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謝遷皆飽經世故,通達諳練。
李東陽先舉藩王,後提宗人府,數個念頭在心中閃過,神情均產生變化。
“欽差遞送奏疏,有藩王府勾-結-奸商,設立賭坊,同海匪交易,暗中大肆斂財。”
“其行之惡,甚於霸佔民田,盤-剝-封地百姓。”
“先時,秦府成縣縣君儀賓孫溏犯法,依律杖責,免其爵位,革職爲民,充邊軍戍北。縣君知而不報,報知宗人府,由宗室長者訓誡;長史不能諫阻,助紂爲虐,交有司依律嚴辦承辦。”
說到這裡,李東陽神情變得嚴肅,沉聲道:“如安化王府,以長史之名結交商人,聚斂金銀財貨;晉王府家人入股-賭-坊,大取不義之財;寧王府多以幕僚出面,手段更爲隱蔽。”
“縱有賬簿,主使仍可輕易脫罪。”
“朝廷下查,依據只得從者,欲-懲-首-惡,實難乎其難。”
劉健沉吟片刻,聯繫儀賓孫溏之例,於李東陽的謀劃,隱約猜出五成。
“不中七寸,則逐小放大。殫精竭能,大費周折,亦只得微末。”
“正是。”李東陽頷首,道,“倉促令有司下查,貿然行事,必打草驚蛇,更無益處。”
“由宗人府出面,便能成事?”
謝遷蹙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以宗人府的名義,涉事之人也未必會放下戒心。相反,會更加戒備。
李東陽含笑不語,劉健代爲解釋道:“宗人府修玉牒以記載宗支,乃朝廷重事。依照舊曆,十年續修,今年正逢當期。”
續修玉蝶?
李東陽笑入眼底,道:“希賢兄果然通達,東陽佩服。”
“此言過矣。”劉健擺手,道:“無賓之提醒,吾又怎能想到。”
“二位,”謝遷苦笑道,“先爲在下解惑,可好?”
劉健李東陽互看一眼,灑然一笑。
“於喬當真不解?”
“不解。”
“罷。”
李東陽點着奏疏,道:“自國朝開立,宗支日繁。宗人府禮部每十年續修玉牒,除查照舊日所收文案,亦召各府長史入京。”
“所司開送名爵諡號,各府嫡庶行次,婚配生卒,嶽翁之親,俱要一一詳述。缺漏不詳,或相牴牾,當重考新訂。”
“定著其式,方交各府長史,移文王府長史司。”
“安化王等貪婪無度,枉法斂財,結交匪類,罪名不小。更有擅調邊軍,截-殺錦衣衛之嫌,除爵亦不爲過。”
“於此時,朝廷稍有風吹草動,即會如驚弓之鳥。若其狠下心來,孤注一擲,鋌而走險,亂-勢驟起,於國於民都是禍患。”
話至此,李東陽忽然停住,翻開手掌,五指緩緩收攏,旋即放開。
“欲斷其根,必先斬其枝。”
“藩王信用之人,幕僚之外,多爲長史司屬官。”
“以續修玉牒爲名,召各府長史入京。趁機於宗人府擒拿,交廠衛-審-問,必得詳實供詞。”
交廠衛-審-問?
謝遷面露不愉,劉健直接出言反對。
以宗人府的名義,召各王府長史入京,的確是好主意。聖祖年間傳下的定例,安化王等縱有疑惑,也不會公然違背,落人口舌。
擒拿之人,當交刑部大理寺。退一萬步,也該留宗人府詢問,爲何交由廠衛處置?
“此事不妥。”
“希賢兄,遇非常事,當行非常法。”
見兩人兀自皺眉,李東陽話鋒一轉,道:“兩位可知,天子建造豹房的本意?”
“本意?”
李東陽拂過長鬚,看向謝遷,道:“說到底,此事同於喬亦有幾分關係。倭國使臣歸來,天子立即下敕,其中關聯,兩位可曾想過?”
劉健謝遷滿臉疑惑,這有什麼關聯?
