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嬴一行人重回帝都,對於大局上暫時是沒什麼影響,最高興的倒是顧柔章與端木芯淼等舊時女伴。
“這兩年人少了許多,有趣的更少,日子過着都寡淡了,要不是衛姐姐你回來了,我都想去西涼找你!”自從衛長嬴等人抵達帝都後短短數日,已經是第二次登門的顧柔章眉飛色舞的放下琉璃盞,“如今可好了,往後單是找你膝下的晚輩也不會寂寞——伊人的騎術可真好啊,這孩子我越看越喜歡,是衛姐姐手把手教出來的?”
衛長嬴有些無奈的問她:“你家珩兒一直被他舅舅帶着,你也不上點心?”顧柔章跟裴愾在出孝後的次年有了嫡長子,至今也就這麼一個兒子。
雖然說他們夫婦是姑表親的親上加親,裴家上下對顧柔章都很好,從來沒有因爲子嗣稀少讓顧柔章鬧心,但……就這麼一個兒子還不自己養,真的沒問題嗎?
“上什麼心啊!”顧柔章不以爲然道,“蘇嫂子你還不知道?她照顧珩兒比我精心多了。何況還有我孃家二哥親自教導他——蘇嫂子他們又不讓我老帶他出去玩,去看他也就是在那裡看看,陪他說說話,這麼點大的小孩子,好多話他都聽不懂,好沒意思!”
“……”衛長嬴嘴角抽搐了下:她昨天聽到風聲說,裴珩才滿週歲就被舅舅家抱去養,原因是因爲滿周之前裴珩發起了熱,顧柔章不但無一所知,還高興的抱着兒子跟人誇說孩子今兒小臉紅撲撲的真是可愛極了……要不是裴家一個婆子發現不對,及時喊了大夫,裴珩能不能養到現在都是個問題。
這事兒硬是把裴家顧家都嚇得不輕,裴愾跟顧柔章全部被大罵一頓不說,裴珩也不敢叫他們繼續帶了。於是兩家商議了一下,決定由膝下恰好也有年幼子女的蘇魚麗撫養外甥……
本來唯一的兒子被孃家帶走撫養了,按說夫婦兩個應該會很傷心。
結果裴愾怎麼樣不知道,反正顧柔章跑去看過兩回兒子,見裴珩被嫂子撫養得活潑機靈,放心得不得了——放心到了她甚至幾個月都懶得去看一次……這要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爲是庶子啊!
衛長嬴乍聽到這傳聞時怎麼都不能相信,想她現在有了兩個兒子都捨不得叫他們離開眼前,更不要說顧柔章就這麼一個兒子了!
結果這會她試探的一問……果然顧家兄妹都是奇葩麼?
不過顧柔章提到顧夕年,倒讓衛長嬴有了興趣:“據說子陽至今未娶?你這做妹妹的也不給他上上心?”
“這事兒真不是我不上心——先是,蘇嫂子都說了八百次了,他找不到入眼的人就是不肯娶。”顧柔章又喝了口玫瑰露,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才道,“連我大哥勸他先納幾個妾都不肯……”說到這兒,她似乎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見狀衛長嬴心生好奇,揮退左右之後詢問。
顧柔章這才道:“蘇嫂子幾次三番給二哥說媒都不成後,我大哥懷疑二哥其實喜好男風,所以親自買了幾個清秀俊美的小廝送給二哥。結果二哥知道後,氣得死去活來,跑到嫂子跟前狠狠告了一狀,嫂子也被氣壞了,拿着拂塵把大哥抽得滿屋子跳……當時帝都上下都傳爲笑談,嫂子爲此好幾天都沒好意思出門!”
“………………”衛長嬴嘆了口氣,喃喃道,“蘇表姐忒是可憐!”扶風堂的嫡出大小姐蘇魚麗當年可也是享譽帝都、海內士族鹹稱賢惠知禮的大家閨秀,想當初這位蘇大表姐是何等的溫柔似水、善解人意!
不意出閣這幾年下來,居然潑辣到了提着拂塵抽得丈夫不敢還手只敢滿屋子亂躥!
要不是這話打從顧柔章這兒出來,衛長嬴都不能相信——那個溫柔得簡直螞蟻都捨不得踩死的蘇大表姐怎麼可能打人呢?!記憶中蘇魚麗罵人都是語聲婉轉的!
“這都是因爲蘇大表姐嫁的人是顧子烈啊!”衛長嬴在心裡唏噓着,“蘇大表姐不拘嫁了其他什麼人,哪裡會被逼迫到這地步?蘇大表姐那涵養,是一般人能激怒到了儀態全無的地步的嗎?但顧子烈是何等人物!可憐的表姐……唉……”
“這事還沒結束呢!”連向來沒心沒肺的顧柔章都流露出一抹同情,“後來大哥又琢磨了……二哥不喜歡女子也不喜歡男子,難道是因爲……就跑去芯淼那兒求藥。”
衛長嬴握着茶盞竭力止住狂笑,木無表情的問:“然後芯淼給了他什麼藥?”
“芯淼跟蘇嫂子不是很熟悉,但念着衛姐姐你的面子,卻坑了我大哥一把。”要不怎麼說帝都顧氏本宗這一代的子女都讓人覺得老家主前幾世都在作孽呢?
