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中局勢混亂,皇后與左相自成一派,右相獨守一方,景雲晟看似與世無爭,實則私底下亦是訓練精兵猛將,招攬人手,至於宸妃,獨佔後宮多年,又育有一子,雖說現下勢單力薄,可來日若有人能助其一臂之力,她必然有着與皇后分庭抗爭的能力。"
夏侯緋月握着描金茶杯的纖手一滯,眸光微閃,輕擡着眼簾與她對視,"可你覺得,她真能替你奪得國公之位?"
寧森皓驀然一笑,"父親本就屬意於我,再者皇上有意提拔我,這時候若是有人能推波助瀾一般,國公之位我志在必得。"
夏侯緋月微微頷首,輕握着描金茶杯的手微微一緊,可沉浸喜悅之下的寧森皓並未有任何察覺。
恰好此時,寧森月姍姍來遲。
她款款來至夏侯緋月以及寧森皓前欠了欠身,算是請安,隨後便極爲豪邁一坐,隨後便道:"緋月姐姐與大哥今日怎的得空入宮?"
不等寧森皓回答,反倒是夏侯緋月一臉熱情覆着寧森月的柔荑,淺笑盈盈,"我與森皓原先正打算着前去宸妃處拜見。"
此言一出,寧森月心下便是瞭然,視線轉而凝聚寧森皓的身上,瀲灩清眸掠過一道深意。
寧森皓許是近日來聽了些閒言碎語,詢問道:"你怎的與聲樂坊舞姬一案有所牽扯?"
今日一入宮朝拜,下朝後,與夏侯緋月來後宮的路途上,便聽聞不少關於寧森月與太子殿下調查聲樂坊舞姬之死一案。
寧森月倒也不遮遮掩掩,笑着道:"我做事,自然有我一番道理,正如大哥您選擇了與宸妃同處於一條船上是一定道理。"
寧森皓聞言,也就並不多問其原因,畢竟她與寧森月之間,雖是兄妹,卻也並非一母同胞的至親兄妹。
"那森月可有嫌疑對象?"寧森皓隨口一問。
她若是不問還好,一問寧森月便覺着越發困擾,輕嘆一聲,輕搖着頭道:"不曾。"
昨夜紫衣一番言辭雖是予她一些靈感,或許除了沈碧珊外,辛月依也有着不少嫌疑。
她乃是辛瑤的養母,深知辛瑤脾性以及身體狀況,也最容易得到辛瑤的信任,若真如紫衣所言,辛瑤上臺前曾喝下某些藥物,才導致臺上無法脫身,辛月依確實是最有可能下藥之人。
可若真是如此,辛瑤一死,她自己亦是無法逃脫罪責,她不該如此蠢鈍,殺害辛瑤的同時將自己賠上去。
一切看似合理,可又自相矛盾一般。
見她低頭深思,一副愁苦難解的模樣,夏侯緋月不禁安撫道:"你還是別想太多了,此事與你無關。"
寧森月緩過神,莞爾笑道:"夏侯姐姐是待會是打算與大哥前去拜見宸妃?"
夏侯緋月微一錯愕,輕搖着頭笑道:"是森皓前去,她怕我在宮中無趣,便將我帶到你這兒來坐坐。"言罷,又對着寧森皓勸道:"我已經來這兒了,你且先過去吧,切莫耽擱了你的正事。"
寧森皓微微頷首,轉而瞧着寧森月道:"既是如此,我便將緋月託由你照顧。"
寧森月曖昧一笑,連連點頭;"既是大
哥心愛之人,森月哪敢不好好侍奉着。"
夏侯緋月被她這一番調侃,亦是嬌羞一笑,嗔罵一聲,隨後便趕緊催促着寧森皓離開。
待寧森皓離去後,許是覺着無趣,寧森月便隨意尋着話題問道:"夏侯姐姐可想過前去拜見皇后娘娘?"
夏侯緋月的父親與左相有些交情,而左相又是皇后孃家之人,於情於理,夏侯緋月一旦入宮,必然是得前去拜見。
夏侯緋月卻輕搖着頭,"我與皇后未曾蒙面,還是切莫輕易前去打攪,再者,現如今森皓已與宸妃娘娘達成一線,若是我再與皇后娘娘有所牽扯,豈非叫她誤會?"
