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因着雲逸風驟然出現而早已嚇得呆滯的青筠機械般轉過身,迅速將門扉掩上,待雲逸風恍過神來,書房門扉已是被緊緊鎖上。
雲逸風登時覺得異常可笑,瞧着站在他身前,卻不及他肩部的女子,以及她那如此瘦削孱弱的身子,調侃道:“世子妃莫不是想着與本太子一度春宵?”
此等禽獸之言傳入耳際,寧森月登時眸色一冷,卻礙於接下來的計策而不敢衝動行事,只得忍下心中怒火,強笑道:“今日臣妾便關上門與太子殿下好好談談。”
雲逸風見她神色冷肅,毫無戲謔之意,心下登時也是一緊,驟然收起臉上戲謔,追問:“何事?本太子願意洗耳恭聽。”
一向瞧不起與女子商談要事的雲逸風,臉上出現了極其難爲可貴的嚴肅神情。
寧森月見他收起了先前的戲謔笑意,心下略微滿意,心下暗道:這雲逸風雖面上瞧着風流倜儻,狂妄自負,可關鍵時刻,還是能把握着分寸。
寧森月見他如此爽快,倒也不願與他拐彎抹角,直奔主題道:“臣妾……”
此言一出,雲逸風便登時出聲打斷,“停!本太子生平最不喜歡便是與女子商談正事,若是世子妃不介意,可自稱‘我’。”如此一來,他聽着也不會過於彆扭。
寧森月嘴角微抽着,總覺着此言一番細細琢磨之下,帶着其他的含義。
他言下之意是,他現如今,並未將自己當作是一女子,而是當成一男子看待?
心下莫名有些惱火,吐槽着他令人討厭的癖好。
寧森月斂了斂心神,緊接着道:“我可否請問太子殿下一個問題?”
雲逸風輕點着頭,眸帶好奇與一絲期待,期待着寧森月,這一不尋常的女子給他帶來的驚喜或者是驚嚇。
“太子殿下既是先前千方百計將我留下,輔佐你查案,可如今,你爲何突然草草結案?”寧森月緊鎖着他,不願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值得深究的表情。
雲逸風先是微徵,隨後才答覆道:“本太子只是覺着此案無需再查,沈碧珊便是殺害辛瑤的真兇,案件十分清晰,真兇十分明顯。”
寧森月驀地一笑,頓時覺着他這番答覆尤爲可笑,難道在他眼裡,她寧森月便是這般愚蠢?這般好糊弄之人?
若是案件十分清晰,真兇十分明顯,他一開始又爲何強制將自己留下?難道僅僅是一夜時間,他便從一毫無頭緒的案子摸索出線索,隨後順着線索順藤摸瓜,直接找出了真兇?
哪怕是福爾摩斯在世,只怕也難以做到如此驚爲天人的神速。
“此處除了你我之外並無他人……”寧森月輕瞥了青筠一眼,直接忽視她的存在。
雲逸風眸帶狐疑,打量着一旁靜立着青筠,言下之意極爲明顯。
青筠瞧了瞧一臉陰惻的雲逸風,在瞧了一眼淡定自若的自家主子,見後者輕點着頭,她才欠了欠身,逃似得溜出書房。
寧森月見書房頓時只剩自
己與他二人,越發毫無遮掩,她友善一笑,“太子殿下,不若你我化干戈爲玉帛。”
雲逸風故作不知,困惑道:“難道本太子與世子妃有何過節?”
寧森月掩脣輕笑,“太子殿下何必故作無知,我所說的化干戈爲玉帛,便是希望能與太子殿下站在同一陣營內,不,準確而言,該是景王府能與太子殿下處於同一陣線上。”瀲灩清眸迅速掠過一道令人難以捕捉的暗芒。
雲逸風微徵,瞧着她的眸子略帶質疑,“你?本太子如何信你?更何況,你僅僅是景王世子妃罷了,既不是景雲晟,又不是景王妃,你如何做得了主?”
她這一番言辭,對於雲逸風而言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寧森月一早便料想他不信,倒也不顯慌亂,從容笑道:“我現如今的確是景王世子妃,可景雲晟是未來的景王,而我是他唯一的正妃,也就是將來的景王妃,如此一來,太子殿下覺得,我,可有發言權?”
雲逸風將信將疑,他輕邁着步伐上前,瞧着眼前本該有所戒備的女子竟是一動不動,笑靨如花靜立原地,就這般淺笑盈盈看着他。
雲逸風微微俯身,與她平視,望入她澄澈如一汪碧波清水般的眸子,他無法從中瞧出任何撒謊跡象。
可……儘管她是真心實意又當如何?
