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忘川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前方,是片一望無際的深藍色海洋,海洋盡頭,與淺藍的天際交匯成一線,陽光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更叫他感到驚奇的是,他看一切景物的視角,竟然是距離海平面幾百丈高的高空!他所站的這塊地方,向四處望,它並不與周圍什麼事物接壤,向下看,下面空空如也,也不與海面有任何接壤!這竟是一塊倒置的,圓錐形的巨大石頭,一塊懸浮在海面上空的大石頭!
沒有詞能形容他此刻的驚詫!
赤疆笑道:“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前後左右再看仔細點,這可不是唯一一塊漂浮的石頭。”忘川依言,再次細看,這次他在舒婭的攙扶下,探出了半個身子朝下望去,還極目遠眺,甚至還擡頭看了看他們的頭頂上方。當然不止一塊浮石,這僅僅是漫天浮石中漂浮得較高,較大的一塊。這塊浮石下方,還漂浮着許許多多形態各異,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石頭,甚至有些石頭上方,還升起了裊裊炊煙;遠方高空,可能是海的另一端,也隱隱看見有幾個小黑點一動不動地懸在半空,那會是另一批浮石嗎?頭頂上,幾乎是雲端處,也懸浮着一塊更加巨大的圓錐形白色巨石,與天際浮雲交相輝映,**肅穆,只怕神仙樂土也不過如此!
“赤疆大哥!”他驚道,“這些浮石上,是不是都像我們這樣,住有人家?”赤疆尚未答話,一旁的舒婭已替他說了:“當然,這片海洋,就是一個國家,這個國家叫‘靈界’,就建在一塊塊浮石之上,是一個浮在大海上的城。”
“靈界!”忘川咋舌,又望向浮石:“可這些石頭是怎樣飄在海上的?”
赤疆道:“這問題誰也解釋不了,只能說是大自然的玄妙。相傳三百年前,我們國家還在陸地上的時候,魔界妖兵仗着‘漩渦盾’大舉入侵,雖然聖主最終用聖劍捍衛了國土,但整個國家已然頹廢破敗,要重建,少說也得花費數十年時間,虧得聖主忽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他遊歷四方時,發現的這塊大海上無人開發的好地方,遂帶領國人,翻山越嶺,跋山涉水,行經數萬千里,將陸上國家搬到了海上!前後只花了五年時間。”
忘川聽得神馳神往,嘆息道:“聖主真乃奇人也!”
米粒肅然道:“聖劍‘妖跪’的第一任主人,豈會是尋常人?”
忘川眉頭微皺,又問:“那我們如今的聖主又是第幾任了?”
米粒臉現難色,道:“若從三百年前算起,單論聖主之位算是第四任,若對聖劍來說,如今‘月澗琛’聖主是它的第二任主人!”
忘川似乎不懂,舒婭在旁說道:“你知道‘聖劍妖跪’嗎?”
“當世四大神兵,聖劍妖跪、神刀塔牙、漩渦盾、血斧翁戚,自然知道。”
“嗯。”舒婭笑了笑說,“人遇良主而侍,良禽擇木而棲,神兵也是如此,它可以等兩百年,三百年甚至幾千年,直到對的人出現,它等了兩百年,等到了月澗琛聖主!”
忘川終於點頭,愣了半晌,又道:“不知我失憶前,有沒有見過聖主!”
米粒道:“傻瓜!聖主十年前就離開了我們,四方遊歷去啦!”
