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矗的臉色漸漸發白,明日可能就下不了牀了,接下來的一個月也幹不了什麼。算是對他給自己下毒的懲罰吧。
果然小人難養,他身上的異香,含有劇毒,如今比武結束,真氣開始倒流,在筋脈中逆行,然後像是五臟六腑都絞在一起一般,是焚煮之苦,是撕心裂肺,如行荊棘。
“今日就到這裡,本座累了,如若爾等有何不服,儘可等本座休息夠了再來,本座隨時奉陪……”喉間涌起腥甜,薔薇香充滿整個鼻腔。
轉身的時候看到了高護和冬眠,和其他人一樣,他們也是目露震驚,眼睛還落在公孫矗那把斷成兩截的長劍上。
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就這樣結束。藏在衣袖裡的掌心,提氣一按,內力如水波,層層散開,圈內只有公孫矗,不知扶幾也可以當小人,沒有防備,內力引發暗傷,他的面色驟然又白了一分,內傷又重一分。
“長老保重身體,本座有些乏累,就不給長老賠禮道歉了!”一邊脣角微微上揚,諷刺之意瞎子都能懂。
此人不除,恨晚門難安!
不過還好,雖然殺不了他,但這次重傷,恢復得好也要失了兩成功力,這對習武之人來說,的確不輕。
“砰————”門應聲而關,脫離了外人的視線,扶幾再也堅持不住,順着門板滑下去,脣角有什麼東西滑下來,眼睛慢慢變得模糊,世界突然蒙上一層紅色,然後越來越不清晰。
不知道邊關怎麼樣了,月光透過窗戶射進來,屋內蒙上一層白紗,牀幔輕輕的飄動,擾亂了地上的樹影,當週圍只剩下自己的時候,有一個人的身影就會浮上來,然後是鋪天蓋地的恨,師父的話一直在耳邊,忘不掉也不能忘掉,更做不到忘掉。
邊關————
“皇上,漠疆遲遲不動,臣只怕宮中有變,要不皇上先回……”
“漠疆犯我多年,如今知道朕來,便退五十里,工作自然是有變的,不然你以爲他們爲什麼那麼安靜?”其貅搖動手裡的茶杯,稀疏平常的 玉觀音,案後的人卻喝得慢條斯理,不知道的人以爲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好茶。
“皇上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麼?”
“其鵠留在皇宮,朕心裡自有數。”
“王爺行事小心。那皇上接下來可有打算?”
“等。”將茶杯放下,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樓襲,:“你先退下吧。”
樓襲抱拳,轉身退下時擡頭看案後的人,來邊關幾月,日日操練兵馬,除非天氣異常,其中無一日懈怠,皇帝威嚴,將士爲之嘆服。
試問這天下從古至今,有幾個坐上皇位的人願意親自到邊關征戰,又有幾個人願意披上盔甲,不怕這接二連三的刺殺。
“臣告退。”
其貅手裡拿着白帕,擦拭手中成魚,長劍鋒利,出鞘間有寒芒乍露,目不轉睛地看着上面映出的人影,時間久了不知爲何竟然幻化,慢慢模糊下來,變成了她的臉。
半年過去 ,還是忘不了。宮中妃嬪不算多,卻也不少,這麼久了,無論是身處朝堂,還是沙場征伐,想的是她;無論是鏡中人影,還是天邊圓月,總是可以提醒自己,她已經消失半年了。
沒關係,不管怎麼樣沒有見到過你的屍體,那你就是活着,……百幾……
如今離京不過幾月,就發生了銀城的那些事,這朝中大臣看來是該換換了。
金城————
出了公孫府,去看了白衣和飛音,把身上的銀子都留給了她,武林大會雖然是比武,不知道是否還有小人作祟,這路總是要一步一步的走,但到底能走多遠卻不知道。
扶幾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愛發呆的人,當神遊回來的時候,已經站在擂臺上。
這裡是落雨山,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擂臺設在山腰,還有繽紛的桃花環繞於此,微風拂過時,有粉色的花瓣紛紛揚揚的灑下來,如夢似幻,恍恍惚惚間總是能讓扶幾想到忘君軒的純七雪,會想到李水和唐子,那時候總有一個人會踩着夜色來,帶着夜晚的風,他周圍纏繞着純七雪的味道,扶幾從來沒有發現哪一種花香那麼好聞。
會空方丈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懼,若離於愛者,無憂也無懼,似乎這話裡還有別的意思,沒關係,自己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思考。