寧森月頗爲贊成點頭,瞧着夏侯緋月的眸中劃過一道訝異。
那日在國公府瞧着她,一副趾高氣昂,與國公府人對着幹的模樣,原想着她定然是沉不住氣的女子,卻不想她也有着如此賢惠的一面。
因着夏侯緋月被寧森皓託付在此,寧森月也抽不開身前去查探辛瑤的屍體,便只得留下陪着夏侯緋月聊些瑣碎,打發時間,好在寧森皓許是放不下夏侯緋月,將近一個時辰便回到西廂,攜着夏侯緋月離去。
見二人走後,寧森月總算是暗鬆一口氣,她不願輕易得罪寧森皓,畢竟以她現如今的才能,極有可能會是將來的國公爺。
多一個朋友好過多一個敵人,這點分寸她還是拿捏得準。
用過點心,寧森月便帶着青筠前去刑部驗屍之處。
由於辛瑤涉及祭祀大典一事,再者此案未破,皇上下令尋常人等不得靠近辛瑤屍身半步,以至於寧森月以及青筠還未來得及瞧上一眼,便被刑部侍郎請了出來。
刑部外,青筠一臉憤懣,替自家主子覺着委屈,世子妃好意幫着太子破案,可如今竟是連檢驗一下死者的屍體都不允准。
"世子妃,不若我們停手吧,正如世子爺所說那般,既是太子殿下都不願再管,我們又何必多管閒事?"青筠輕擰着黛眉,瞧着自家主子相勸道。
昨兒個晚上,世子爺便特意爲她普及了世子妃查案的一切利弊,她原先還猶豫着該不該幫着世子爺勸阻世子妃,可如今瞧着刑部這架勢,就連她也是看不下去。
寧森月視線下移,緊鎖着她柔婉中透着一絲嬌媚的容顏,與記憶中沈碧珊有着五分相似。
紅脣微張,卻又不知該如何辯駁,在事情未確認之前,她並不打算驚動青筠。
可若沈碧珊真是青筠的生母亦或者是有着其她血緣關係,只怕青筠日後會因着她今日無心之言而愧疚一生。
寧森月伸出手,覆着青筠的手背,"我自有我的打算。"
"可世子妃,您現如今無法檢驗辛瑤屍體,這案子該如何查下去?"青筠不死心追問着。
寧森月粲然一笑,瀲灩清眸精光閃爍,"我們進不去,可並不代表無人能進。"
青筠見她一副胸有成竹,不禁疑惑道:"誰?"
"太子殿下!"寧森月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皇上可是親自下了口諭,交託太子接手此事,若是太子對辛瑤屍身有所質疑,有意
再次檢驗,她就不信,刑部之人也敢阻攔。
青筠更是不解,"可太子殿下不是不願插手此事?"
亦或者是,現如今太子殿下改變主意,正如當初世子妃一般。
先前世子妃被太子強制着留下調查案件之時,也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可這不過兩日,就如同換了一個人一樣,日日操勞着辛瑤之案。
寧森月神秘一笑,"現如今,可由不得她不插手,走,隨着本妃前去太子東宮。"
她如此奔波勞碌,豈能容忍着雲逸風遊手好閒,左擁右抱?她想着撇清一切,她就偏要將她拖下這趟渾水。
太子東宮——
長春殿,乃是太子妃杜玉蓉所居寢殿,坐北朝南,外有假山環繞,花圃擁簇,殿內更是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正殿,隱隱可見一女子坐於繡架前,纖纖玉指修長而白皙,捻着細小的銀針飛快穿梭於綉面,伴隨着她極爲熟稔的技藝,一隻只活靈活現的鴛鴦躍然於上。
杜玉蓉一襲鵝黃色軟煙羅,長而拽地的絲質裙襬上由金絲線繡着栩栩如生的金色牡丹,彰顯着此人地位尊貴。
三千墨發盡數挽起,由一根鎏金牡丹步搖固定着,綴着步搖的珠花隨着她這一輕微舉動而微微搖晃,時而拂過臉側,時而搖擺空中。
玉香邁着輕盈碎步而來,瞧着眼前獨自沉浸刺繡歡樂中的女子,心下疼惜,分明是自家夫君迎娶側妃,可太子妃卻依舊佯裝得笑意盈盈,還得應下太子殿下刻意刁難,趕製出送與太子與側妃新婚的賀禮。
也虧得太子妃脾性好,若是換做旁的女子,只怕早已是甩臉色走人。
玉香輕手輕腳來至杜玉蓉身側,輕喚一聲:"太子妃,長春殿外有人求見。"
杜玉蓉淺笑着問道:"何人?"
"景王世子妃。"玉香猶豫許久,最終還是稟報道。
杜玉蓉臉色驟然一白,剪水雙眸似是醞釀着風暴,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可眼底卻並無笑意。
"哦?她來找本宮?"杜玉蓉略微詫異,先前她與寧森月打過照面,顯然,她們二人雖面上相處和諧,可心下,二人皆是誰也不中意誰,既是如此,她此番前來,若不是有事相求,便是前來挑釁。
杜玉蓉猜度着,略施粉黛的小臉變幻莫測。
最終,她對着玉香道:"讓她前來本宮這兒,本宮等着她。"隨後,似是覺着有些不妥,又吩咐道:"讓人換上上好的碧螺春,免得叫旁人議論本宮輕視了她。"
玉香應下後,忙躬身退下。
約莫一炷香時辰,杜玉蓉便聞見一陣輕微步伐聲,愈來愈近。
下一秒,門扉便輕輕推開,她側目望去,便見寧森月攜着侍女靜立門檻前。
寧森月欠了欠身,請安道:"臣妾見過太子妃娘娘。"
杜玉蓉笑着道:"世子妃不必多禮,玉香,賜座。"
玉香趕緊搬來鋪着鹿茸皮毛的軟榻,放置在寧森月身後,寧森月謝恩後,便款款落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