他們又不是李東陽,有善謀之名,心有九竅,沒事就喜歡七想八想。
表情過於直接,李東陽差點拽斷兩根鬍子。
深吸氣,定了定神,方將所知內情娓娓道來。包括爲豹房題匾因由,均說得一清二楚。
王守仁建議楊瓚,剿滅海匪,爲內庫國庫撈錢,奏報天子是必然,內閣也要透出幾分消息。
接到奏疏,朱厚照琢磨半日,召李東陽東暖閣覲見。
其後以題匾的名義,請李閣老豹房一遊。
走進豹房,目睹成排的作坊,白花花的官銀,加上朱厚照的解說,李東陽終於曉得,楊瓚欽差江浙期間,都做了些什麼;也徹底瞭解,爲何天子會下令,打造幾十面木牌,鄭重其事送去倭國。
說到底,兩個字:銀子!
“海匪藏寶,倭國銀礦,朝鮮米糧,錦衣衛俱記爲簿冊,交入朕手。”
“內庫所得,將取四成,充軍餉災銀。”
“戶部及光祿寺庫,送入多少,清點之後,上報何數,朕不明說,不代表不清楚。”
無論是官員的表禮,還是查抄的贓銀,數目爲何,朱厚照一清二楚。
送入承運庫,管庫太監是弘治帝的老伴,有他盯着,自不會有誰敢私藏一兩。運入戶部和光祿寺,則是另外一種結果。
真金白銀,成箱堆入庫房,少有人不會眼熱。
貼着封條,自然沒辦法。但入庫之前,總要一一清點。
這一清點,就點出了問題。
凡是過手的銀箱,都要少去大半。
從上至下,從朝廷命官到不入流的小吏,都是金銀迷眼,貪心不足,肆無忌憚。少者幾兩,多者百千,乃至上萬,貪墨之數逾半。
金銀有數,總還有幾分顧忌,不能太過分。
待估價的金銀珠寶,成爲重災區。
珍珠小斛換大斛,寶石以小箱換大箱。
金銀首飾融掉,瑪瑙玉石私藏大半。古玩字畫,乾脆以-污-損-的名義,不入庫房,全部中飽私囊。
李東陽掛着戶部尚書的官銜,名義上不理部內之事,實質於官員貪墨,知曉得一清二楚。
大學士的府庫內,即有下屬送來的古人字畫。
責其不顧朝廷,本心貪婪,實是言過其實。官場規矩如此,縱是閣老之尊,也不能輕易免俗,徑自跳出規則。
如楊瓚一般開了外掛,初入官場仍要小心翼翼。
手握金尺,腰佩寶刃,依舊要左手劉公公,右手王主事,緊隨顧同知前行,步子不敢邁得太大。
說句不好聽的,掉進天子挖的坑裡,爬不出來,好歹能活命。跌進同僚設的陷阱,怕是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楊瓚遞送奏疏,本意是希望天子稍-露-口風,透出些“外-圍”消息。回京之後,也好向三位閣老交代,少些阻力。
哪會想到,熊孩子太光棍,請李閣老遊豹房,該說不該說,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好在朱厚照聰明,找來的是李東陽。
要是缺心眼,找來劉健,難保不會當場噴火,腦門鼓起青筋,抽-出長劍,直接追殺江南。
劉閣老身手不凡,不說戰無不勝,也是打遍六部少有敵手,李閣老可以作證。
謝遷的話,至少有謝狀元在前邊擋着。
比起給楊瓚好看,修理兒子,明顯更爲重要。讓你小子不聽話,敢長歪,必須給老子長回去!
