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追?她人呢?”其貅突然從夢中驚醒,服用毒藥,容易入夢,就在剛纔,夢到她走了,那一年的夢魘,怎能在經歷一次?
池清歡站在牀邊,看牀上之人即使身體不虞也仍舊威嚴外露,而這個自己心心念唸的人,現在卻叫着另一個人的名字,那個又叫“遠追”,又叫“百幾”的賤人!
“他昨日問了臣妾王爺的事,好像……很着急的模樣……”如果左青說得不錯,在入宮之前,她就和其邑認識,那這是個不錯的計策!
“她人呢?”嘉禾關那麼危險,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去?萬一有個萬一……,剩下的簡直不敢想。
臉上面色頓時就沉了許多,與平時和其他將軍商討戰事時無甚差別。
起作用了……
“出去。”聲音冰冷,彷彿瞬間換了一個人,剛纔的其貅讓人想到當年的太子,現在的纔是皇帝。
“臣妾告退!”恨意瀰漫,直淹到嘉禾關,恨不得淹死那匆忙趕路的白衣少年。爲了確認剛纔的話是否湊效,出了帳篷又去廚房端了碗燙藥……
“藍柯,人何時走的?”從前一醒來,是戰況,是士兵,是形勢,是朝堂上,如今,是遠追,是百幾,是那個穿着不合身甲冑的人。
“宮人想走,哪是屬下能夠察覺的。”親眼見證過她的實力,就衝那輕功,大概落在自己身後 也不知道……
“她隻身離開,若身陷險境朕不知……,二十八暗衛,除齊諧,宋半,你,其餘的人去追她……”
“把宮人帶回來?”
“護着她。”
“屬下知曉。”藍柯一閃身,人變消失在帳內。池清歡撩開簾子,進來的那一瞬間,眸中光芒悉數掩下,彷彿剛纔怒視的人,根本不存在……
“臣妾端了一盅湯,皇上趁熱喝下吧……,咳咳……”勿歸水流充足,毒素被稀釋,加之服用的少,有緩解的藥物,如今已慢慢好轉。
“身子不好,就不要操勞,早點回去休息。”目光落在成餘身上,連位置都不曾變過。
池清歡咬緊牙,微微屈身,行禮告退。
暗處有人出來,看看還在晃動的帳簾:“主上,那藥還服用嗎?”軍中混了眼睛進來,不知人數。明明沒有中毒,爲了防止有心之人試探,才服用的安神藥,混淆視聽,試圖找到破綻。
扶幾騎在馬背上,已經天亮了,本策馬狂奔,卻突然感到一陣頭暈,是頭疾!
飛音還沒有停下來,扶幾已經堅持不住,從馬背上跌下來,手臂磕到石頭上,頓時就見了血。扶幾疼得憋住呼吸,慢慢坐起身來,小臂上的血管詭異的扭曲,依稀可見其中有什麼東西在爬動……
“呃————”幾乎是毫無預兆的,有鮮血從脣角淌下來,眩暈和噁心感逐漸加重,真氣在體內逆轉,不受控制的內力開始反噬,眼睛像被針扎一樣痛,那種痛慢慢延伸,直到攻佔每一寸皮膚。師兄配好的藥已經沒有了,身上的味道漸漸散發出來……
意識漸漸消失,直到倒進草叢裡。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晚,所以吃了兩口乾糧,又翻身上馬,往嘉和關而去。
客棧————
祝閒倚着門框,把玩着手裡的迎春花。初春時節,邊塞環境惡劣,鮮花少見,這支迎春極爲瘦弱,像極了某個人。
“不知祝幽堂堂主怎麼看這筆生意?”桌後的人戴了黑色的冥籬,依稀可見身形高挑,不過聲音清冷,腕間一串玉珠,舉手投足,皆可聞。
“這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到時候那個人分你一半如何?”這是一個絕對誘人的條件:如今天下只一位的奇人,就像是最好的藥罐,可遇不可求,活死人,肉白骨,習武之人功夫大大提升!
