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巧的很呢,居然被分到了太和殿,工作很簡單,就是平常的打掃衛生————即使如此,扶幾仍然不會……
不出所料的是,再買一次其貅來的時候,總是有人頂替自己的位置,那是因爲她在害怕,在驚恐,恐懼着自己和其貅的關係。
後來有一日,聽宮女們說池清歡被太后叫了去,說什麼扶幾不知道,卻留下了一個時間漏洞:其貅回殿中處理奏章時,沒有宮女來替換。
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看到他了,沒什麼變化,除了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加茫然,不過僅僅一瞬間,就移開了。
如果有什麼極具誘惑的東西擺在面前,大概是個人都無法集中注意力吧,比如說現在的扶幾。手裡拿着白帕,有一下沒一下的擦拭着面前及腰的吉獸。
香爐緩緩吐着煙,輕飄飄的往上升,紅漆大柱上,雕刻着精緻的金龍,青煙盤旋,彷彿有龍乘雲而來,威嚴外露,讓人不可褻瀆。
看着看着就走了神,等反應過來的時,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位置,手搭在香爐上,目光卻落在他的奏章上,不知道上面寫了些什麼,他可以看的那麼認真,連一絲絲的目光都不肯分出來……
大約是習武之人都分外敏感,其貅其實早就感覺到,自己卻也說不上爲什麼沒有責怪,最後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放下手中硃筆,擡頭看那神遊的人:“大膽宮女!”
彭閔聽到聲音,立馬跑了進來,看到站在面前的人,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不一會兒額頭上就冒了汗————雖然不是同一張臉,但自己的身份形同暗衛,這些事情怎麼可能不知道……
“聖上息怒,奴才這就讓她走!”彭閔轉過身來,腰板比剛纔還彎,“你這丫頭怎麼回事?還不趕快退下,仔細你的腦袋!”然後瘋狂使眼色,扶幾表示十分無語。
看在你現在是望了的份上,就先原諒你,等以後你記起來了,再慢慢找你算賬!
“站住!”扶幾轉身剛準備走,腳還沒動,就定在了原地,“朕什麼時候讓你走?”有的人就是那樣,就算沒有了記憶,記不得自己是誰了,也仍舊不會放過你!
“不知皇上有何指教?”
彭閔在旁邊站着,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大概是因爲站在這裡,才忍住沒跺腳!
“大膽!你放肆!”他果然臉色一青:區區一個宮女,連女官都算不上,竟然敢如此出言不遜!如果不教訓一番,豈不有損自己威嚴?“來人,把這個女人拉出去……”
彭閔一臉詢問之色,彷彿在等待下文,然而,久久沒有下文……
扶幾站在原地,一臉的雲淡風輕,也在等待他的下文,心疼某個地方在痛,有小刀輕輕的在劃,一下一下,從未停止。
“皇上?……”彭閔臉部肌肉有些抽搐,可能是在笑……
“今天先拖出去!”然後憤憤然抓起硃筆,開始處理政事,彷彿很認真的模樣。
然後扶幾就笑了,眼睛傳來痛意,咬咬牙都忍了,眼眶逐漸變紅,有紅色的眼淚在裡面打轉,咬緊牙關不讓它淌下來:其貅,你真心待我,我十分還你……
扶幾蹲在屋頂,和藍柯大眼瞪小眼,後者表示很無奈:屋頂的風這麼大,娘娘穿得這麼薄,受了風寒怎麼交代?房子這麼高,一不小心摔下去怎麼交代?這裡目標這麼明顯,被人發現了怎麼交代?主上交代自己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雖然現在不記得了吧,保不齊哪天就想起來了呢?
扶幾纔不管他怎麼想,掀開一片瓦往裡面看。看不清奏章上寫的什麼,卻能看到他手背微微突出的青筋,從磚縫中飄出一股檀香,混合着蠟燭油脂的味道:“不怎麼好聞。”扶幾小聲抱怨着。在房頂一呆就是一晚上,一宿沒睡,第二日還要去做灑掃工作。
“是宮女,就做好自己的本分。”他忽然沒頭沒腦地說出一句話,扶幾想把手裡的帕子捂到他臉上去……
話說今天怎麼也沒有人來代替自己?池清歡呢?
說曹操曹操到,心裡這樣想,就有人走了進來,正好,正是池清歡本人。
“皇上,母后叫臣妾過去,今日來晚了,”今日?意思就是天天都來?“剛走到殿外,還沒走進來呢,臣妾就知道皇上一定還沒休息。”池清歡不愧是大家閨秀,說起話來溫溫柔柔,臉上妝容恰到好處,不豔不淡,正好是讓人容易喜歡的模樣。
扶幾覺得扎眼,還是規規矩矩的行了禮,然後聽話的退出去,慢悠悠的蕩回忘君軒,李水已經站在門口,看到來人時,連忙把手中披風送過去。
剛剛坐下不久,就有人到訪,和剛纔簡直判若兩人。
“妹妹做事可真是常人不能及,”她用帕子擦了擦什麼都沒有的嘴角,“想不到還有這等能耐,換了張臉也要接近皇上,你就那麼想當皇后?”
