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外的一片極爲隱蔽的樹林裡。卓不魂,誅靈兒與花嫵媚在一位陌生人的幫助下,解開了身上的手鍊腳鏈。
三人向恩人微笑致謝。那陌生人,全然一張陌生的臉,臉色陰沉,似乎不大高興。他瞧着正兀自歡心雀躍的誅靈兒與花嫵媚,忽然道:“你們先走吧,我有幾句話要對這位兄弟說。”
兩人呆了一呆,向卓不魂看去。
“聽他的。”卓不魂道,“我稍後再去找你們。”
見他們走遠了。陌生人終於忍不住,重重哼了聲,“小子!我已照你吩咐做了,現在可以把我身上的東西除掉了吧?”
卓不魂笑了笑,道:“當然。只是咒語解除後,你和秦慕再來找我麻煩,豈非糟糕?”
陌生人臉色一變,顫聲道:“你······要反口?”
“怎麼會?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哼!線索?這可關乎我性命!秦大人只會把這件事當成一件神秘事件,沒人知道你們是如何逃生的!這點你毋庸置疑。”
“也是,僞裝怪的本事,原是大得很!”
“廢話少說!你答應了的事?”
卓不魂打了幾個手勢,暗念神訣,便突然往陌生人身上拂去一束光。那人陡然間被光芒罩住,身子開始顫抖,有個重影被他抖了出來。重影喉際發出一聲極其低沉恐怖的叫聲,被光芒吸住,扭曲消失在了光影裡。陌生人也在這一過程中,受盡折磨,容貌在短短一瞬間,變換不下百次。
“好了!”卓不魂拍拍手,輕鬆道。僞裝怪滿頭大汗,渾身仍自顫抖。
“算你,你狠!”他咬咬牙,放出一句狠話。
“下次記得小心,不要再被騙了。”
僞裝怪氣得發抖:“我自認騙人伎倆不錯,沒想到你也是個好手。知道我這個誅靈兒是假的,你竟然還敢把自己暴露出來。騙人倒也無妨,但是從背後搞偷襲,似乎不是你這年齡段的年輕人該做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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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不魂道:“我已不年輕。”
“哈,哈哈!”僞裝怪發出三聲乾笑,道了句“告辭”,便氣鼓鼓地走了。
卓不魂長舒了口氣,像虛脫了似的,與秦慕這次較量,耗費了他極大的精力與體力,真想就此躺下,長睡一覺。
“你還遠未到休息時哩。”他忽然想。
僞裝怪走後不久,便有一位黑影掠入了樹林,臉戴面具,手執鋼刀,倏地出現在他面前。
“你來了。”卓不魂微微一笑。
“你等我?”那人語氣冷得似千年寒冰。
“沒有等,我只是賭一把,看你會不會先找到。”卓不魂語氣十分友好,彷彿與一位老朋友說話。
“被我找到,你絕無活路。”那人輕輕動了動手上的刀。
“你是誰?”卓不魂一邊留意他的刀,一邊問。
“閻傲東。”
“是麼?”卓不魂眉毛一揚,“可我認識的閻傲東不是這樣的,他活潑,開朗,熱情,堅韌!”
“我不認識你。”
“是你忘了我。”
“同一句話我不會說第二遍!”
“你忘了還有個大哥嗎?”
閻傲東本已揮起的刀空中滯了滯,冰冷的眼神忽然閃過一絲疑惑。
卓不魂接着道:“你說你大哥亦淪落到了這裡,大家都以爲他早已死了,你卻堅信他還活着!並且要親手把他找回來!”
他手臂顫了顫,思想開始搖擺不定。那副面具下,忽然冒出了煙。
“你最愛的女子是誰?”卓不魂大聲道,“還記得古色芬芳,美麗善良的薛如嫣麼?”
