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掩東門 傷透佳人
亦蕊獨進晚膳(清朝晚膳時間多在下午四五點,晚七八點就要準備睡下了,凌晨五點就得上朝,請大家根據這個時間來理解),一直到宮燈挑起,仍未見胤禛身影,亦蕊有點坐立難安,便喚雲雁出去打聽胤禛的去處。
不一會,雲雁便回來了,卻對着亦蕊的焦急吱吱唔唔說不出話。還是凝秋問了一句:“四阿哥是不是去了東院?”雲雁忙慌着點了點頭,說:“四爺早早回了閣,但直接接去了東院,還進了晚膳。現下已歇下了。”
“無妨,既然有事要忙,咱也不必再等,也歇着去吧!”累了兩天,亦蕊多想像在家裡一樣伸伸懶腰,但看到屋裡佇着的奴才,她只能端起茶盞,抿上幾口。
見到亦蕊的無動於衷,雲雁急了,說:“福晉,東院可是……”“閉嘴!”凝秋果斷地打住了雲雁的話,“小心四阿哥扒了你的皮!”
“這東院是什麼地方?我還不能知道麼?”亦蕊原以爲東院是胤禛讀書休息的地方,後聽這兩人吞吞吐吐,越來越覺得事有蹺蹊,於是,她乾脆站了起來說,“既然如此,我就去東院看看?”凝秋跪在她面前,說道:“福晉,那地方,你還是不去爲妙?”亦蕊冷笑道:“難道是什麼龍潭虎穴,生人勿近麼?”說罷,便衝了出去。
雲雁喊道:“姑姑,快攔着福晉……”
凝秋緩緩站起身,卻不追去,眼中放出一種光芒,略帶詭譎地說:“攔?有用嗎?要看看她有沒有當福晉的命!”
雲雁急說:“姑姑,你……”就馬上追了出去。
海定閣是胤禛大婚後,皇上親賜的。南北三進院子,均有東西院,第一進是正殿,用於正式禮儀接旨等。第二進是配殿,用於非正式接待或日常聊天。第三是寢殿,二人成親後,便居於此處。前兩進東西院是太監宮女的處所或倉庫,第三進的東院是胤禛的書房,西院則是伺夜或貼身宮女太監的住處。
而云雁所說的東院,應該是第三進東側的小曖閣,離二人居住的寢殿不遠。
亦蕊三步並兩步地跑到東院,“譁”地一聲拉開門,一聲微寒的冷風吹來。屋內燭火無熄,無半點聲息。看守的太監見到亦蕊來此,忙上前打了個千,說:“給福晉請安!”
亦蕊急切地問道:“四阿哥呢?他不是到東院了嗎?”
那太監脣邊似乎露出一抹譏諷,隨後又很快畢恭畢敬地說:“回福晉的話,四阿哥今日未曾到此!”
亦蕊腦袋一片空白,四周的黑暗一下籠罩下來,點點宮燈與夜幕殘星似乎要連成一體。
此時,雲雁追上了亦蕊,扯着她的衣袖說:“福晉,是奴婢錯了,您回去吧!”
亦蕊麻木地跟隨着雲雁挪動的腳步,走不出五步,似乎聽見了一聲譏笑。這一聲譏笑,逼回了她盈滿了眼眶的淚。她感覺到,他們,都在對她隱瞞着什麼。亦蕊抓住雲雁:“四阿哥在海定閣中,對不對?告訴我,他在哪?”沒想,提及這個問題,雲雁就想觸了電似的,迅速抽回了手,答道:“之前是奴婢弄錯了,四阿哥不在海定閣裡!”
“那他在哪?乾清宮?永和宮?不要告訴我他在御花園!快告訴我,我把這個賞給你!”亦蕊褪下腕下鸞鳳金鐲,塞到雲雁手裡。
雲雁慌忙推卻,要不是亦蕊緊緊抓住她,雲雁可能早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又糾纏了一陣,亦蕊怒火攻心,狠狠地說:“你說不說,不說我就將海定閣翻個遍!你以爲護住了什麼人,就可以太平了嗎?你再不說,本福晉立刻叫人要了你的命!”