“遊歷?”忘川瞪大眼睛:“他已十年未歸?”米粒瞥了瞥舒婭,見她已別過臉,神情似有哀傷,知道觸動了她心絃,是以不願多說這個話題,只道:“海上所有子民每天起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祈盼他歸來。”
忘川“嗯”的一聲,又愣了半晌,擡頭望向天空,望着雲端那座白色浮石,心想那會是聖主住的地方嗎。
“不錯。”舒婭像是看穿了他心意,輕輕道,“雲端上的那塊浮石,確是聖主一人的宮殿——斷情涯。”
“斷情涯?”忘川低聲唸了一遍。
“是啊,凡是住到上面的人,就必須斬斷人世間一切情愫,浪跡天涯。”她細聲細語,聲音裡有些哀怨,有些無奈。忘川這才留意到,她眼裡不知何時已溼了一角。
“舒婭!扶他過來!”遠處,傳來了赤疆的呼喚聲,原來他們說話時,他已然走到了大屋前方,大理石廣場的盡頭。舒婭眼眸裡再次露出歡笑,拉着忘川手臂就往那邊走,米粒跟在身後,邊走邊說:“小子,看來大哥要帶你去認識一些人了。”“這裡還有其他人?”忘川回頭問。
舒婭吐氣如蘭,在耳邊笑道:“纔不是哩!南天崖只有我們四人,南天崖之下,卻有千千萬萬戶人家。”石砌廣場很長很寬,忘川腿腳不利索,三人磨蹭了好一會兒,纔來到赤疆身後,崖的盡頭。
忘川見赤疆手裡拽着一根手臂來粗的大鐵索,鐵索一端墜在下面。他抖了抖,神色輕鬆,對忘川說:“你可以嗎?”舒婭故意拉他走到崖邊,鐵索直直垂下,望不到盡頭,赤疆和米粒在身後笑,似乎有試探他膽量的意思。忘川暗吸了口氣,放在平時,這種練膽子的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如今他連路都不大會走,貿然下去,萬一發生意外,又怎麼辦呢?
他又深吸了口氣,道:“可以。怎······怎麼個下法?”
赤疆哈哈笑道:“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恐懼,有什麼不敢承認的,恐懼人人都有,但我們對付它的辦法卻不能一昧的硬來,知道嗎?”忘川忙不迭點頭,連說是是是。赤疆喚來米粒,說了聲:“你先下去,給我們搭好橋。”米粒微笑着,徑直走向崖邊,走在鐵索旁,忽然看也不看,提身就一躍而下!
“米粒大哥!”忘川失聲大呼,立即趴在地上向下瞧去。但見米粒的身影急速下墜、變小,他並沒有抓住鐵索,而是始終在距離鐵索一丈之外,面朝下,四肢舒展地向下滑翔,直至漸漸小成一點,與下方稍大的黑點重合消失。不一會兒,鐵索開始晃動了,然後逐漸甩動,自下而上,彷彿波浪似的一浪接一浪地甩上來,最後拉得腳下,深深沒入石頭的鐵索根部“錚錚”作響後,赤疆才道了聲:“好了!”
下端劇烈擺動的鐵索突然向前蕩成四十五度傾斜,接着靜止不動,便聽見“隆隆”之聲自下而上,由遠及近,由輕及重,一陣一陣地傳上來。原來是一段段鐵索絞在了一起,恰到好處地絞成一個個不大不小,剛好容納雙足的“平臺”,像石階一樣向下延伸。
“隆”的一聲,赤疆腳下最後一個“平臺”也宣告完成。舒婭捂嘴輕笑,忘川則看得呆住了。赤疆拍他的肩膀:“橋搭好啦,有些陡峭,走的時候目視前方,儘量使自己每一次向前的步伐都踏在相同距離上,這樣纔不會一腳踩空,千萬不要盯着腳下,否則擔保你走不到一半,頭腦就發暈,向下墜落。”說完他以身作則,昂首踏步,看着遠方海洋,蹬着“鐵索”,輕輕鬆鬆走了下去。忘川深吸口氣,放開舒婭手臂,小心翼翼地踩上第一個“平臺”,他看了眼遙遙無盡頭的“橋”和愈走愈遠的赤疆,他的腿即刻抖了起來。
“看前方,放輕鬆,不要看下面。”舒婭在身後拉住他衣衫,提醒道。
“嗯。”他嘴上應得輕巧,心裡卻有上百聲音喊他回頭。
“婭姐,要是失足掉下去,會不會死?”他如履薄冰似的向前邁出一步,足尖觸到實物,就鬆一口氣。
“下面是海,如果你不懂水性,會被淹死。”舒婭回答說。
“我······我怕水。”忘川一聽到水字就害怕、沮喪。
“我以前也怕,但現在沒人比我更熱愛海洋!有時我甚至想變作一條魚,永遠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在海里生活!”她說。
“但是······但是······”他還未見過一個人有如此奇怪的想法,聽得他詫異之極,又不知該如何接話,是以僵在了那裡。
舒婭咯咯嬌笑,打趣他道:“你還不曾下水,當然不知水下的樂趣。”
忘川睜大眼睛:“原來我真的不會游泳麼!”忽然又道:“那我從哪裡來?我的父母又是誰?”
