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峰說:“老張,我看你才瘋了,怎麼還像以前那樣,守着小財不要命,你難道不知道爲了讓你這些破銅爛鐵從江西挪到九峰山,擔任後衛的五軍團犧牲了多少的同志,你們每耽誤一分鐘,就會有無數的戰士流血,我的同志哥,你再不把這些破銅爛鐵丟棄,不但五軍團得全部搭上,你們後勤部也一個不剩。”
陳建峰手一挽,指揮戰士:“這裡由我陳建峰接管了,軍情緊急,現在我命令,將這些笨重的機器都給我掀到懸崖下面去。”
蔣民雲帶領戰士們一齊動手,三臺印刷機頃刻間就滾下懸崖,只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在山澗間迴響,被陳建峰五花大綁的張小年急得直跺腳,說:“陳建峰,陳蠻子,你這是要犯錯誤的。”
陳建峰無所謂,說自己又不是沒有犯過錯誤,不在乎多這麼一次,他讓張小年告訴軍委,就說是他陳建峰乾的,有什麼問題,讓保衛局的夏發來找他陳建峰就是。
陳建峰站在山頭髮號施令,讓跟隨後勤部行動的所有戰士整理擔子木箱,除了彈藥銀元藥品以及吃的用的這些必須品,其他諸如儀器儀表教科書文件之類的印刷品,以及無關緊要的罈罈罐罐,全部丟到山澗中去。
陳建峰的話正合戰士們的心意,有一個班的戰士前天爲了將自己負責的一個大木箱擡上一個陡坡,整整用了一個晚上,天亮以後,才發現自己掉隊了,可沒有人發話,誰都不敢將那個大木箱丟棄,一個班的戰士只能不吃不睡,趕了一天一夜,這才趕上隊伍,此時一聽陳建峰發話,立馬撬開箱子,一看箱子裡都是一些教科書,氣打不過一處,幾個人一使勁,大木箱就滾下山去,看着大木箱裡紙屑到處飛舞,該班的戰士們拍拍手,頓時如釋重負。
紅軍指戰員有幾個不對身邊的大箱子恨之入骨,可是沒有人發話,誰都不敢丟棄自己保管的物件,都是舍了性命地肩挑手提地將大小物件一個不落地帶到九峰山,此時指戰員們一聽陳建峰發話,大家立馬動手,一時間山澗間到處都是機器木箱翻滾下山的聲音,張小年只能望着那些翻滾下山的機器肉疼,叫苦不迭,可事已至此,他張小年的話根本就沒人聽,包括後勤部的同志都對他張小年的話置若罔聞,他張小年還能怎麼辦,只能自認倒黴,心想自己怎麼就碰上陳建峰這個蠻子,千辛萬苦積攢了幾年的家當,輾轉幾百裡,好不容易帶到九峰山,讓陳建峰輕飄飄的一句話,就這麼完了。
一番清理,十去八九,餘下有用的必需品,分攤到一千餘戰士們的身上,就顯得輕輕鬆鬆。
陳建峰這才讓蔣民雲給張小年鬆了綁,張小年傻愣愣看着山澗中機器,木箱,癱坐在石頭上:“完了!”
陳建峰笑着拍了拍張小年的肩膀:“不是完了,而是勝利從你張小年丟棄這些破銅爛鐵的這一刻開始,因爲這一刻的放棄,意味着許多戰士的生,只要生命在,還有什麼不可贏回來的。”
陳建峰推了張小年一把:“行了,走吧。”
沒有了累贅,後勤部的戰士們頓時感覺身輕如燕,一個個興高采烈迅速地朝九峰山山脈前進。許多年以後,有許多的人都對陳建峰的這個命令心存感激,他們知道,如果沒有陳建峰的當機立斷,反抗軍委這個近似於愚昧的命令,他們當中的很多的人,根本就走不出九峰山。建國以後,成爲了中將的張小年和陳建峰說起這段往事,一時唏噓不已,說還是陳建峰看得遠,要不然即便他張小年沒有死在九峰山,只怕也會死在湘江邊,因爲照他們那個速度,他們後勤部的這一千來人根本不可能在炸斷湘江浮橋前通過浮橋,陳建峰的一個命令,救了後勤部以及跟隨後勤部一起行動的一千戰士。
其實不止是後勤部,那天在九峰山外圍擔任阻擊任務的五軍團蘇懋祿師,爲了掩護軍委縱隊的通過,一直都在與粵軍苦苦鏖戰,作爲後衛,蘇懋祿指揮全師打退了粵軍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在數倍於己的敵軍面前,蘇懋祿率領全師頑強抵抗,愣是沒有讓粵軍跨過自己的防線一步。
在打退了粵軍的又一次進攻之後,蘇懋祿接到軍團的命令:“任務完成,部隊火速向湖南宜章撤退。”
這個撤退命令比蘇懋祿預計的時間整整提前了一天,蘇懋祿接到命令,猶自不信,問傳令兵是怎麼回事,軍委縱隊怎麼可能這麼快通過九峰山,沒道理啊,有沒有搞錯。傳令兵說具體情況他也不知道,他只負責傳達撤退命令,軍團長的命令清清楚楚:離開粵境,向湖南宜章撤退。