雲雁跪趴在亦蕊腳上,全身發抖,哭喊道:“不是奴婢不願意帶福晉去,而是怕福晉見了難過傷心。”
亦蕊此時哪裡還聽得進去,也無瑕細問,踢了一腳雲雁:“死奴才,吃硬不吃軟,立刻帶我去!”雲雁無奈,只得起身爲亦蕊引路。
亦蕊萬萬沒有想到,雲雁帶她來的會是二進東院。那不是宮女的所處嗎?可是看見胤禛的貼身太監小成子正守在門口,便知他定在此屋。
小成子遠遠見亦蕊怒氣而來,知道定擋不住,大聲唱道:“奴才給福晉請安!”他這一行禮,身邊七八個宮女太監都喊了起來。
亦蕊站在門外,明知胤禛在屋內,反倒遲疑起來,不知是否去推這扇門。小心翼翼地問小成子:“四阿哥在屋裡嗎?睡下了嗎?”小成子還未回答。就聽門“吱”地一聲開了。胤禛穿着一襲月白寢衣站在門洞中,不冷不淡地說:“找我何事?”亦蕊一時語堵,亦步亦趨地跟他進了屋內,邊說道:“妾身見夜深您卻未歸,特出來看看。”胤禛“嗤”一聲笑出來,邊說邊往榻邊走去:“我能出什麼事?難道下人們沒告訴你,我在雲惠這裡嗎?”
亦蕊一驚,擡起頭睜大雙眼,方看清這室內一切。雖是下人房,卻佈置得非常雅緻,擺件和掛畫也均是價值不菲之物。榻上,胤禛枕着雲惠一雙玉腿,玩弄着辮梢的黃帶子。雲惠散着如雲的烏髮,發上僅着一朵絹花,半透明的蠶絲寢衣略有滑落,露出了圓潤的肩頭和一抹桃紅色肚兜繫帶。屋內,兩支紅燭燒得正旺,更映出一室情動。
這,這是怎麼回事?
雲惠嗔聲嗔氣說:“福晉,奴婢給您請安了。四爺,你別抱着奴婢,人家要起身給福晉行禮呢!”胤禛忙說:“你別動,惹得爺不舒服了,要你好看!”不知胤禛做了什麼,更引發了雲惠一陣嬌笑。
二人若無旁人的打情罵俏,如同重錘般一下下擊在亦蕊心上。亦蕊頭一昏,全靠身旁的雲雁忙扶住她纔不曾倒地。閨房之樂,夫妻情深,這不是用來描述自己和胤禛嗎?怎麼在這裡看到如此一幕。
胤禛見亦蕊久久不吭聲,不耐煩起來,說道:“沒事,你就走吧!爺要休息了!”
亦蕊在雲雁的攙扶下正要離開,不知雲惠在胤禛耳邊說了什麼,胤禛一下坐起身來,指着雲雁怒道:“是你帶她來的,對吧!”雲雁忙跪下,磕頭求饒。胤禛纔不管她那麼多,揮了揮手,喝道:“小成子,把這丫頭帶下去,扣她半年餉,再賞她十杖!看她以後還敢亂嚼舌根子!”亦蕊雖仍處悲憤之中,但聽得要處置雲雁,仍跪下向胤禛求情。胤禛冷冷地說:“回你的屋子呆着,以後沒見我,就是在這,別來尋了!”
雲雁看成太監們將雲雁拖了出去,也跟了去。
門,無聲地關上了,燭光中旖旎的剪影,似乎也在嘲笑亦蕊的無所適從。
前院,雲雁被摁在長凳上,一杖杖落了下來。
“啪啪”的杖責聲,與皮肉組合世上最悲哀的節奏。
亦蕊在一旁悄然看着,在她心裡,挨杖責的並非雲雁而是她自己。
打是打在她的臉上,
更是一舉摧毀了亦蕊心中對愛情的美好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