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青筠因着京墨的事對寧森月心存怨念,可這麼多時日以來,怨念也是漸漸淡化。
青筠心底,終究對寧森月懷有一份敬畏與感激之心,自是不會做任何對不住她的事。
採娟輕輕點頭,一副打破牙齒往肚子裡咽的表情,說道:“採娟知曉,採娟定是會謹小慎微。”
青筠連連點頭,對於採娟的識趣倒是較爲滿意,她又是寒暄似的勸導了幾句,纔將採娟說服離去。
原本青筠以爲,採娟在她這兒遭到拒絕之後便會識趣的不再與她親近,可不想那一日後,採娟反倒是越發殷勤,不但時不時送上糕點,且時不時上她這兒與她談心,一來二去,二人的關係倒也是親暱上許多。
這一日,採娟又如同往常一般提着食盒來青筠房中探望,青筠倒是不似先前那般排斥,通過接連幾日的相處,她倒是對採娟有了一絲改觀。
或許先前當真是她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或許採娟從未動過任何歪念頭,僅僅是她過於謹小慎微,這才冤枉了她。
採娟剛一入門便笑意盈盈上前,對着青筠說道:“青筠姐姐,這些可都是我今兒個早上剛做的,藕粉菊花糖糕以及蜜糖蓮子羹,還請姐姐嚐嚐鮮。”
青筠雖不似先前那般推脫之意那般強烈,卻還是隱隱推脫着道:“總是爲我下廚,真是勞煩了你。”
採娟連連搖頭,隨口尋了藉口道:“並不勞煩,前幾日王妃吩咐我做些拿手的甜點給她嚐嚐,我生怕這蜜糖蓮子羹不合她意,這才特意讓姐姐爲我試試,免得叫王妃責罰。”
青筠輕搖了搖頭,宛若大姐姐一般露出溫柔親和的笑,“倒是苦了你尋了個這樣的藉口。”她若是想找人試糕點,府中多得是殷勤的丫鬟,哪裡輪得到她。
不過聽她這般一說,青筠倒是對於採娟今下的現狀有了一些察覺,她嚐了一口蜜糖蓮子羹後才說道:“這般瞧來,你似乎在王府那兒過得不錯。”
採娟輕輕頷首,面帶羞澀,“多虧了青筠姐姐的提點,現下我雖不曾得到王妃的賞識,可因着我這門擅長甜點的手藝,她倒是布曾再無辜打罵我了,這得多虧了姐姐纔是。”
青筠聞言,瞧向她的眸中深了幾許,她輕聲道:“或許是王妃近日來心情得到了稍許平復……”
採娟微擰着黛眉,沉吟片刻後卻是搖了搖頭說道:“那倒不是,近日來王妃亦是經常打罵那些個粗使丫頭和嬤嬤,我猜想着,多半是得等穆雪柔小姐身上的傷好了那王妃纔會消氣纔是。”說着,她像是隨口提了一句,“皇上這回倒也是忒狠了,杖責三十也便罷了,竟是叫宮女太監前來旁觀,穆小姐好歹是有身份的人,且又是傷在那般見不得人的地兒……這回可真是連臉都沒了。”
青筠卻是冷哼一聲,精緻清麗的嬌顏上微微顯出慍怒,“狠……只怕還是不夠的。”一想起京墨是因着穆雪柔的緣故才下的牢獄,且現下生死不明,青筠便是恨不得將那穆雪柔再痛打一頓。
以往嫺靜的青筠登時露出這般猙獰的面孔倒是叫採娟有些訝異,倒也未曾顯露半分,只是稍稍試探着道:“青筠姐姐……您何出此言?”
青筠緩過神來,深覺自己失態,忙平復了情緒,才扯出一抹笑僵硬着道:“我是說,皇上明察秋毫,秉公辦理,作爲幫兇的京墨護衛都生死不明,更何況作爲主謀的穆雪柔小姐。”說着,她又輕輕擡眸倪了採娟一眼。
採娟聞言,臉上竟是露出訝異神色,她道:“青筠姐姐何出此言,那護衛京墨不是前些時日自盡於宮中暗牢。”
那護衛京墨自盡於皇宮暗牢……
京墨自盡於皇宮暗牢……
京墨死了?!
青筠說不清自己呆愣了多久,她只曉得這一晴天霹靂炸響在腦海之後,她便不知該作何反應。
京墨死了,可爲何她不曾聽到半點風聲?
爲何世子妃與青莜不曾告知她這一噩耗,府中旁的人不知她對京墨的心思,難道世子妃也不曉得?
