漢帝國公開進行的轟轟烈烈大練兵,讓隱身在漢朝河西的北匈奴“國師”呼倫看在眼裡,心焦如焚。漢人向來後發制人,他比誰都要清楚,正陷在旱災、蝗災中不能自拔的北匈奴帝國,末日正在越來越近!
早在四月初,他便悄然派出可靠驛吏,將一封密奏送回蒲奴單于的龍庭。“牧馬中原”戰略被漢朝擊破,呼倫已經判斷,漢朝一定在北匈奴潛伏着奸細。因此,這封密奏,他一再交代“單于親閱!”
在這封密奏中,呼倫又精心設計了一個重大國策,即“兌下乾上”策!
所謂“兌下乾上”,取自《易經》六十四卦之《履》卦。《履》卦卦象即爲 “兌下乾上”,意即上卦爲乾(注:即天),下卦爲兌(注:即澤)。兌爲陰卦,而陰則柔。乾爲陽卦,而陽則剛!
“兌下乾上”策,說白了,就是釜底抽薪、以柔克剛、促漢內亂之策!
此時的北匈奴連年大災肆虐,赤地千里,滿目瘡痍,牛羊死傷無數。蒲奴單于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漢明帝治河將畢,舉國開始練兵,這讓他一籌莫展。而呼倫的“兌下乾上”策,提出利用漢與羌人矛盾,激反雍營副校尉司馬南、楚王劉英與西羌各國,讓漢朝自亂而北匈奴之憂!
呼倫認爲,可由司馬南與羌人據隴西、關西大地,並擊破函谷關,陳兵函谷險隘,東拒竇固大軍。而劉英在漢朝素有人望,天下歸心。只要他在海邊彭城舉起反旗,天下必響應之。劉英與司馬南東西相策應,必讓漢朝戰火四起,無暇北顧!
左賢王則將五萬兵出塞北,就食漢地,並逼反鮮卑、烏桓,令漢不能悠然練兵,而倉促在塞北接戰。呼衍部與左鹿蠡王部,則率西域諸國兵共八萬大軍,出河西,就食河西,並以爲根據。塞北、河西與三輔之司馬南部、彭城之遙相響應,漢軍必首尾不能相顧!
呼倫在密摺中最後說道,“陛下,漢軍練兵未成,此乃吾匈奴帝國僅存之機會。待漢軍兵成,一鼓而下漠北、西域,吾將片草不存!而激彼內亂,吾相機而動,既可迅速借漢朝河西、塞北之地就食,度過災荒之年,又可於大災絕境之時,舉國南下與漢再爭天下!”
呼倫此計,讓正焦頭爛額的蒲奴單于看到了一線生機。與其無所作爲、坐以待斃,不如拚死一搏。遊牧民族的血性,征戰一生養成的殺伐決斷,讓他迅速同意了呼倫定下的國策。他派出驛吏,返回漢朝,命呼倫迅速實施“兌下乾上”策,並命各部暫時不得襲擾漢朝各邊郡!
此時的漢軍各營,正在緊鑼密鼓忙着練兵。北匈奴停止襲擾塞北、河西,讓各營頓感輕鬆了許多。隱藏在北匈奴的斥候並未傳來密信,朝廷與各營均矇在鼓裡。進入五月份,由河西進入大漢腹地、甚至塞北各郡的西域商隊突然增多。劉張麾下的屯騎司馬耿恭在巡視邊境時,抓獲了一支特殊的駝隊,迅速引起了漢廷的重視!
原來,這是一支攜帶大量禮品的駝隊。耿恭用非常手段,查出了隱藏在駝隊中的北匈奴三名使節。這三名使節擔負着賄賂南匈奴、鮮卑、烏桓重任,劉張將這一異常軍情緊急密稟漢明帝。但是,由於西池未送來重要信息,故而這一情況未引起漢廷的高度重視。
就在此時,長期隱身在右扶風隗裡縣的司隸校尉部別駕從事、侍中秋曹,直接密奏漢明帝,“陛下,春時進入司馬浮屠之胡人,已經不知去向。進入五月後,西域胡人商隊進入隴右、三輔多於常年,且有胡商隱秘進入雍營。據偵測,北匈奴斥候呼衍歷隱藏於鏢隊之中同至三輔後,已經不知去向!”
本來,雍營常備兵力就比黎陽營、虎牙營、度遼將軍營、護烏桓校尉營等要多,漢明帝即位後,重建郡兵,朝廷常備的各營一般千餘騎。而駐長安的虎牙營調塞北五原郡後,雍營擴編至三千五百人,負責監督高原羌人和守護三輔、隴右的重任,併爲京師雒陽提供屏障!
雍營地位如此重要,秋曹定然判斷北匈奴人爲雍營而來,否則他決不會越過司隸校尉華鬆,直接給皇帝上奏章。因此,秋曹的密奏,迅速讓漢明帝頓然警醒。呼衍歷自在太華山襲擊班超未果,已經消失數月。此次突然出現,北匈奴人一定要有大動作!
他與三公、司隸校尉、尚書檯衆官緊急合議後,迅速命劉張和河西各郡,加強對北匈奴奸細的防範。同時,漢明帝專門下詔,令楊仁助司隸校尉部查清進入右扶風的北匈奴奸細。並給班超下詔,令其接受司隸校尉部節制,保護秋曹安全,防範三輔有變!
雖然此時的漢廷並不知道北匈奴又有新的動向,但漢明帝還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接到皇帝的急詔,班超迅速召喚權魚進入太華山軍營,令其利用權氏密佈全國的貨棧,開始監視司馬南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