舒婭似怔了怔,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此前一直生活在陸地上,戰爭把你家園毀了,我們三人恰好路過,赤疆大哥於心不忍,把你從死神的魔爪下救了回來,給你全新的生活。”
“這麼說,我不是這裡的人了?”忘川眼睛睜得更大了。
舒婭伸手按住他肩膀,柔聲道:“我也不是,米粒也不是,這裡還有許多人,也是來自其他地方,我們都孤苦無依,被世界所拋棄,是這裡收留了我們,給了我們一個新家。”
“這麼說,是不是我的家人······都死了?”
“忘川,你還有我們呢。”她安慰他道,“你能忘掉以前的一切,又何嘗不是上天對你眷顧?”
他擡首遠望,一步一步向下走,不在再說什麼了。但舒婭分明看見,他背影竟蒙上了一層傷感。
鐵索看着挺長,原來走起來並不十分長。沒過多久,他們就看到了鐵索盡頭相連的那塊浮石,已由起先的一個小黑點漸漸變得清晰了。
赤疆早已在盡頭等候多時。忘川也終於看清了他和米粒的身影。這一路走下來,他的腿又好了許多,更讓他開心的是:原來這條看起來驚心動魄的橋,他居然也能安然無恙走完。
原來許多看起來令你望而卻步的事,只要勇於邁出第一步,接下來的,也就不足爲懼了。等咬牙堅持走完了全程,再回首時,你會忍不住爲自己的勇敢拍手叫好。
這不,忘川腳步從搖搖晃晃的鐵索過渡到踏踏實實的石塊上時,他終於長長吁了口氣,振臂高呼:“我下來啦!我做到了!”
赤疆和舒婭在一旁笑。忘川肆意地呼吸這美妙的空氣,眼光四下一掃,才發現米粒一直半膝跪地蹲在一邊,臉色漲紅,雙臂青筋凸起,牢牢纏着那條銜接南天崖的鐵索。此刻他正將鐵鏈從臂上一一解開,也似他一樣,長長吁了口氣。
“米粒大哥,你這是?”他怔了怔,驚訝之極。
赤疆笑着說:“你道是誰一直拉着鐵索讓我們下來?”忘川駭然,望定了米粒,心想一個人該有多大的臂力,才能夠拉動這何止百丈長的鐵索?更別說徒手甩動和抓穩,讓三個人從上面走過呢!他搖頭,只是不信。米粒瞪了他一眼,埋怨道:“你要能走快點,我就能少受點苦了。”說完把解下的鐵索用力一抖,頓時在上面甩起一股波浪,捲了上去,響聲不絕,“平臺”被一卷之下,依次瓦解。米粒撒手,一整條粗壯笨重的鐵索離崖盪開,只頂端連着南天崖懸吊在半空,擺動了很久,再次歸於靜止,與海平面垂直。
忘川瞧着只比自己大三四歲的米粒,詫異之極,敬佩之極。心下驚歎:“真神人也!”然而米粒卻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簡單活動幾下手臂後,就神態自若地跟赤疆舒婭走去了。
“忘川!快跟上!”他在前面呼喊,忘川渾身一震,回過神,急匆匆跟了去。