全師訓練有素,有條不紊地向九峰山撤退,等到蘇懋祿經過山腰,看到路邊山澗裡那些機器和木箱,這才明白,因爲軍委丟掉了這些笨重機器,所以阻擊纔會提前一天結束,蘇懋祿當時還對身邊的政委說:“不會是軍委那些白癡,突然開竅了吧。”
政委冷冷地看着山澗中的機器:“要是早將這些破爛丟棄,我們師也不至於損失那麼多的戰士。”
蘇懋祿說:“要不是咱們師家底還算殷實,要不是建峰早就有所預料,加強了戰士們對攻防撤退的配合,咱們師只怕早就被粵軍包圓了,能堅持到現在連我自己都覺得是個奇蹟。”
政委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軍長現在在哪?真想念跟着軍長所向披靡的日子。”
蘇懋祿同樣是一嘆:“也不知這一輩子,我是不是還能與建峰見面。”
政委笑,說:“懋祿,沒這麼悲觀吧。”
蘇懋祿看着一個個一身硝煙疲憊不堪經過身邊的戰士沒有說話。
宜章不戰而勝,陳建峰率部還沒來得及進城,就接到軍團的命令,火速向嘉禾運動,相機佔領嘉禾縣城。
嘉禾離宜章一百多公里,作爲前衛團,作戰部隊,陳建峰團時東時西忽前忽後,一直護衛在軍委縱隊的右翼,這一個月每天至少日行百里,不知道比軍委縱隊多走了多少的彎路,對於急行軍,戰士們都已經習以爲常,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長途奔襲容易掉隊,對於掉隊的戰士,陳建峰也有了經驗,大部分戰馬現在被陳建峰留在了後頭,由胡長髮帶着一個排的戰士負責收容,遇上走着走着睡在路旁的戰士,掃尾的胡長髮將掉隊的戰士往馬車上一放,繼續前進,等到馬車上的戰士休息夠了,或者是被顛簸醒了,戰士們跳下馬車,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前跑,追趕自己的連隊,這一路下來,陳建峰的部隊沒有因掉隊而減員一人,反而增加了二三十人,這都是其他部隊掉隊的戰士,胡長髮負責收容,自然只要看到掉隊的紅軍戰士,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擱到馬車上再說,事後一問,敢情不是本團的,此種時候,要想回歸原來的部隊自然不容易,只能留在陳建峰團,其他團的戰士要不就是赤手空拳,要不就是有槍無彈,一看陳建峰團的戰士一個個荷槍實彈,對他們這些不是陳建峰團的戰士也不吝嗇,有槍的立馬配發五十發鋥亮的子彈,沒槍的也發兩枚*防身,自是一個個都無比高興,到哪不是幹革命,一時沒有誰願意離開陳建峰的部隊。
又是一晝夜的急行軍,暴雨驟停後的道路泥濘不堪,部隊在湖南南部的山間和田野間穿行,渴了就喝一捧山泉,餓了就吃一把炒米,困了就到溪流裡浸頭,山區的溪水冰冷刺骨,頭浸在水裡,激靈靈就是一個寒顫,一時睏意全消。即便如此,陳建峰團經過近三十個小時的急行軍,趕到嘉禾城外,天色已是黑漆漆地一片,從城外的山包望去,嘉禾的城牆上火把通明,城外壕溝密佈,敵軍嚴陣以待。
陳建峰放下望遠鏡:“看來我們緊趕慢趕還是晚到了一步,敵軍的援軍搶先一步進駐縣城了。”
蔣民雲問陳建峰怎麼辦,是不是趁敵不備,發起強攻,打敵一個措手不及,一舉掃清外圍工事。
陳建峰搖搖頭,說:“看情形,敵軍不下二個團,從着裝上看,不是湘軍而是中央軍,校長的嫡系,咱們即便肅清了外圍之敵,要想拿下嘉禾只怕不是易事,得付出巨大的代價。而且即便現在拿下,一二天後還是得放棄,得不償失。”
陳建峰認爲拿下嘉禾不是目的,軍團的目的無非就是阻擊嘉禾方向的敵軍,確保軍委縱隊右翼的安全,讓軍委縱隊順利地從嘉禾和藍山之間通過。既然嘉禾縣城已經爲敵軍佔領,那就放棄攻城,於縣城以南設置阻擊陣地,利用地形阻擊敵人,如此一來,反而於紅軍有利。
偵察兵回來報告,說據老鄉告知,嘉禾南高北低,西南一帶多山,尤以嘉禾與寧遠交界的南嶺山脈爲最,嘉寧公路穿山而過,是嘉禾通往寧遠的必經之路。
陳建峰命令蔣民雲立即率一個營前往南嶺設置阻擊陣地,一旦嘉禾之敵經南嶺追擊紅軍,蔣民雲可以利用南嶺的險峻地勢有力地伏擊敵軍。陳建峰則親自率部於嘉禾以南五公里的山區設伏,防範嘉禾的敵軍從正南的公路直接南下,側擊從宜章往寧遠道縣一帶轉移的軍委縱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