最終,是否能如謝閣老之願,唯有天曉得。
李東陽遊過豹房,知道內情,聯想同僚所爲,老臉禁不住發紅。
其後以爲豹房題字爲餌,瞞過多數人,暗中謀劃,守株待兔,就爲等劉健謝遷過府。
一則商討剪除藩王羽翼,以肅淨朝堂;另一則,即爲戶部光祿寺貪墨之事。
手伸得太長,貪得太多,吃相太難看,委實不像話。
“天子按住,非是不計較。”
朱厚照手中有簿冊,貪了多少,一清二楚。至今引而不發,實因藩王心思難測,朝廷內部不好大動干戈。
“如不收斂,日後必追悔莫及。”
弘治帝寬厚仁慈,對官員貪墨也是深惡痛絕。
朱厚照看着胡鬧愛玩,實際心清目明,性格類太宗皇帝,嫉惡如仇,極爲剛硬。
戶部光祿寺貪墨,必不會全裝進自己口袋,朝廷上下,凡是沾點關係,都能得到好處。
中飽私囊尚且罷了。
用朝廷的錢,爲自己鋪路拉關係,別說朱厚照,弘治帝知道了,都得再氣死一回。
有人給李東陽送禮,劉健和謝遷自不會落下。
三位閣老對坐,一人神情淡然,拂過長鬚。兩人端起茶盞,貌似鎮定,實則都有幾分尷尬。
換成旁人,劉健謝遷必不會如此。面前是李東陽,想不尷尬也難。
同爲閣臣,宦-海-沉浮,共事多年,對彼此都很瞭解。
通俗點講,誰不知道誰啊。
李東陽的性格,一向是謀定而動,少有同人撕破臉。
如今日這般,將私底下的事直接攤開,放到到檯面上,實是破天荒頭一回。
“依賓之之意,此事該當如何?”
“無解。”
李東陽搖頭,嘆息一聲。
“雛鳳清鳴,終有振翅高飛之日。你我三人,恐難追及。事已至此,不如盡己所能,爲天子掃清前路。他日致仕歸鄉,總能得一份舊情。”
簡單幾句話,無異於銅鐘敲響,震得劉健謝遷耳際嗡鳴。
“何至於此?”
“於喬不信?”
謝遷沉默了。
正是因爲相信,纔會驚愕。
劉東陽善謀,滿朝皆知。
能令他說出這番話,可見,事情必無太多轉圜餘地。
急流勇退,方謂之知機,?
劉建同樣不語,心中作何想法,唯有自知。
正德元年,八月丁卯,早朝之上,內閣首輔大學士劉健上奏,乞敕宗人府禮部,查找所收文案,召各王府長史入京,續修玉牒。
“宗支繁茂,玉牒不容缺漏。今逢十年之期,當敕令續修。”
“定式移文各王府長史司,子女請名受封,婚嫁薨故,違訓懲戒,收回封賞,除官罷爵,皆應如式造冊,考據詳問,奏繳御前。”
“如有錯漏,當遣人過府,謹慎查補。”
“參考舊案,稟奏新事,庶無缺漏,方可修輯。”
劉健奏請完畢,朱厚照立刻點頭。當殿下敕諭,令各王府長史司遣人入京,八月底必須啓程,不得延誤。
“陛下聖明。”
劉健行禮歸班,李東陽繼而出列。
“陛下,臣有奏。”
聞言,羣臣都是一愣。
劉閣老且罷,李閣老?
今天刮的是什麼風?