“住嘴!”他陡然一震,怒吼道,面具上的煙霧彷彿正給予他莫大的煎熬。
“你是神靈!”卓不魂厲聲說。
他像野獸一樣低聲吼着,渾身劇烈顫抖,他左手忽然按在面具上,掙扎着是否該把它摘下。
“摘下它!”卓不魂鼓勵道。
他摘下了面具。
卓不魂發出一聲輕呼,不由自主後退了幾步。他看見閻傲東一張清秀俊美的臉,此刻已變得詭異莫名,似乎有條看不見的線,將那張臉自額頭到下巴尖,平分成了兩半,一半呈恐怖的血紅色,一半呈陰森的暗黑色。一雙眼珠,紅黑各分一半,看起來完全似兩個毫不相干的人,拼合在了一起。
閻傲東倏地出手,鋼刀那股勁風,已將四周的樹皮,盡皆剝去!
卓不魂吃了一驚,避開對方鋒芒。也趁機朝他左肩還以一刀,他這刀,只想叫他受些輕傷,絕無重傷之意,卻不料閻傲東非但不躲,還將肩膀,迎向短刀撞了過來!是以卓不魂輕輕一刀,陡然間全沒入了他肌膚。
閻傲東卻神色不變,肩膀來勢不減,竟不顧一切的撞了過來。卓不魂右肩膀被他左肩膀撞中,當即像中了一擊重拳,向後急退幾步,內心翻江倒海。
閻傲東攻勢絲毫不減,揚起刀便要劈他的頭!卓不魂經歷東線戰場的洗禮後,搏擊應變已大有進益。於是他雖然吃了閻傲東一撞,但立馬揮出一掌,將閻傲東劈來的那刀一墊一彈,全然反擊了回去。刀鋒的餘勁,也將他手臂震得生疼。
閻傲東後退三步,卸掉所有餘力又撲了上來。
卓不魂沉着應對,避過他兩撲後,左手翻飛舞動,右手緊握短刀,暗道了幾句神訣。閻傲東一刀劈來,他便身影一晃,晃到他身後,刀尖帶了點白芒,倏地點在他的後背上。閻傲東轉身揮出一刀,左肋**,又被點了下,再晃,右肋也被點了下。他看見前後左右均是卓不魂躍動的身影,他那雙紅黑之眼,猛得閃了閃,手起刀落,砍向正前方掠來的光影。卓不魂一手藍芒大盛,猶如一把鐵鉗,將他的刀牢牢鉗住,同時另一手極速調轉刀尖,刀柄亮起一點白芒,又快又準,點在了他的胸膛正中央!
下一刻,卓不魂已到了他身前百步開外的地方,與他遠遠對峙。
“你對我做了什麼?”閻傲東體內,前後左右似有火燒。
“如鯁在喉,如蟻在身,如附骨之疽。一招極其普通卻威力無窮的神力!”
閻傲東臉上的血紅色與暗黑色不停地來回切換。他身體前後左右均現出了白芒,糅合成小人形模樣,往身體內裡鑽。他臉上表情,也愈加痛苦了。
“閻傲東,只要你答應跟我走,我便放了你!”卓不魂大聲說。
“絕無可能!”他大吼着,體內突然泛出一股紅芒,刺人眼睛,由內而外地擴出來。
卓不魂暗道不好,朝他奔去。
有一道紅芒從他體**出。去勢極快,將卓不魂擊倒了,也生生將四個白色小人,逼出了體內。
閻傲東精神一振,立馬悄無聲息地閃到了卓不魂身後。拳風呼呼,劈頭蓋臉打出一拳。卓不魂微微一驚,身體向下挫去,欲借勢滾開,不料閻傲東拳風極大,他雙腿剛自一屈,上身腰板便被拳風壓彎了。
他再次倒在地上,但他後背已卯足了勁,準備硬挨一拳。然而閻傲東拳頭卻忽然變掌,放出血印將他緊緊壓在地上!