“活死人肉白骨?那不過是書上寫的罷了……”從來沒有聽說過 身上有三個圖案的奇人,想不到他竟隱藏的如此好!
“是!眼角的烈焰,耳後的柳葉,足下咒語,脊背上的紅線就是證明基本上的紅線就是證明!”一隻烏鴉飛進來,停在水壺上。
“難怪不得閣下如此肯定,竟然是養了血鴉。”那麼這個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江湖毒手左家青,傳說有千面,只是爲了隱藏臉上的傷疤!原來如此,總算知道爲什麼有人對尋找奇人如此執着!
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你的條件我會好好考慮,成與不成下次再說。”跳窗而去,只聽到傳來輕微的瓦片碰撞聲。
左家青看微微扇動的窗,扯起嘴角,沒有人會拒絕,他同意不過是時間問題。不過如今看樣子,他還不知道所謂的遠追,其實是個女人?
“樓主?接下來……”角落陰影處,慢慢走出一個人影,整張臉籠罩在陰影裡,看不清模樣。
“池清歡是個很好的棋,好好用,想來收穫不小!”給她當了那麼長時間的宮女,想不到如此有用。
“樓主放心,毒已經下了,沒有人察覺。”
邊關不同中原腹地,沒有草長鶯飛,沒有灼灼桃花數裡鋪綿,沒有煙柳畫橋,卻有流水人家,古道瘦馬。
那日其貅正在批閱朝廷送來的緊急奏章,胸口忽然一滯,一股腥甜涌上來,痛苦咳嗽,奏章上立馬濺了鮮血。
藍柯嚇得立馬從暗處出來,顧不上禮節,食指搭在脈門上,頓時臉色大變。
“如何?”這個人還是一樣,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明明心裡感應到了什麼,卻仍舊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主上最近服用了其他什麼東西?”
“不曾。”
“主上深重劇毒……,藍柯難解,是有人在暗中動手了……”心裡一顫,自己天天守着,仍舊出了如此大的紕漏,“屬下願意死謝罪!”
“你死了,誰來爲朕解毒。”
“屬下不知,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這毒來自中原,名‘徒來’……”
聽說很多年前,徒來曾上榜,排十三。
“誰人可解?”面前還擺着一份軍政要文,中毒的消息自然是不能泄露,“可有時限?”
“主上內力深厚,屬下加以輔助……,一年內不解,恐怕……,皇上恕罪!”單膝跪地,一向沉穩的人,現在連脊背都在顫抖,“或許,可找望月樓一試!”
“這件事情保密,尤其不能讓她知道,”手指在桌面點了點,“你去準備吧。”
藍柯退下,其貅拿起狼毫,淡聲道:“宋半,帝都那位如何?”
“似乎與平時沒什麼兩樣,不過傳信來說,哪位王爺與江湖人聯繫緊密,依屬下看,這件事情不簡單!”
一個野心勃勃的人,怎麼可能乖乖呆着,近日裡邊關江湖人增多,現在中的毒又來自中原,說其中沒有聯繫,誰信?
扶幾站在軍帳內,眼睛看着腳尖,不知道怎麼向他解釋。
“你來這裡他知道?”其邑目光冰冷,下巴下胡茬彷彿又長了些,一片青黑色。他臉色不太好,大概是他受傷的原因,不過現在站得好好的,大概也好了不少。
“他不知道,但是猜的到,我能幫忙的。”
“滾回去!”
這倆人怎麼一個脾氣?
“我不回去你又能把我怎麼樣?”就吃準了 他不敢對自己怎麼樣,頭一仰,下巴一翹,“我去哪裡要你管!”