“啓稟陛下,臣查舊案,聖祖高皇帝朝,太宗皇帝爲宗人府宗正,定有例,各王府長史,非進士出身者,歷任九年方許保奏舉薦。如入朝爲官,需外放九年,考績爲優,方可調入京城。”
朱厚照坐正身體,表情肅然。
羣臣豎起耳朵,均不太明白,平日裡八風吹不動,非必要不出聲的李閣老,今天這是怎麼了。
敲着勢頭,分明是打算找藩王府的麻煩。
“臣乞陛下敕令,詳查被保奏舉薦之人。凡有違例,俱罷黜罰金,以儆效尤。藩王被矇蔽,舉薦屬官,當由宗正出面,告以祖訓。”
藩王分封,無召不得離開封地。
想坐穩王位,知道朝廷動向,必須打探京中消息。這一來,便需結交朝官,多送金銀器物。
然常年打雁,也有被啄眼的時候。
遇上塵魚甑釜一類的人物,非但達不成目的,反會受其累。鬧不好就會被彈劾一番,告到御前。
相比之下,舉薦王府屬官入朝,則保險得多。
一日爲長史司屬官,便打上藩王府烙印,終身斷不開關係。不說拴在一根繩上,背叛的代價也會相當大。
因是聖祖高皇帝定下的規矩,知曉其中問題,也不能擅加更改。高舉祖宗之法,搶了侄子皇位的太宗皇帝,更是如此。
無法更改,不代表沒有辦法。
套上幾層緊箍咒,多加些爲官條件,即能成事。
先在王府呆滿九年,再到地方工作九年,調入京城,先要設法打開局面,又需耗費不少時間。
拖上十幾二十年,同王府的關係自會疏遠。
入京也有學問。
調入神京自然好,調到南京,純屬於養老。
安排下這顆棋子,多半已經廢了。
爲避免這種情況,鑽空子,提前保奏,縮減外放時間,打點吏部更改考績,屢見不鮮。
李東陽請旨,嚴查各王府保奏的長史,涉及大小多個藩王,水會被攪得更混。
只言罷官免職,查不查背後之人,未有明述。
天子敕令中不詳寫,藩王的心都會提到嗓子眼。
擾亂朝中視線,掩藏下真實目的,暗中謀劃行事,等衆人反應過來,要問的事情,該取的口供,早已呈送御前。
“准奏!”
朱厚照很高興。
當場下了第二道敕令。
“陛下聖明!”
李東陽手持朝笏,躬身行禮,退回隊列。
不等衆人細思,謝遷施施然走出,朗聲道:“陛下,臣有奏。”
“謝相公盡言。”
“太宗皇帝舊例,凡王府家眷,唯王妃父兄可授爵,出官任武職。餘下女眷,皆不可循此例。”
謝遷聲音清朗,在奉天殿中陣陣迴響。
“近聞有違例者,薦側妃兄衛所僉事,舉妾父任州縣衙職司。違反祖訓,不尊太宗皇帝舊法,當予以嚴查!”
文武兩班倒吸一口涼氣。
先是首輔,後是次輔,三位閣老輪班上陣,玉牒,長史,女眷。
傻子也該曉得,內閣盯準了藩王。
過於震驚,滿殿文武均瞠目當場。
謝遷歸班之後,殿中仍久久無聲,更無一人出列。
摩-拳-擦-掌,計劃彈劾江浙之事的言官,也是目瞪口呆。
閣老就是閣老。
出口就是驚雷。
比起彈劾朝官,明顯是藩王更爲重量級。哪怕沒有明言,天子敕令下達,宗室內部也將地震。
向天子陳情?
欲加之罪,莫須有?
根本行不通。
閣老不同尋常官員,一言可謂千鈞。且言之鑿鑿,擲地有聲,必手握證據。
今日之後,敕令下發,凡涉事者,必惶惶然奔走相求。
風聲傳出,民間定會沸沸揚揚。
相比起來,江南剿匪,處置幾個貪官,根本不算什麼。縱是被捉拿的官員一日多過一日,詔獄人滿爲患,朝中的目光也不會就此傾斜。
都察院幾名御史,六科數名給事中,都搖頭苦笑。無聲嘆息。
備好的奏疏,怕是用不上了。
這種情況下,彈劾南京守備枉法,直諷江浙鎮守太監公報私仇,上言南下司禮監少丞公然索賄,都起不到預期的效果。
天子聽聞,頂多會輕飄飄來一句:“朕知道了,令東廠詳查。”
東廠廠公,即是司禮監提督太監。
交給東廠查,能查出個球!
請三司?
有王府之事頂在前頭,誰有心思理會幾個“地方太監”?