這塊浮石上的建築大體上與南天崖沒什麼不同,只是規模小了點。忘川隨他們走進屋子,原來裡面別有洞天。
但見屋內四處,空空蕩蕩,中央只有一個大水池,水池之上漂浮着厚厚的一層綠色植被,除此之外更無他物,更無他人。赤疆徑直走向水池旁邊,朝水下大喊一聲:“老鬼!快快出來,給你介紹個人!”喊了好幾聲,都不見動靜,忘川瞧着稀奇,尋思:“難道水池下還有人不成?”果然,水面突然冒出一連串水泡,水泡越來越大,最後“譁”的一聲響,那層綠色植被下突然探出一個人頭!忘川忍不住“啊”的叫了聲,因爲他分明看見那個人頭十分古怪,明明是個人的頭部,卻似長了一張怪物臉,只見浮出水面的人,鼻子以下竟似蓋了一張綠色的,像章魚一樣的東西,那東西有四條蠕動的觸角,分別植入了那人的鼻孔和雙耳,嘴巴則被完全蓋住,分辨不出是否還有嘴。
赤疆一邊把他拉上來,一邊笑道:“老鬼呀,你是在下面睡了個午覺嗎?”那叫老鬼的人摸索上岸,一屁股坐在池邊,看那樣子,手腳竟也不怎麼靈便。只見他極不情願地伸手將臉上那團綠色之物扒下,那物原來有五隻觸角,最後一隻被他含在了嘴裡。他把那團東西往水裡一扔,碰到水後即刻與水面上那些綠色植被融合成一體。忘川心道:“難道水面上那層植被,都是這些會動的怪東西嗎?”老鬼走到池邊牆上,取下一套乾淨衣物換上,期間不時瞄着忘川。
“他就是你帶回來的小子,醒得這麼快?”他問赤疆。赤疆點點頭,將忘川的情況跟他簡單敘述了遍。他邊聽邊沉思,還時不時點頭,並常常附上一些“真的?”“不是吧?”“你別開我玩笑!”“竟有此事?”這樣的話。兩人談話進行到末端時,他更是頻頻向忘川投來讚許的目光,含笑點頭。
衣服換好後,他與赤疆的話也說完了。只見他徑直走向忘川,臉帶微笑,一旁的舒婭也適時介紹說:“這位是老鬼,掌管這地方六十年有餘,你以後下水,少不了他的幫助。”
老鬼眯起雙眼,對忘川道:“你就是忘川!”
“是的,老鬼前輩。”
老鬼皺起眉頭,歪嘴道:“老鬼!我叫老鬼!不叫老鬼前輩!小時候叫小鬼,長大了叫大鬼,現在老了,叫老鬼!”
忘川愣了愣,忙道:“是的,老鬼!”老鬼這才拍他的肩膀,似乎忘了他身上還有傷,舒婭倒是驚出一身冷汗,剛想提醒的時候,但瞧見忘川神色如常,正與老鬼相談甚歡,想來是沒什麼事,才暗暗舒了口氣。
老鬼拉着忘川的手,道:“你的事赤疆跟我說了,老實說我很看好你!”
忘川連聲道謝,又尋思“看好我”是什麼意思。
“他們還沒跟你說吧。”老鬼又道,“這裡是‘呼吸藻培育房’,就是這些。”說話的時候,他已走到池邊,隨手撈起了一塊綠色之物,外形似藻類,大體呈五角形狀,只是那五隻朝外延伸的觸角在他手心上不停蠕動。“這個就是‘呼吸藻’,別小看它,下水前戴上兩塊,你就能在深海里呼吸自如,住上兩天也沒問題!”
