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現在,其實自己也不想的,好吧,但還是那麼做了,拿着瓶子在水壺裡放了點東西,臨走的時候覺得還不夠,又回去再補了點……再看看牀上睡的人,因爲某些原因,所以不得不休養……
扶幾小時候誤食過這種藥,修養了好久才恢復,還以爲自己是奇人,也不知道其他的人吃了這種藥會有什麼後果,但肯定好不到哪裡去,但這就是自己的目的,要的就不是他們好!
所以當第二日這個房間傳來驚天動地的怒吼時,扶幾當自己沒有聽見,悠哉悠哉的在房間裡準備行李,一切已經塵埃落定,沒有太多時間去解決這些問題,所以選擇了直接動粗。
給公孫矗吃的是什麼藥呢,是找師父拿的,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可以毒斷人的經脈,至於那一身的好功夫嘛,如果他是奇人的話,這輩子可能還有點希望,不過很抱歉,他不是。
昨晚上倒在他的茶杯裡,開門無聲,出門也無聲,沒有任何人發現,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實力 不被任何人發現。
所以他今天的行爲很正常,因爲以前自己吃下去的時候,也不好受,可以說是肝腸欲裂?正常嘛,畢竟要毀掉這一身的功夫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已經在心裡定好了時間,決定半個月以後出發,再不走,估計在這裡就得生根發芽了。
公孫矗的武功一廢,他的威嚴果然下降許多,如果不是因爲他多年功勞苦勞,估計連這長老之位都保不住,至於這威信嘛,嗯……不好說。
處理了一些實務,扶幾終於受不了了,最後還是沒有忍住,把祝閒打了一頓,他明明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竟然把文書全部送到自己這裡來,明明是該他處理的,最後全部變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江湖上也沒有發生什麼大事,無非是有那麼一兩個門派,做了些缺德的事沒有處理好,被人抓住了把柄,現在告到這裡來,說來也是冤家路窄,那一兩個門派嘛,有一個就是望月樓……
聽說他的門人弟子殺了一戶人家,連剛出生的嬰兒都沒有放過,扶幾不過剛剛坐上這個位置,雖有立場去處理這些事情,但是畢竟沒有經驗,真正該怎麼做自己也不知道,但是總不能不處理吧,於是經過這件事情,扶幾深深的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培養自己的心腹。
在不遠處練功的冬眠和高護突然打了一個噴嚏,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覺……
“冬眠,高護,門主讓你們過去,說是有事 想要交代你們。”心裡那股不安的預感突然變得更加強烈了……
“知道了,謝謝師弟,我們現在就去。……冬眠,你說這門主找我們有什麼事啊?咱們不過是兩個小兵小將,還有什麼東西能入他老人家的眼不成?”
“你問我我問誰去?待會不就知道了。”
扶幾站在臺階上,兩人站在臺階下,行爲舉止間略微有些侷促,扶幾想了想,門中有兩個空缺的職位,雖然他們兩個不是什麼佼佼者,但是之前聽過他們的話,至少不是公孫矗的人,什麼是心腹?只要沒有忠於的人,那遲早會成爲門主的人。
“門主找我們有事?”
扶幾一時半會不知從何處開口,嚇的高護大氣都不敢出。可不是嘛,纔剛剛當上門主,門中就有一個長老武功全廢,雖然最後查證和這個新門主確實沒有關係,但其中貓膩又有誰知道呢,現在想想都覺得背心一涼,江湖習武之人,沒了 武功要怎麼活……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樣想着,整個人都老實了不少。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扶幾看高護的眼珠子轉了幾圈,人長的不醜,高高瘦瘦的,顴骨有些高,這讓他的臉看上去有些像猴子,不過給扶幾的感覺卻像是狐狸。
至於旁邊的冬眠,皮膚略微蒼白,眉骨微突,給人的感覺更像一個書生,他的眼睛微微下陷,整個人溫溫和和的,規規矩矩的站着,不說話,眼睛卻盯着自己,在等待着下文。
“公孫長老退隱江湖,其餘幾位長老回了各自的隱居處,本座最近有事要出去,門中事物不算繁重,雖然不多,但也不得不處理,本座少兩個得力助手,思來想去也就認識你們兩個人,不知你們兩人意向如何?”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沒有人不想顯示自己的才能,即使並沒有才能……
“盟主真有眼光!”高護興奮的快要跳起來,臉上的興奮不加掩飾,像極了某個人不久前拿人家銀子摔人家玉器的時候……
“等等,屬下有一疑問,……我和高護功夫一般,不知門主爲何選中了我們兩人?”
