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開始盛傳,皇宮中有誰在瘋狂的尋找,尋找一種丹藥,可以救人性命,或者能爲人續命……
扶幾在一個深夜醒來,膝蓋上有一些沉重,擡頭一看,被子上鋪滿烏髮,微微一動,那人便醒來,望過來的時候,四目相對,剛開始一片迷茫,然後像有水倒進去,慢慢漫上來,倒映了一整片星海。
其貅不敢相信,即使無數次的在心裡祈禱,好在這個人還是醒來了。
“醒了?”
他的聲音很好聽,讓人聽着的時候,突然很安心,好像那些噩夢立馬可以拋諸腦後,通通都不記得,在夢裡的心悸,都可以立馬平復下來。
“我睡了很久?”
“九天,”其貅給扶幾掖了掖被子,偷偷藏好眼中的哀痛,“餓不餓,我給你找些吃的。”
忘君軒發生了什麼彭閔不知道,不過看着躺在龍牀上欲哭無淚的繼旭,嚥了咽口水,還是比較人道的安慰了一句:“皇上不容易,這麼久沒上朝,這麼多年勤勤懇懇,宵衣旰食,裝了這麼久的病,你就不能……”
繼旭瞥他一眼,看這寬大的龍牀,在心裡默唸三聲“我是被逼的”……
大理寺卿蘇州深夜來報,說要面見皇帝,告知一些比丞相有關的事情,那時候殿中無人,其貅在忘君軒,彭閔着急上火,聯盟派了心腹太監去忘君軒找人。
清歡宮————
一個粉衣小宮女急急忙忙地走進來,看着坐在梳妝檯前的女人,行了禮,附耳說了什麼。
池清歡擡眼看面前的銅鏡,眼角越來越重的皺紋,還有越來越乾澀的皮膚,以及不復從前清亮的眼睛,眸中怨毒有如深潭之水,聽了小宮女的話,不但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重,穿着鮮紅的衣裳,眼底漆黑一片,像一條猙獰的毒蛇。
父親入獄,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身爲後宮之主,卻沒有寵愛,連身後的孃家,都被皇上親手拔除,現在的清歡宮,就是一座冷宮,連月亮都照不進來,冷氣直扎骨頭,那個自己一直要仰仗着的人,爲了呆在那裡,竟然裝病,還裝了半月有餘,無論自己如何伏低做小,無論自己如何苦苦哀求,無論自己如何疏通關係,竟然連面都見不着。
“娘娘想要怎麼做?”
“本宮要見大理寺卿蘇州,”父親是一國宰相,犯的罪不可謂小,七分真三分假,與逆王有書信來往,如今卻還沒有殺他,如果不是因爲有用,自己實在還想不出有其他的理由,想來要救父親也不是不可能,“本宮還要見周圍。”周圍是父親的學生,是父親一手提拔,父親雖然落難,背後的勢力培養了多年,又豈非一朝一夕能夠拔除?
“奴婢一定儘快安排!”
小宮女退出去,殿中只留下一人,池清歡看着手邊的鳳冠,頂上有一條碩大的東珠,在整個後宮裡,是每一個妃嬪想而不得的東西,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守着,絞盡腦汁,不擇手段,又哪裡來 今日的榮耀?不管是什麼人,只要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就要讓他死!
百幾?這十年來,陰魂不散,明明已經死了,卻又回來,不費吹灰之力,就爬上妃位,離開幾年,就帶會皇上的孩子,算個什麼東西,沒有身世背景,遲早死無葬身之地!
那是三天後,扶幾能夠自己下牀,能夠自己吃東西,能夠自己梳妝,一切與常人無異,除了那蒼白的面色……
其貅無數次的想過,如果在忘君軒處理政事,會發生什麼,想過之後,靜靜的回了太和殿。可即使如此,僅僅在自己上朝的第一天,就發生了許多事。
超過一半的官員上奏,揚妃寵冠後宮,皇帝夜宿忘君軒,一連十天稱命不上朝……
丞相在獄中喊冤,大理寺卿蘇州說此事有蹊蹺,要其貅明察……
彭閔看其貅揉着太陽穴,自己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幾番角逐,一番商量,宣了幾個重要大臣到書房議事,原本剛要退朝,殿外有小黃門通報,尖聲尖氣,聲音卻傳的很遠:“皇后娘娘覲見!”