“什麼!”忘川失聲,“你的意思是·······含着它······”他想起了他剛出水的情景,“就不會溺水啦?”老鬼怔了怔,失聲笑道:“不會不會,呼吸藻可是我們靈界最寶貴的植物,外人少有知道,所以外面世界的人,見了大水就害怕,說什麼‘洪水猛獸’,哈!哈哈!”赤疆、舒婭和米粒也跟着他笑。忘川呆了半晌,心道:“難怪婭姐會說熱愛海洋,還說想變成魚······”老鬼笑罷,將手心呼吸藻往他身前一遞,道:“你試試!”他愣了愣,沒有立馬接過,他不是不敢接,而是不知道如何接,因爲那東西一直在“動”。老鬼將呼吸藻翻個跟斗,指着最下方那根最短的觸角,說:“你先把他翻過來,找出最短這根,然後輕輕的,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四分之一處,把露出來的這一小段,輕輕含進口腔內,注意,不能用咬,因爲這根觸角是它的生命線,咬斷了,它也就死了。”他一邊耐心講解一邊親手演示,按他說的步驟將那根觸角輕輕含進嘴內,剩下的四根在生命線送入嘴內的一瞬間,也倏地把觸角探進了老鬼的兩個鼻孔和耳朵,最後就一動不動了,彷彿已在老鬼的臉上紮了根,發了芽。
老鬼口一張,吐出呼吸藻的生命線,整個呼吸藻頓時又活了過來。他隨手將它拋入水池中,又撈起一塊,遞給忘川。忘川猶豫了下,終於接過。呼吸藻在他掌心上下左右蠕動的那個場景他實在是難以接受,更別說要把這麼噁心的東西含進嘴裡了。是以他雖接過了呼吸藻,卻遲遲不敢戴上。在老鬼再三催促下,他咬了咬牙,不知下了多大決心,幾乎是閉着眼,硬生生將那小截觸角納入了嘴內。
觸角在他嘴內亂動,外面四根也在臉上亂扒!他眉頭緊湊,忽然一陣噁心,把它吐了出來。
“哎呀!”老鬼失望得大叫,“錯啦錯啦!不是放入口內,是含,你得含着啊!”忘川不停道歉,可一想到那觸角在自己口腔內胡亂攪動的樣子,他又忍不住彎腰乾嘔起來。
老鬼一手撈起好幾塊呼吸藻,催他道:“多試幾下!”忘川叫苦不迭,他內心其實是很想學的,但幾次伸手想接來再試,陡然見到那一隻只會“動”的觸角,他按捺不住彎腰,“哇哇”狂吐。老鬼求助似的瞧向赤疆,急得跺腳拍手。赤疆只好望向米粒和舒婭。米粒攤開雙手,苦笑道:“每個人都會有一兩個屬於自己的心裡障礙,很顯然,‘會動的觸角’就是他難以克服的關卡,不關乎意志力,全然是他下意識的生理反應。”舒婭想了想,走到老鬼跟前,拿起兩個呼吸藻,轉身對忘川道:“你就不想看看五彩斑斕的海底世界麼?”說着給他遞上一隻,她自己也拿起一隻,按老鬼所說步驟,無比嫺熟的,面不改色的將它戴上。忘川在旁看着,一語不發,他只覺得舒婭一個女孩子也能輕而易舉完成的事,他堂堂七尺男孩,還有何畏懼?他望着手上蠢蠢欲動的呼吸藻,忽然深深吸了口氣,一副視死如歸模樣,將呼吸藻生命線放入口中,一把含住!最後一步他全然是閉着雙眼完成的,他以爲自己還會忍不住吐出來,卻沒想到它生命線被他一含之下,立馬僵直不動,等他睜開眼時,其餘四隻觸角已然植入了自己的鼻孔和耳朵,這過程快得幾乎無法察覺。臉上忽然之間多了塊“肉”,其實也並沒有那麼彆扭,更沒有不適之感,反而覺得七竅竟似前所未有的暢通。
“真有你的!”老鬼哈哈笑,向舒婭豎起了大拇指。然後又對忘川說:“你把頭伸入池中試試!瞧瞧是否需要閉氣?”忘川點了點頭,趴在池邊,說是不閉氣,可頭一觸碰到水,他又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的頭已完全浸入了水池。他睜開眼,池中水居然清澈見底,只是他沒想到,這“底”會是如此之深,而且水底下,桌椅,牀鋪,以及各種裝飾一應俱全,儼然就是一間浸在水底的居住房!他忽然又想:“這麼深的水底,又怎麼會有光?”他立刻想到了窗!水底下肯定有幾扇大窗!他還待瞧仔細,但是不能了,因爲他的氣已憋到了盡頭。他實在是忘了,自己臉上戴着呼吸藻。
正當他要探出頭緩口氣時,一隻強健有力的手,忽然按住了他的後腦,併發力將他的頭往水裡按進去!
忘川大驚!雙手猛地掙扎起來,抓住那隻按住自己的手,然而那隻手竟紋絲不動,他極度慌張,因爲那口氣已經憋不住了。按住他頭的手卻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他終於忍不住,吸了口“水”!他滿以爲要被嗆死,不料吸進來的,竟是一股清新,沁透心脾的水下空氣!他停止了掙扎,不太相信,又運足丹田之氣,深深一吸。
果然是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