端木芯淼坑了顧乃崢這個嫡兄,但作爲顧乃崢同父同母胞妹的顧柔章臉上居然是幸災樂禍而不是同仇敵愾,她甚至有點歡樂的道,“當時拿了包尋常的藥散打發了他,事後就悄悄約了蘇嫂子出去,提醒他我大哥在外頭可能納了外室,而且未必只有一個兩個。不然,我大哥也算壯年,何以就需要用藥了?”
衛長嬴笑呵呵的看着她,心裡想的卻是:“這種事情你也說出來調侃,真不知道你回了孃家,顧子烈會不會跟你拼命?”
“那蘇嫂子後來怎麼做的?真抓到外室了還是?”想是那麼想,衛長嬴在西涼這幾年,不是跟妯娌一起處置家事就是給妯娌善後,再不就是相夫教子,已經很久沒有跟顧柔章這種身份彷彿的女伴閒談家長裡短的事情了,如今卻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追問道。
顧柔章道:“外室倒沒抓到,是把事情問清楚了。”
衛長嬴笑着道:“然後是不是表姐夫又被蘇表姐拿拂塵抽了一遍?”
“那倒沒有。”顧柔章嘆道,“大哥那爲人,衛姐姐你說他會實話實說嗎?哦,不對,是他認爲自己是實話實說的,可他那實話……跟咱們認爲的實話,那是一回事嗎?”
那必須不是一回事嘛!
所以顧乃崢告訴蘇魚麗的版本,不是“我懷疑咱們二弟不.舉,又怕說出去傷了他面子,這纔去跟端木家的八小姐討點藥,想給他私下裡治一治”;而是“咱們二弟不.舉!噓……這是個秘密,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之前他拒絕了你給他挑的侍妾,以及我給他挑的男寵,外頭怕是已經起了懷疑了,萬一叫人知道,他這輩子怎麼辦?”。
蘇魚麗雖然說對丈夫的秉性很清楚,沒有聽了就相信,但這麼大的事情,顧家因爲兄弟姐妹少,加上已故的蘇魚麗的婆婆爲人和善,所以嫡庶之間關係是不錯的。顧乃崢——老實說此人雖然經常幹出讓人哭笑不得、咬牙切齒的事來,但他真心沒什麼壞心思。
雖然說衛長嬴一直認爲,就因爲他沒有壞心思,卻盡幹壞心思的人都幹不了的壞事,這纔是最可怕的地方……
總之蘇魚麗知道丈夫不會故意去坑小叔子,她將信將疑的問:“這是你猜的,還是……真的?”
“還能有假嗎?”顧乃崢向來就堅定的信任着自己的聰慧,所以非常篤定的告訴妻子,“趁他現在還年輕,給他好好的治上一治,要是能治好,那是最好!要是治不好……唉,那也只能往後咱們把膝下子孫給他過繼一個了……”
蘇魚麗看他說着說着都在盤算是把兩人的幼子早點定到顧夕年名下呢還是過幾年等孩子大了也多了再挑挑的地步了,也覺得像是真的了——畢竟她又不可能親自去問小叔子:“你那不可靠的兄長說你有不.舉之症,嫂子我不是很相信他,你且來說說這是真是假?”
聽到這裡,衛長嬴猜測:“然後蘇嫂子就去找芯淼求助了?”
“可不是嗎?”顧柔章道,“芯淼說,這種事情還是要當面把脈了才能確認,纔好開出對症的藥方來。偏偏我二哥無病無災的,貿然去找芯淼診治,蘇嫂子認爲很難不走露風聲!到那時候,對我二哥可是很不好了!”
衛長嬴笑着道:“請芯淼到你們顧家去做客,恰好留你二哥在家裡,打發了下人,趁沒人的時候看一看不就成了……芯淼看了之後怎麼說的?”
不想聽了這話,顧柔章有片刻的懊惱,隨即嘆息道:“我們早點想到這個方法就好了!”
“……那你們?”衛長嬴忽然替顧夕年覺得有點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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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顧柔章一臉自責的道:“當時蘇嫂子跟芯淼都想不出來方法讓二哥去求醫,正好我去看望珩兒,嫂子就私下跟我說了,我就說我來……”
“然後你是怎麼做的?”衛長嬴心中不妙感越來越強烈……
顧柔章嘆了口氣:“我們都沒想到芯淼雖然現在足不出戶,但也不是一定不能到顧家個半日。淨想着怎麼把二哥弄過去了……這個……”
“………………”衛長嬴小心翼翼的問,“子陽他如今可還安好?”
“前些日子能起身了。”顧柔章摸了摸下巴,內疚道,“唉,其實我昨兒個過來就是想跟衛姐姐替他討幾味灌州那邊特產的藥材。芯淼說你過來肯定會帶點上品的,比這兒藥鋪買到的好……結果昨兒遇見燮兒,他想去外面玩,我就把這事給忘記了!”
衛長嬴詭異的看着她:“這個沒問題……你到底是怎麼讓子陽去芯淼那兒的?”
“……我讓夫君請他喝酒,等他醉了,叫人把他蒙上麻袋一頓亂打!”顧柔章尷尬道,“本想一身皮肉傷也能有理由去找芯淼求醫了,結果那些家丁以前都是悍卒出身,手底下沒了輕重,雖然沒斷骨頭,卻也躺了好些日子……”
這是嫡妹麼?這是親嫂子麼?這是醫者父母心麼?!
衛長嬴一瞬間對顧柔章、蘇魚麗還有端木芯淼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鄭重的道:“我相信,子陽他一定在什麼地方大大的得罪了你們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