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行刑太監倒是有些爲難了,皇上好歹在碧華殿中,若是叫皇上的人瞧見了,連城公主自是無事,可她們這些個奴才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連城見四人猶豫,面色驟然一冷,嬌聲喝到:“難道,本公主還使喚不得你們了?”
盈盈水眸迸射出一道攝人寒光,愣是叫行刑太監不寒而慄。
那先前叫精靈的太監沉吟一二,方纔諂媚笑道:“既是公主殿下吩咐,奴才們哪敢不從,只是還望公主殿下可憐可憐奴才,切莫要了奴才的性命纔是。”言下之意便是請求連城話別歸話別,可千萬別叫旁人瞧見。
連城聞言,面色這才稍微緩和,她莞爾笑道:“本公主也並非蠻不講理之人,此事若是叫父皇知曉,本公主自是一人擔下,絕不會叫父皇爲難你們。”
既是公主殿下下此保證,行刑太監自是不能不從,只得點頭哈腰着退下。
連城見二人離去後,這纔將視線轉移至劉太醫身上。
劉太醫見連城瞧向他,當即雙膝跪地,叩謝道:“老臣多謝公主殿下大恩。”
連城揚脣一笑,彎下腰親自扶着他起身,她道:“劉太醫不必多禮,本公主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劉太醫失笑,強硬跪着並不起身,他輕聲一嘆,聲音透着無盡滄桑與疲倦,“老臣勞公主費心了,公主大恩,老臣只怕此生也難以回報。”他驀地仰起頭,衝着連城一笑,“公主可是爲了沈太醫?”
此言一出,連城登時微徵,嬌俏動人的小臉染上紅雲,她不由得撇過頭,嘟囔道:“劉太醫說笑了。”一副被戳破卻並不承認的模樣。
劉太醫見連城一副嬌羞模樣,心下深知連城已是動了真情。
不由得輕聲嘆惋,倒不是他看不起連城,而是沈瀟然確實不像是會對女子動心之人,更甚者,他除卻醫術,便對任何事物皆是不感興趣。
他只是害怕,連城公主如此堅持下去,只怕會耽擱她的年華。
連城公主已是及笄,平素這般年紀的女子早已許了婚配,可連城公主卻依然苦等着沈太醫。
若是當年,他可做到無動於衷,畢竟男女之事他也不便摻和,可如今連城公主救下他的性命,若是置之不理,他實在是有些不忍。
似是意識到劉太醫依舊跪着,連城歉疚一笑,“劉太醫還是快些起來吧,這份大禮,本公主實在是擔待不起。”
銀鈴般的清脆女聲傳入耳畔,劉太醫緩過神來,瞧着近在眼前的靈動女子,白皙的瓜子臉,一對黛眉擁簇着眉心一點桃花花鈿,盈盈水眸含着淡淡笑意,鼻樑挺翹,櫻桃小嘴染着桃粉色的口脂,嘴角上揚,貝齒隱隱可現,爲其更添一抹嬌俏靈動。
好一個嬌俏如精靈般的人兒,一雙眸子幾乎聚集了天地光輝,日月光華。
可正因着如此,劉太醫才越發覺得惋惜,如此好的人兒,竟是看上沈瀟然那般不知主動爲何物
之人,更甚者,劉太醫曾懷疑此人是否有着龍陽之癖。
許是跪久了膝蓋痠痛,劉太醫也不矯情,登時便起身。
連城似是還想着提點一番,可恰好此刻,一道透着驚慌與焦慮的聲音傳入耳際,“公主殿下,時辰差不多了,還是讓奴才們將劉太醫先行帶走吧。”
行刑太監如期行至,四人臉上皆是呈現着焦慮不安之色,一人警惕四處打量,一人對着連城阿諛奉承。“公主殿下菩薩心腸,還望公主殿下體貼體貼小的,讓奴才將劉太醫帶走吧。”
聲音盡是乞求,令人聞之難免心生不忍。
連城本就非心硬之人,見四人如此焦慮,想着此刻時辰已是不早,若是叫父皇發現自己未歸,只怕又得生事。
思及此,連城便對着行刑太監微微頷首,臨走之前不忘警告道:“本公主可就將劉太醫交與你們,若是出了任何差池……”好歹是五十杖,若是不好生提點,只怕劉太醫這把年紀還得遭不少罪纔是。
行刑太監哪敢不從連城的吩咐,忙點頭哈腰,囑咐連城放一百個心。
連城見此,這才攜着侍女重新回到碧華殿。
不想還未踏入門檻,便聞見殿內傳來一道尖銳刺耳,宛若瓷杯被摔成瓣兒的聲音。
連城忙心下一緊,思忖着現下又是發生何事,同時步下如生風一般,邁過門檻衝入殿內。
快步來至殿中央,連城面色恭謹,對着皇帝雙膝跪地,叩首道:“兒臣叩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見是連城,面色稍稍緩和,可眸底依然可見其凜冽寒光,他沉聲道:“起身吧,不必多禮。”
連城盈盈一笑,而她身側的侍女亦是眼疾手快扶着自家主子起身。連城見殿內席位上,諸人皆是一副神色凝重,不由心下疑惑,她來至原先坐席上,跪坐軟蒲上,而她身側,乃是盤膝而坐的雲逸風,她隨口問道:“太子哥哥,這究竟發生何事,父皇怎會如此動怒?”