後宮不得參政,如今直接上朝來,幾乎是不用想,就知道是要幹什麼,無非是要爲丞相求情。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報!”
其貅坐在很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殿中任何一個人,臺階下鋪了紅色的毯,一直鋪到宮門口,繡了精緻的花,站在下面的女人,穿了鮮豔的朝服,大片大片的牡丹,一隻翱翔的鳳凰,繡工精緻,仔細想來,自己已經許久沒有認真看過她,這個女人,已經站在自己身邊很多年了,恍然想來,她也曾經入過心,那時候的少男少女,年少輕狂,鮮衣怒馬,她本就長的好看,那時候的太子府,只有她一個人,雖不見得有多喜歡,然自己心不在女人身上,也願意養着她。
只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之間,隔得越來越遠,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推着自己,也推着她。
後來,入住皇宮,睥睨天下,就像曾經的父皇,帝王術,無非是制衡,政治聯姻,後宮的人越來越多,即使有的人自己連名字都不記得,女人之間的戰爭,無非是那些,她們想怎樣,自己不在乎,後宮和朝堂,本來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不到萬不得已,自己也不會出手。
這十年來,一年一年,和這個皇后說的話越來越少,因爲扶幾,一直不願入後宮,這幾年來,進後宮的次數屈指可數。
這些都是後話,可是現在,親愛的人,就在自己身邊,無論如何,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或許就在明天,也或許就在下一刻,她就會陷入沉睡,在她睡過去之前,一定要解決所有的問題,要和她好好的呆在一起,要讓她活着,只要她活着……
“皇后想說什麼?”
“臣妾要告揚妃,她混淆皇室血脈,還待在皇宮,臣妾身爲後宮之主,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這種妖妃禍亂宮闈!”一句句擲地有聲,在鴉雀無聲的大殿中,格外響亮,也格外刺耳。
其貅心口一緊,目光狠利,鋒芒畢露,彷彿眼中藏劍,然後慢慢安靜下來,坐在這個位子 這麼多年,什麼事情沒見過,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不管什麼時候,都要鎮定下來。
這一年年,日復一日的思念,發生了這麼多事,一步步,步履蹣跚,坎坎坷坷,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無論如何,發生什麼,都要保住她,曾經的自己,心冷如石,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句話並非無理,那麼多的皇室爭鬥,並不是傳說,自己也是如此,或許那時候陷得不深,也或許是因爲沒有意識到過,那時候的自己,眼裡心裡只有江山,可是隻有失去後,才知道有多麼重要……
“此乃家事,皇后可以私下找朕,或許是說,皇后覺得朕糊塗,連自己的孩子都分不清了?”其貅本就冷淡,身居帝位數年,不怒自威,更何況現在冷了神色,連旁邊的黃門都低了頭,“皇后糊塗,入宮數年,身爲後宮之主,無子嗣,民中有七出,不知皇后可知,犯了哪一條?”
“不!”池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眼淚一顆顆落在厚重的朝服上,“皇上恕罪,臣妾是爲皇上着想,臣妾沒有胡說,皇上是一國之主,太子乃國之儲君,以後會繼承皇上的位置,可若這人並不是皇上的孩子,並不是皇家的子嗣,本不應該做太子的人,卻當上了皇帝,混淆皇室血脈,如果臣妾放任下去,就是萬事不能辭其咎!”
扶幾站在簾子後,看着手上的傷口,有一瞬間愣神,忽然想起那段時光,自己一個人生活,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直到早產,人家十月懷胎,而自己懷孕八月,提前兩個月分娩,掙扎了三天兩夜,去了半條命,纔得到這三個孩子。
其貅手握成拳,餘光看到簾後的人,扶幾也看着其貅,兩兩相望,不發一言。
“皇后可有證據?如果沒有證據,不要信口雌黃。”忽然下了一個決定,那是其貅從未想過的:如果這件事情無法解決,那麼只有死人不會說話!
“其實很簡單,皇上只要自己算算時間就知道。”此話一出,羣臣皆驚:當今三個皇子,生辰是九月,之前揚妃回宮,帶了小王爺和小公主,說了當年懷孕的時間,那時候皇上在邊關,無論怎麼算,時間都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