要怎麼說呢,總不能直接說自己在提拔他們,就是爲了給自己養心腹吧?
“因爲你們兩個年輕,而且上進,門中弟子雖然衆多,要麼有些上了年紀,要麼有些不思進取,要麼遠在外地,思來想去也就你們兩個還有點用處。”
“那門主想讓我們做些什麼?”不難看出,冬眠還是有些戒心,扶幾表示理解,自己半路殺出來,告訴所有人,你們的門主去世了,自己就是你們的新門主,如果是自己,自己也不信啊。
“江湖上有江湖的規矩,而本座是一個新人,對這些規矩還不是很瞭解,門裡也有門裡的規矩,江湖人要打探消息,而恨晚門又是以打探消息爲長,平時會有人聯繫門中,購買消息,至於該怎麼做,你們在門中呆的時間比我長,相信你們比我更加了解,至於門中的消息網,雖然只有門主可以動用,但有的事情,不須要我親自出馬吧?”
門中有左右護法,平時事務皆是由護法處理,除非非常重大,平時只要門主點個頭就可以。
很多人都會垂涎,扶幾相信他們兩個人也會,所以很順當的,成功提拔他們兩人爲護法,提拔之恩,突然讓扶幾想到了朝堂,皇帝對臣子,就是這樣的吧,提拔之恩不可忘,作爲門主,只要自己不影響門中利益,不被人抓住把柄,這個位置並沒有人可以動搖。
翌日————
有小廝匆匆忙忙的跑來公孫府,氣喘吁吁,看樣子是着急的不得了。
“有什麼事情慢慢說,不着急。”
“公公公公子,那位夫人她生生生……了……”
“砰!”扶幾奪門而出。
“誒,公子,有什麼事情慢慢來,不着急……”
扶幾……
去客棧的時候,掌櫃告訴自己,人已經送去了醫館,又馬不停蹄的趕去醫館,被關在門外,流產婆進進出出,大概是扶幾給的錢足夠,白衣的是一點都沒有被虧待。
有婆子在端水,進進出出,端進去的時候是白色,出來的時候是一盆的紅色,看得扶幾觸目驚心。
想扶駟了……
大夫蒼白着臉出來,大概是看出扶幾身份不俗,再加上自己的收的診金,足夠自己一家老小生活一年,就衝這個就知道不是什麼等閒之人。
“公子,大人孩子只能保一個……”身後的門又打開了,一小小的婢女裝了一盆紅色的血水出來,“公子趕快做決定吧,時間拖的越久,不管大人還是孩子都很危險……”
有什麼東西在心裡轟然炸裂,或許是那段時間過得艱苦,白衣很瘦,她的身體很不好,曾經也幾次三番的暈倒,又跟着自己顛沛流離,四處奔走,身體吃不消,是自己思慮不周。
“我不管,無論如何你也要保住她和她的孩子,我可以給你錢,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只要你保住她!”那是扶幾來到這裡兩個月,第一次驚慌失措。無論是對陣擂臺,還是和門中人虛與委蛇,扶幾從來沒有如現在一般心虛。
老夫姑且一試……”
“我不要你試!我要你救她!”