“娘娘說的什麼,奴婢聽不懂。”惹不起 還躲不起了不成?
“你少給本宮裝糊塗!”她臉色忽然一凜,十足十的皇妃架子,“雖然本宮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段,但本宮勸你最好規矩點,否則的話,皇上會把你忘的乾乾淨淨!到時候本宮看你拿什麼和本宮鬥!”在燭光映襯下,她臉色難看,眼睛瞪得很大,猙獰可怖。
“你知道他中毒?”原來下毒的事情已經涉及到她了嗎?真是蠢貨!被人利用了還在這裡耀武揚威!
像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她甩袖離去。
有夜風吹進來,帶來一股花香,熟悉又好聞,不像池清歡身上的薰香,總是讓人忍不住打噴嚏。
“你在看什麼?”他的聲音不算好聽,甚至略微沙啞,平平淡淡,讓人聽不出喜怒。
壓下心中喜悅,轉身看他:“皇上今天怎麼想起來看我了?”難怪不得自己前腳到,後腳池清歡就來了,原來是被其貅下了逐客令!
“朕就是來看看,敢頂撞朕的人,究竟是住在什麼樣的地方。”他把目光挪開,放在遠處的白色花瓣上。
然後心裡的喜悅淡下去,鑽進塵埃,不復存在。他果然忘了,他忘記了曾經的自己,再建立新的記憶。現在在他面前的,不是百幾或遠追,只是一個有意思的宮女,名叫“念越”。
沒關係,扶幾這樣安慰自己,忘了就忘了,自己還是自己,又沒有變過,從新認識也未嘗不可,那以前壞的記憶都抹去吧!
“現在你也看了,沒什麼事就走吧。”人就是容易犯這樣的毛病,老是忘記自己應該說什麼,不應該說什麼……
他果然臉色一黑,徑直往屋內走去,怎麼從前就沒發現他是一個這麼無賴的人呢?
後半夜的時候,這諾大的忘君軒的每一個角落都被他看了個遍,那時才雙手負在身後慢慢離開。徒留扶幾在原地哭笑不得。
人高興的時候就容易忘乎所以,然後警惕性就降低,被人盯上了還不自知。
第二日輪到自己休息,池清歡帶了身後一衆宮女來,手裡拿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本着少生是非的心,還是規規矩矩的行了禮,畢竟自己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小小的灑掃宮女。
那個女很開門見山,直接把自己手裡一個漂亮的鐲子往地上一扔,頓時碎成兩半,扶幾瞪大眼睛站在那裡,還沒來得及反應,面前就上映了一番好戲。
“哎呀,這可是娘娘最心愛的手鐲!大膽賤婢,做事如此不小心,好生不懂規矩!”嗓門不小,演技都不怎麼好……
“就是,不要你命已經是便宜你了,”另一個工具趕快把手鐲撿起來,遞到池清歡面前,“娘娘心善,就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吧!”
看這樣子,池清歡是知道昨晚其貅來過了……
現在他已經忘了,沒有理由再保護自己,對他來說,扶幾就是一個剛認識的宮女,現在什麼都要靠自己。
都不用說,爭論肯定是沒用的,除了把那些棍子扛下來,好像沒有別的選擇……
唐子急急忙忙衝進來,被池清歡身後的太監攔下,他不服,雙手被人反剪在身後,被一腳踢在膝窩,立時就跪到地上,一個小黃門踩在唐子的脖子上,臉着地,不容一點反抗。
“這個奴才很不懂規矩,直接拖去軟刑司如何?本宮今日網開一面,不要他性命!”有宮女端了凳子來,在扶幾的凳子上坐的很自然。
“娘娘心裡有什麼不痛快,何苦找一個事不相關的小太監?”扶幾看看被人束縛的唐子,抿了抿嘴脣,“今日之事是奴婢不對,要打要罰娘娘 衝奴婢來就好……”
唐子跪在地上,眼睛瞪得通紅,有血絲爬上來,隔着那麼遠,扶幾都能感覺到他的憤怒和不甘:到底發生了什麼,當年的事情還歷歷在目,那時皇上會入夜來,中間到底有什麼事情,纔會到現在的樣子?
扶幾記不得是怎樣被人拖着到軟刑司,第一棍下來的時候似乎不是很痛,然後就換了人,都是行刑老手,知道打哪裡最痛,知道哪裡最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二十棍,相當於別人的五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