這一路走來纔看到這裡的蕭條,路上行人不可見,雖是初春,早晚的風卻凍人。
“你信不信我叫人把你綁回去!”他的聲音染了怒意。頭盔放在桌上,烏黑的頭髮鬆鬆的綁了一半在腦後,末端微微卷曲,讓人想到初見。
扶幾也說不上爲什麼,反正自己就是不怕他。不退反進,往他在的地方走了一步:“你綁啊!”
“我……,你……,哼!”其邑拂袖而去,轉過身去的時候,眼裡閃過一抹無奈。
兩天後,那是深更半夜,突然有震天的鼓聲響起,直把人從夢裡驚醒,醒過來的時候,心臟跳如外面鼓聲,連十指都在顫抖。
有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漠疆人突然攻城,王爺讓屬下來帶你走。”扶幾認識他,他叫麻山,是其邑的心腹。
“又不是沒有攻過城,何苦現在讓我走?”
“王爺讓屬下帶您走,說明王爺看中你,現在讓你走是怕你受傷,你現在問那麼多幹什麼,東西不要了,現在就走!”他沒認出自己來,想來其邑也沒有告訴過他。
“你去幫他,不要管我,我自己會走。”
“行!反正我也擔心王爺安危,你自己注意。”然後隨意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轉身出了帳篷。
扶幾抓起牀上的白骨,隨意往衣服裡塞了些藥,幾個跳躍間,便離開了營地。
這裡的戰事不比狹叩關輕鬆。
扶幾看到了一個漠疆將軍,所過之處摧枯拉朽,烈焰摧毀帳篷,點着了誰的衣服,是誰在嚎叫,是誰在怒罵,是誰穿透了誰的心臟,是誰又割下了誰的頭顱……
他的功夫很好,戰場之上橫掃千軍,越相士兵實難近身。
手執白骨,有刀尖在末端,反射着火光,只看成色,便知削鐵如泥。
有彎刀破風而來,身穿軟甲的小小少年迎刃而上,明明骨瘦如柴,卻不知哪裡來的暗勁,揮刀而出,劃在那漠疆士兵腿部,那人吃痛跌倒在地,有越相的士兵衝上去……
其邑受傷,上陣的是麻山,看到衝上去的人時也是一愣,瞬間反應過來什麼,衝扶幾大喊:“遠追,你幹什麼,快回來。”那是傳說中漠疆的不敗將軍————洛修,水城城主阿古代的得力干將。
他周圍越相士兵很少,周邊一大片都是空白,扶幾闖上去的時候很輕鬆。
人的眼睛和其他人不太像,三十歲不到的年紀,眼角微微上揚,眉毛很黑,鼻尖微勾,個子很高,皮膚微黑,身材健碩。他手裡拿着彎刀,與扶幾對站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光。
“你算哪號人物?”洛修心裡閃過一絲不安,這個人的眼睛和漠疆人很像,眉目細長,低眉垂眼站在那裡的時候,有殺氣泄露出來。
扶幾沒有回答,這個人是很強大的存在,大概不輸其邑。
掌心有內力翻涌,對面的人一掌擊出,上身向後彎曲,扶幾看準時機右掌擊出,狠狠拍在他腕間,彎刀應聲落地,洛修頓時整條手臂麻木了,不過三四招,便敗下陣來。
扶幾靜靜的站在那裡,聽到小兵傳信迅速趕來的其邑遠遠的看到這一幕,心裡突然鬆了一口氣,不過一瞬間,另一股氣“騰”的升上來。
幾個眨眼間的靜止,扶幾忍住筋脈間傳來的劇痛,緩緩閉上眼睛有內力慢慢凝結,幾柄彎曲的蛇刀慢慢成型,在突然睜眼的那一刻,逆着風飛出去,速度之快,肉眼難見。
氣刃劃開頸間的皮膚,有鮮血潺潺的流出來,那人臉色瞬間一白,其餘人皆是倒抽一口涼氣。
扶幾轉身離去,有士兵衝上去。
人牆之後,上一刻還目露殺氣的人,那一瞬間,軟軟的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