匆匆趕來的祝閒,看着站在門外的扶幾,突然覺得前幾日看到的人都是幻影,他總是那樣從容不迫,不卑不亢,做事胸有成竹,好像什麼都難不倒他,現在的人卻完全不同,眼睛瞪得通紅,雙手抓着郎中的肩膀。
那是誰?是他的妻子嗎?可是他那麼年輕。
獨自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等待。
那個大夫又出來了,不同於上次的着急,這一次只有滿臉的遺憾,扶幾突然覺得崩潰,這數月來積壓的心事,突然如洪水決堤。
掌心有內力翻涌,房門應聲而開,嚇得裡面的小丫鬟和產婆突然跪坐在地上,有水盆掉在地上,灑了一地的水,還在冒着熱氣。
“你們都出去。”
產婆嘆了嘆氣,搖着頭出去了,從外面關上了門。
牀上的人還算清醒,眼睛清明的看着自己,窗外有陽光灑進來,窗櫺有樹影搖曳。
世界好像突然變成了灰白色。
“白衣,你堅持住,只要你把孩子生下來,我一定可以救活你……,你相信我。”
“大夫說了,大人小孩只能保一個,姑娘,我想求求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對他,我會對他很好,我會保他一世無虞……,你留一點力氣,不要再說了……”扶幾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冰涼,皮膚有些粗糙,大概是經常做活所致。
“不,我不是想說這個,我知道姑娘的爲人,我知道你會善待我的孩子,可是我不想說這個,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是姑娘,我不能害你,跟了你這麼久……,我,我我也知道你的處境,行走江湖,大概就像他們說的……”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聲音都在顫抖,“大概就是刀尖舔血,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護他一世安康,可是你身處的地方也很危險,我不要你用命護他,我只要姑娘活着……”
瞳孔忽然放大,有痛意慢慢涌上來,一直從眼睛開始擴散,鑽進胸口,蔓延進四肢百骸。
服用不老核,不能留眼淚,如今反噬來了,雖然不死蠱被鎮壓,可故人來的毒只解了一半,會加重那種痛意。
在帝川的時候,師兄師姐們很疼愛自己,唯恐自己受到半點傷害,從自己下山開始,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反抗,小四很勇敢,他可以爲了保護自己的母親一個人和凶神惡煞的土匪對抗,大概能教出他這樣的孩子的女人,也是天性善良的吧。
“我會活着,我也會讓你的孩子活着,你還記得嗎,我給你的孩子起的名字,你現在就能看到他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堅持下去。”
白衣是一個母親,她很偉大,可是爲什麼,自己明明剛剛出生,就被丟掉了冰天雪地的亂葬崗,如果不是因爲師父及時出現,自己或許很多年前就死了。
同樣是母親,爲什麼區別這麼大。
人間六月,天氣轉熱,可是今天,在這個陽光晴朗的日子裡,扶幾覺得自己如墜冰窖,通體冰寒。
大夫 什麼時候進來的,扶幾不知道;丫鬟 什麼時候把自己拉出去的,扶幾也不知道;祝閒是什麼時候站到自己旁邊的,仍然不知道……
直到一聲嬰兒的啼哭,將靈魂出竅的自己拉回現實。
如果不是大夫心理素質比較好,大概也會被眼前移形換影的人嚇了一跳。
幾個眨眼間,人已經出現在牀邊。其他的人都無聲地退了下去,只餘兩人在房內。
扶幾看到了她懷裡的孩子,裹在襁褓裡,小小的一團,皮膚髮黃,瘦的像個小猴子,連臉上的絨毛都看得見,哭聲漸漸變小了,扶幾看着他,心裡涌出一股說不出的感情。
“太好了,以後他就叫‘祝析’。”目光漸漸下移,停留在被單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跡,觸目驚心,刺得扶幾眼睛發疼。
“以後,你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我不要,我不要做他的親人,我要你活着,你自己看着他長大,你纔是他的母親……”
“沒機會了,姑娘,謝謝你收留我,從來沒有人明明不認識我,卻這樣相信我,把我帶在身邊……”她的聲音越來越弱,扶幾不得不把耳朵移到她的嘴邊,“雖然你說讓我做你的侍女,可是你說可笑不可笑,……做什麼都是你在幫我,你知道我身體不好,什麼事都搶着……,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去邊關,雖然我知道女人不能去邊關,但是我支持你……”
“你不是想知道我去找誰嗎,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去參軍!”
“姑娘的武藝無人能及,巾幗不讓鬚眉……,但是希望姑娘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活着……都要活着……”她的手漸漸掉了下去,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合上了,走的無聲無息,如果不是因爲這滿屋子的狼藉,大概會有人以爲她在睡覺。
“白衣?……白衣?……”
陽光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雲遮住,大概這就是夏天的雨吧,說來就來,如瓢潑一般,嬰兒的啼哭忽然灌滿了整個房間,明明世界都變得喧囂,卻不知爲何如此平靜……
不知以前聽誰說過,人這一生要死三次:第一次是雙親過世,精神沒有了寄託;第二次是自己身死,靈魂離開肉體;第三次便是這世間再無人記得你,那時候纔是真真正正的灰飛煙滅,如雁過,不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