雲逸風將薄脣湊近她側顏,打量着她柔和的弧度,別有深意一笑:“本太子只怕辜負了世子妃一顆赤誠之心,本太子無意在朝中結黨營私,拉幫結派,也請世子妃日後慎言。”
他如此直言拒絕,倒是超乎寧森月預料,微徵後,面上依舊維持着一副笑顏,不見被人拒絕後的絲毫狼狽。
“倒不愧是我雲升帝國未來儲君,城府之深,心思之嚴謹果真是叫人望塵莫及。”紅脣輕啓,如銀鈴般悅耳動聽的聲音溢出。
雲逸風狂妄一笑,極爲自信道:“與景雲晟相比,本太子如何?”他自認地位身份遠遠高於身爲世子的景雲晟。
卻不想那淺笑盈盈的女子笑意驟然一滯,面上不帶一絲笑意,似是極爲認真思量着,半晌後才道:“似乎,毫無可比性。”
於她而言,雲逸風是敵,景雲晟是友,二人並未處在同一位置,如何相提並論?
雲逸風面色驟然一沉,鷹眸迸射出道道凜冽寒光,似是恨不得將面前的女子千刀萬剮,可又不願她就這般輕易死去一般。
他蒼勁有力的聲音傳入耳畔,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終有一日,本太子會證明給你,不,證明給所有人看,本太子,比起景雲晟更勝一籌。”
言罷,便氣勢洶洶,越過寧森月作勢破門而出,正當他大力將門推開那一刻,寧森月驀地喚住了他,“等等。”
他腳步一滯,卻並未回頭,僅僅是聽見他冷若冰霜般的聲音。
“世子妃還有何事?”
寧森月來至他身側,從容淡定,眸色淡淡,與一身戾氣的雲逸風大相庭徑。
她勸道:
“我只想最後奉勸太子一句,身後陣營固然重要,可身爲儲君,雲升帝國未來的天子,您應當讓您的子民感受到,掌控着他們未來生死的君主是一位心懷正義,有責任感,愛民如子的英明君主,日後您登上九五,會將天下治理得井條有序,會讓京城比起您父皇在世富強繁榮。”
能讓雲逸風一夜之間改變主意,寧森月猜想,多半是沈碧珊一案背後牽扯着相關朝廷勢力。
今日她假借化干戈爲玉帛,便是想着套他的話,卻不想雲逸風竟是如此狡猾,不僅不上當,反倒是擺了她一道。
寧森月一番勸言,卻如千千萬萬根利刃一般直直捅向雲逸風心底痛處。
他自小熟讀聖賢書,上了太學後更是日日聽從夫子教導,以天下、以百姓爲重,可時光荏苒,當他一步步深入這慾望之地,逐漸忘卻了一開始的心願。
可事到如今他已無路可退,他如懸崖上懸絲而走,走錯一步興許便是萬丈深淵,他別無他選,更不敢輕易冒險。
雲逸風深呼吸一口氣,心下欽佩寧森月雖是女子之身,卻能道出此番慷慨激昂之言語實屬難得。
“世子妃有着如此壯志,實在是女子典範,可惜了生得一副女兒身,若世子妃是男兒身,必然可以爲我雲升帝國盡一份微薄之力。”似是惋惜一般,雲逸風微嘆着道。
寧森月不以爲意,並未將他此言放在心上,見雲逸風就要離去,她趕緊追問道:“若是我繼續往下調查,太子殿下可會出手阻攔?”
雲逸風微側着頭,倪了她一眼,淡漠道:“本太子並非多管閒事之人……”隨後,他視線下移,聚集在寧森月寬大袖袍,戲謔笑道:“世子妃可得將玉佩好好揣着,若是丟了,本太子拿你是問。”
寧森月微徵,難以置信雲逸風竟是知曉了自己盜他玉佩一事。
怎麼會?
門已緊閉,無光線透入,若非仔細觀察,定是難以察覺消失的玉佩。
更何況在此期間,她一直轉移着雲逸風的注意力,更甚者似有似無擋着他瞧向桌案的視線,卻不曾想,他竟早已察覺。
還不等寧森月細問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盜走他的玉佩,視線所觸及之處,早無他的身影。
寧森月緊握着手中玉佩,掌心傳來的微涼叫她心下微動,先前對雲逸風一切不滿似是都隨着這一刻而煙消雲散。
或許,他並非表面上瞧着那般玩世不恭,自視甚高。
那日他甚至不惜得罪皇上,也要出面爲着連城求情的舉動深深刻在她記憶之中,也正是因着那一次,她纔對雲逸風有所改觀。
思緒飄遠着,待她恍過神來,已是站在書房外,青筠身側。
青筠瞧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一陣困惑,“世子妃,究竟發生何事?”
他先前見太子殿下從書房出來,臉上神情神秘莫測,便猜想着其中定是有事發生,如今瞧着寧森月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越發肯定自己心下猜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