一時間,青筠心中百味陳雜,這一刻,她突然看不透了, 那平日口口聲聲說待自己如姐妹一般的主子。
“青筠姐姐?姐姐您怎麼……哭了——”採娟有些慌了神,橋着青筠頰側愈來愈多的淚珠,採娟一時間還真是不知作何反應。
莫不是因着她剛剛哪裡說錯了?採娟一臉茫然。
青筠被她這一聲輕喚喚回了神智,隨後,她便如失去理智的人一般,猛地扯住採娟那碧青色的袖口,她壓低着嗓音,眸含痛色,清麗端莊的面容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嫺靜,此刻的她瞧上去異常失態。
“京墨護衛是如何死的?”她現下,只求追尋事情真相。
一切彷彿清明瞭起來……
爲何世子妃這段是日來對她避而不見,就連青莜也是無端搬出了先前與她同住的屋子。
原來,竟是她們對她隱瞞了最大的真相。
她本以爲京墨尚且活着,儘管被拘禁在皇宮爲曾獲得自由,她心下的悔恨和愧疚便能少上幾分,可現下,一想到竟是自己間接要了他的性命……
她爲着忠於世子妃,間接害死了自己最愛的人。
眼眶的淚毫無預兆地滾落,順着頰側滴落在她白皙纖細的手背上,白膩如玉映襯着道道鼓起的青筋,以及晶瑩如玉的淚珠。
採娟有了懵了,好一會兒才恍過神來,對着青筠解釋道:“我,我也不知這消息是否屬實,我也是偶然一次在王妃房外偷偷聽見的。”
話音剛落,便見青筠猛地起身,推開門扉後便朝着屋外奔騰而去。
唯獨留下房中一臉怔怔的採娟以及桃花木桌上還冒着熱氣的藕粉菊花糖糕。
青筠一路狂奔,直奔臨月閣寧森月的閨房,她正想衝進去,卻被門外侍衛攔了下來,青筠哪會輕易離去,她撲在侍衛橫起的佩劍上,朝着房中嘶吼道:“世子妃,青筠有事求見,若是世子妃念着往日與青筠的情分,便請世子妃見青筠一面。”
侍衛一臉不耐之色,前段時日青筠已是沒少來招惹世子妃,可後來因着世子妃不願接見她,漸漸地,她也就未曾來糾纏着,可今兒個也不知是抽了哪門子風,像是瘋婆子一
般纏了上來。
“青筠姑娘,世子妃身子不適,青筠姑娘莫要前來糾纏了,今日即便是你喊破了嗓子,世子妃也不會待見你。”那侍衛一臉輕蔑地瞧着青筠,這段時日來他悉心觀察着世子妃的異樣,世子妃自從那日從宮裡頭回來後,便一直不待見青筠,他們這些知曉些內情的便猜度着,多半是因着京墨與穆雪柔勾結的緣故,而青筠與京墨則是存着曖昧關係。
思及此,侍衛便越發不待見青筠。
青筠卻好似絲毫未曾意識到這一切一般,她只知道她現下必須求見寧森月一面。
“侍衛大哥,求求你們,讓我見見世子妃吧,世子妃平日待我如親姐妹一般,她一定會見我的,一定會。”青筠猛地跪倒在地,白皙如玉的前額一下接連一下磕在冰涼的青泥石板上。
青筠也不知自己爲何這般執着,許是打從心底,她不願意相信採娟口中所說乃是事實。
侍衛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私下裡,世子妃可是特意囑咐的,若是青筠前來求見,能避則避。
既是有世子妃這一層關係在這兒,侍衛哪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違背世子妃的意思。
青筠依舊一下接連一下磕在冰涼的地板上,聲音之大,幾乎在臨月閣門口都能聞見。
驀地,一道如銀鈴般的女聲遠遠傳入耳畔。
“青筠姑娘何苦這般作踐自個兒,您可是世子妃最寵信的奴婢,怎的她竟能忍心讓你跪在大庭廣衆之下磕破腦袋。”秋榆款款走來,臉上掛着冷嘲,她的視線落在青筠破碎留着血絲的前額上,一副惋惜的模樣搖了搖頭。
青筠聞言,動作一滯,她緩緩挺直背脊,斜目朝着秋榆的方向望去,一時間,二人四目相對。
青筠眸光冰寒,秋榆卻是含着盈盈笑意。
青筠勾脣冷嘲,譏諷道:“秋榆姑娘不好生伺候你那被杖打了三十的穆小姐,到這臨月閣來,究竟有何貴幹?”
秋榆不怒反笑,她合掌輕輕拍了三下,好似同情的倪了青筠一眼道:“我可真是同情你,都這時候了,你竟還爲你那鐵石心腸的主子說話……”
青筠面色一白,快步上前便給了秋榆一耳光,得知京墨死訊後的憤懣與壓抑全在這一刻釋放,原先她還能因着本性使然剋制着,可秋榆的到來無疑是一條導.火.索,讓青筠徹底失控,甚至於,那一耳光甩出去後,她還呆呆的瞧着自己的手掌,似是自己做了一件讓她自己也難以解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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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榆被打得偏過頭去,白皙如玉的臉上印着腫痕,她面露猙獰,惡狠狠咒罵道:“說你蠢,你還真是蠢,我倒是好好看着,看着你被你那狠心的主子活活弄死吧。”
秋榆徑直摔下這一句話後便決然離去,誰也未曾察覺,她眼角那晶亮的餘光,以及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
青筠呆滯在地,腦海中一直迴盪着秋榆離去前留下那一番話。
“姐姐。”一道熟悉的女聲傳入耳畔,青筠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她回頭望去,見青莜站在門口,對着她輕輕開口,“姐姐,世子妃請你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