時運不濟啊。
嘆息一聲,對昔日同年,故交舊友的請託,只能道一聲抱歉。
京中雲劫雷動,因三位閣老奏請,風浪驟起,根牙磐錯,情勢愈發複雜難辨。
江南之地,剿匪的計劃,再次取得成效。
懸賞高達萬兩,沈嶽的人頭彷彿磁石一般,海上匪賊,陸上亡命之徒,接踵而來。
多股勢力逡巡海上,尋上島之路。
官兵暗中跟隨,五日間,認出多名大盜賊匪。
“海捕文書發下多年,仍遍尋不獲。老子還以爲這廝死了,沒想到,竟躲到了海上!”
熊指揮使舉着粗陋的單筒望遠鏡,望着遠處的木船,冷笑數聲。
“沈嶽的人頭,當真是值錢!讀書人的花花腸子,老子算是服了。”
幾張懸賞告示,鬧得海匪內部四分五裂,爭相告發斬捕,投降朝廷。
附近的小股流匪,潛逃多年的巨盜惡賊,竟都開始露面。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一舉數得?”
撫過頜下虯髯,熊指揮使將木質的望遠鏡往腰帶上一插,這可是好東西,和姓肖的打破頭,才搶到手裡。
楊欽差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能想出這些機巧物,用到海上,當真是利器。
隨船的百戶站在一側,看着指揮使腰上的“木筒”,很是羨慕。
什麼時候,他也能有一支?
“有船過來了!”
忽然,船欄處的衛軍揮舞旗幟,發出訊號。
船首幾人當即一凜,調轉船頭,很快發現,兩艘帆船,正一前一後追逐而來。
當先一艘,明顯是大食商船。
緊隨其後者,升起一面慘白的骷髏旗,船首的撞角,竟是個長翅膀的-鳥-人。
“這什麼東西?”
明朝水軍見過歐洲商船,打出旗幟的海盜船,卻是第一次見到。
究其原因,明軍水軍多在近海巡邏,外來的船隻,多在海上即被攔截,落到水軍手裡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不知該說這艘船倒黴還是幸運。
遭遇暴風雨,僥倖生存,卻偏離航向,無法返回歐羅巴。不知怎麼,竟闖入明朝海域。遇上一艘完好的大食商船,貪心驟起,不管不顧,就要動手開搶。
寶石香料自然要有。
食物淡水,更是海盜急需之物。
官軍率先發現海盜船,卻不是第一個動手。
聚集在此地的海匪大盜不下五百人,見到悍然闖入的外來船隻,怎會客氣。
調轉方向,狼羣一樣圍了上去。
有多少東西,暫且不論。先教訓這幫撈過界的孫子,纔是要緊!
大食商船加快速度,直接衝向臨時組成的“船隊”。
在海上做生意,遇到海盜是常事。
明國海匪比較講規矩,多數能花錢消災。混熟了,還能做生意。
歐羅巴人就是一羣餓死鬼,貨物搶走,船鑿沉,人也要丟海里。
活下來算運氣,喂鯊魚,只能自然倒黴。
海上的戰事,一觸即發。
熊指揮使下令退後,放下快船,分別往雙嶼港和錢倉所送信。
獲悉消息,楊瓚愣了片刻,下意識看向王守仁。
那艘大食商船,和這位有沒有關係?
畢竟,就埋伏佛郎機船隻,搜尋新大陸海圖之事,兩人曾進行過商討。王主事的提議,即是以商船爲餌,引來幾艘西方運礦船。
“僉憲?”
王主事不解,爲何這般看他,目光還是如此奇怪?
不待楊御史說出疑問,顧同知已推開房門。
見到室內情形,黑眸微凝,煞氣驟現。
高鳳翔尚未返京,聞海上變化,隨顧卿一同前來。
一路之上,還算正常。
房門推開,顧同知立定,手握刀柄,彷彿有朔風颳過,高鳳翔背後登時一涼。
左右看看,除跟隨自己的小黃門,幾名錦衣校尉均退開三大步。觀其動作,非是職責所限,怕已是有多遠跑多遠,路不夠長,直接跳海。
總之,爲身家性命着想,必須遠離顧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