雲逸風撇過頭,微挑着劍眉,眸底含着淡淡曖昧笑意,他道:“本太子原以爲皇妹如今只顧得上意中人,顧不上父皇與皇兄了。”
連城聞言,先是一怔,隨後便是小臉微紅,她略微不自然得側過臉,嘟囔道:“連城哪有?太子哥哥切莫血口噴人才是。”
雲逸風自是清楚連城斷然不會承認,凝着身側那一臉嬌憨的人兒,鷹眸隱隱流露着少許寵溺與無奈,他只得道:“好好好,是皇兄錯了。”
連城依舊面露羞赧,忙扯開話題道:“皇兄倒是和連城講講,父皇怎會如此動怒?究竟發生何事?”
雲逸風眼瞼微垂,掩飾着眼底一閃而過的遲疑,下一秒,他即刻揚脣一笑,敷衍道:“連城多心了,父皇本就喜怒無常,並無發生大事。”
連城性子衝動,且她又是父皇寵在心尖上的人兒,爲人處事多半不計後果,正如先前般,如此貿然行事,雲逸風自是不敢輕
易將事情起因告知,免得她又惹了一身禍事。
父皇能夠饒恕她一次,可並不代表父皇能夠次次饒恕她。
父皇如此喜怒無常,若是屆時真的出了差池,他可不能眼睜睜瞧着自家皇妹往火坑跳下去。
連城與雲逸風好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她怎會瞧不出雲逸風心中所想。
連城登時臉色一沉,黛眉緊蹙着,眸光盡是威脅,“皇兄,連城好歹與你一塊長大,雖並非一母同胞,卻也勝過一母同胞,皇兄如此期滿着連城當真好?”
雲逸風面上閃過一抹尷尬,見連城識破,也就不加掩飾,乾笑着道:“父皇動怒,乃是爲舞姬一事!”
瞧着連城疑惑的眸光,雲逸風緩緩解釋先前所發生之事。
劉太醫被行刑太監拉出殿外後,皇帝便將怒火轉移至聲樂坊坊主身上。
“此事你們倒是給朕說說,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今日本是祭祀大典,卻叫你們聲樂坊之人攪得雞犬不寧,你們該當何罪?”皇帝一番言辭鏗鏘有力,言語間皆是透着怒意。
當即,聲樂坊之猛地跪下請罪,連連磕頭,幾近磕頭破皮流血,“皇上贖罪,此事純粹意外,還請皇上饒命啊。”
聲樂坊坊主當即面如死灰一般,原本便塗脂抹粉,顯得極爲白皙的臉蛋如今瞧着越發毫無血色,配上她一臉惶恐絕望,竟是如那猙獰的鬼怪一般。
皇帝不減其怒,眸底滲着凜冽寒光,他驀地衝着殿外厲聲一呵:“來人吶,將聲樂坊坊主以及碧華殿中所有參與演出之人關入死牢,等候發落。”
關入死牢,多半已是毫無生還機會,何來等候發落。、
衆人豈會不知,皇帝不過是面上敷衍罷了。
聲樂坊坊主登時面色慘白,無力跪坐在地,甚至於那染着口脂的紅脣已是顫抖着,彰顯着此人現下心中是何等驚懼。
然,恰好此時,一身着緋紅舞衣的舞姬邁着快步而來,她猛地跪倒在皇上跟前,“求皇上明察。”隨後,她擡起小臉,一張濃妝豔抹的瓜子臉上,早已是梨花帶雨,叫人憐惜。
皇帝冷眼瞧着她,正打算吩咐侍衛將此人拖下去,不想她又是接着道:“皇龍顏大怒,不正是爲着舞姬血濺碧華殿一事?如若奴婢知曉是何人在背後操縱,皇上可否僅僅處決那主導之人。”她壯着膽子,直視着威嚴肅穆的皇帝,今日哪怕是皇上要了她的命,她也要爲聲樂坊衆人博上一博。
皇帝果真來了興致,重新坐回龍椅上,他冷不然倪了跪在殿中央,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人兒,雖看似柔弱,可眉宇間卻隱然透着一抹勢在必得。
他倒是對着看着柔弱不已的小丫頭起了一絲興致。
“哦?何人,你倒是說說,若事實真是如此,朕不單單會赦免你們聲樂坊之人,嚴懲真正的惡人,還會對你另加賞賜。”皇帝託着下頜,饒有興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