“嘿!”卓不魂動彈不得,仍然笑道,“上次勝負未分,這次倒讓你佔了上風。”
“是麼?”樹林中,傳來一聲冷笑。卓不魂笑容凝滯,心想這下糟了。
秦氏兄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閻傲東身後,正對他冷笑。
“你真不走運!”秦慕在血印上,狠狠踏了一腳。
“秦慕,你對他做了什麼!“卓不魂怒道。
“我不知你說什麼。”秦慕笑着說,“他對我忠心耿耿,是個絕對稱職的部下。倒是你——”他頓了頓,“再也逃不掉了。”
“我能走第一次,就能走第二次,小小地方,也想留住我?”
“也對。”秦慕說,“只有死人,才絕不會逃。”
這時,林中忽然傳來一聲怒吼,緊接着便看見一道綠色身影,朝他們疾馳而來。秦泰最先啓動,與那綠影撞在一起。雙方各自往後退了幾步。
“靈兒!”綠影身後,花嫵媚神色慌張追了過來。
“你不用勸我了。卓兄有難,我怎麼可以袖手旁觀?”誅靈兒盯着秦慕三人,怒意甚濃。
“很好!所有走掉的都回來了!”秦慕擡起踏着血印的腳,臉上泛出煙霧。
“誅兄,你們······你們,唉!”卓不魂口喘粗氣,做聲不得。
誅靈兒說:“卓兄莫擔心,媚姐將一切都告訴我了。我不怕他們。”
秦慕忍不住笑道:“秦泰,先將那女的拿下!”
秦泰一雙手早已變作利爪,朝花嫵媚跳了過去。誅靈兒怒不可遏,也躍了起來,快得出奇,騰起間,已揮拳將半空中秦泰的半邊臉,打得血肉模糊!
“嗯!”秦泰像箭一樣射倒在地。緊緊捂住臉。
秦慕笑容凝固了。他盯着誅靈兒,與地上的秦泰,還有旁邊的閻傲東,相互交換了下眼神,然後三人同聲厲喝,有如狂風驟雨一般襲向誅靈兒!
卓不魂已不敢看。但聞花嫵媚一聲嬌呼,便似有股不知名的烈風,在他後背呼嘯而過,施在他身上的血印突然碎裂。他原想立時跳起,瞧個究竟的,但腦後那陣烈風實在是太厲害,彷彿有人一直拿刀,在他腦後不停地橫砍着。
烈風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短短一瞬間,卓不魂卻覺無比漫長。他翻起身時,眼前景象又令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凸——
濃密的樹林,像是被鮮血與肢體塗抹過了似的。所見之處,盡是人體的細小肉塊,胡亂撒落着。閻傲東渾身血污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花嫵媚,則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臉,手背上濺滿了血跡!
誅靈兒目光呆滯地愣在原地,似三魂不見了七魄,綠袍被血染成了紅袍。
“誅······誅兄,你做了什麼?”卓不魂飛也似的掠到閻傲東身旁,將耳朵貼在他胸膛上,聽見他還有心跳。
“幸虧有堵屏障替他擋着,否則他怎麼經受得住?”誅靈兒像夢囈一樣說話。
花嫵媚鬆開手,因爲恐懼,胸脯劇烈起伏。誅靈兒偏過頭,與她微笑致意。
卓不魂不可思議地看着他,竟有種陌生之感,儘管他臉上帶着微笑。
“快走吧。”誅靈兒指着地上那一灘灘血,此際正悄悄拼合在一起,“不久他們就要活過來了。”
兩人順他手指看去,果然一滴滴血滴,像條條雌蟲與雄蟲一樣,正相互吸引蠕動,急不可耐地準備交合。
卓不魂沉默不語,滿腦子都是血鬼被打死後,又再度糅合的場面。他看了眼閻傲東,不禁心想:你是否也變成了這樣?
“卓兄?”
他回過神,誅靈兒與花嫵媚已準備走了。他應了聲,扛起閻傲東。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誅靈兒問。他點點頭。
誅靈兒撇撇嘴,又重現那張天真懵懂的臉:“他可不當你是朋友。”
卓不魂萬般無奈地笑了笑:“我當他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