臺下站着很多人,穿着不同門派的衣服,除了恨晚門,梅花宮,聞風閣,甚至還有望月樓,崆峒派,洛華山,丐幫,九溯源,還有一些自己聽都沒有聽說過的門派。把擂臺圍了裡三層外三層,亂七八糟的討論着什麼,無非是在商討最後誰會坐上盟主的位置,又有誰接武林長老的位置。
“下一場,是新任恨晚門門主公子遠追,對擂梅花宮宮主梅林。”這是扶幾第一次上場,他們的實力還不足爲懼,但是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的武功路數,而自己來自帝川,大多數武功他們見所未見,甚至聞所未聞,所以來到這裡的這十天,臨時抱佛腳,偷偷學了幾招新功夫,還不是很熟練,也不知道依靠自己強大的內力是否能贏……
都是一些基礎的功夫,對扶幾來說簡直可以說是耳熟能詳……當然這些也只是在心裡想一想,當然不能被眼前的人知道了,不怕他們懷疑自己,就怕氣死他們……
真正交手之後才知道,聞風閣閣主代駝與梅花宮宮主梅林的功夫並不如何,大概是祖上廕庇,又或者是弟子衆多,纔在江湖上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剛纔在臺下看了幾場,又偷偷學了幾招他們的功夫,再加以改變,大概也能用了吧……
梅林用的到刀扶幾看到過,就在一個月以前,那時候還在他兒子手裡,上面有不同顏色的瑪瑙點綴,是梅花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上面的血擦乾淨,原本傷在刀下的人,也被擡了下去,只於擂臺上還有一攤血跡。
“遠追門主年紀輕輕便能坐上門主之位,想來也不是蛇鼠之輩,竟然是有過人之處,既然如此,還望門主手下留情……”他話雖是這樣說,可不管神態動作間,都沒有一絲“望門主手下留情”的意思。
沒關係,他假,自己可以更假……
“宮主說的什麼話,宮主在江湖之上地位不一般,自然是因爲功夫萬人之上,哪是遠追能及,到時候還望宮主手下留情了……”腰板筆直的站在原位,雖然人比人家矮了一截,但端的是一副不卑不亢,威嚴外露的模樣。
他的刀很鋒利,角度正好時,陽光照在瑪瑙上,折射出顏色不一樣的光,刺得扶幾眼睛眼睛發疼,明明隔得那麼遠,不知道爲什麼好像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人性本貪,就怕貪得無厭。
明槍明劍,他們殺不了自己,因爲面對敵人的時候,自己的戒心是最重的,他們遲早會敗,這取決於扶幾想要和他們玩幾招。
這身上的桃花太美,但不代表可以讓每一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愉悅,比如說扶幾,比如說之前幾場筆試失敗的人。
怪就只怪這些桃花長的太像忘君軒的純七雪,勾起了一些不想想起的往事,所以當他揮刀,殺氣騰騰的砍來時,不遠處的樹葉突然晃動,風起間,形同暗器,鋪天蓋地的直刺而來,在對面的人還未靠近時,是利器劃破布料的聲音。
不過眨眼之間,就有人倒在地上,只是那個人不是扶幾,而是對手。
臺下是一片抽氣聲,大概都在感慨,如果那些樹葉是朝自己飛來,那自己可能會沒命……
扶幾不想殺人,要殺也不會殺梅林,要報仇,也要找他的兒子梅落,畢竟真正動手傷公孫千雪性命的,是梅落!
除了公孫矗,其他三個長老都來了,雖然已經見識過一次,但還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在場的人,功夫皆不弱,卻沒有一個可以超過他?明明他才那麼年輕,再刻苦也達不到這個程度,隔空傷人,又讓人找不到把柄……
當在十招之內打敗了代駝,就再也沒有人嚷着要上臺挑戰了,服的人佔大多數,不服的人居少,武林大會就是這樣,強者居之,又因扶幾故意爲之,所有人都見識過,自然也沒有什麼好懷疑的。
“這屆武林大會,新任盟主是……”
“等等,我不當這個盟主,我只要長長老之位。”衆人臉色皆白,江湖人皆知,其實武林盟主權威之重,長長老卻是真正發揮作用的,而原來的長長老,在一年前與世長辭,如今無人可替代,“沒關係,不服的人遠追隨時奉陪。”
現在腦袋裡什麼都沒有,只想快點結束,離開這裡,去邊關,最好可以快馬加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