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峰根本不會知道,這竟然是他看到母親的最後一眼,與母親惜別的場景就此成了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記憶,許多次的夢寐裡,他都會夢到母親蒼蒼白髮和依依不捨的表情。陳建峰這一去就是二十餘年,再回故里,父親和母親的墳頭,只有小草在輕輕地搖曳,搖擺着歡迎遠行歸來的遊子,而已經成爲共和國開國元勳的陳建峰不管不顧跪倒在兩位老人的墓前,像個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陳建峰之所以二十餘年一去不返,是因爲於秋收之時,發動和領導此次湘贛邊界農民武裝起義的領導人是*。八七會議之後,*受*的委派,以*特派員的身份回到湖南,領導了湘贛邊界的這次秋收起義。
就在陳建峰昨日在小河邊與蔣民雲商談之時,第一師的官兵遵前委會的命令,已經迅速向文家市集結,*於晚間在文家市的文華書院召開軍事會議,在會上*鑑於三路起義部隊均受挫,敵強我弱的嚴峻形勢,*力排衆議,改變了攻打長沙的計劃,決定保存實力,到敵人統治力量薄弱的農村去堅持武裝鬥爭和發展革命力量。
第二天上午,起義部隊吹響集結號,準備集合隊伍,離開文家市向南進發。
陳建峰一行就在這時出現在文家市,聽到集結號,一行人勒馬停住。蔣民雲說:“建峰,這是部隊的集結號,你說是共產黨的起義軍還是國民黨的國民革命軍。”
陳建峰說:“都有可能,不管他,看看去。”
文華書院前坪,*告訴起義失敗的隊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失敗並不可怕,養精蓄銳之後,再戰就是。*熱情洋溢,說這次不打長沙,不是因爲害怕,而是不想做無謂的犧牲,得留着同志們這些革命的種子燎原,同志們要胸懷必勝的信念,相信總有那麼一天,我們會農村包圍城市,一雪前恥。*還風趣地說,長沙城就在那,它只要不長出翅膀,就飛不了,遲早會是我們的。
正說着,突聽馬蹄聲聲,負責警戒的戰士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陳建峰帶着一彪人馬已經衝了過來。陳建峰一看文華書院的前坪既有穿國民革命軍軍裝的戰士,也有拿梭鏢紅纓槍的農民,而且每人都打着紅領巾,右臂都繫着紅綢,不消說,這不是國民黨的部隊,而是共產黨起事的隊伍。
陳建峰的突然到來自是引起起義部隊的警惕,正在集合的隊伍自發散開,成戰鬥隊形,數百支黑洞洞的槍口一齊對準了陳建峰一行。陳建峰示意蔣民雲胡長髮等將手中的駁殼槍放下,大聲說:“我是原北伐軍總司令行營警衛團團長陳建峰,是貴黨蔣先雲的摯友,與貴黨的*先生和*先生認識,也認識蘇先駿團長,此番前來,沒有惡意,只想知道這次貴黨領導湘贛邊界暴動的領導人是誰?是不是夏發?”
部隊一散開,作爲總指揮的盧德銘就持槍護在了*的身前。*鎮定自若,笑,說:“德銘,用不着大驚小怪,看樣子,來人沒有惡意,告訴同志們,不要輕舉妄動。”
盧德銘點頭,正在此時,陳建峰自報名號,盧德銘是黃埔二期生,雖然與陳建峰並無交往,但陳建峰的名字在黃埔時多有聽說,盧德銘一聽是陳建峰,心裡疑慮頓生,陳建峰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文家市?不應該啊。再一聽陳建峰說自己認識*,盧德銘望向*:“毛委員,您和陳建峰真的認識?”
*此時也已經看清來者是陳建峰,他笑了笑,說:“認識,不但認識,還熟悉得很,告訴同志們,陳建峰不是敵人,是朋友,他應該是來參加起義軍的。”
盧德銘不太相信,說:“陳建峰會參加起義軍,怎麼可能?”
*笑,說:“萬事皆有可能,這世間本就無絕對之事。”
那邊,戰士們都聽從命令,將槍口朝下。陳建峰見戰士們自動分流,有幾人從人羣中走了出來,最前一人,不是別人,正是*。陳建峰翻身下馬,猶自有些不信,直至*走到他的面前,陳建峰還以爲是夢,陳建峰說:“毛先生,您怎麼會在這?”
“你陳建峰能在這,我*就不能在此。”*看着陳建峰一行笑,幽默地說,“怎麼,來踢我*的場子的。”
陳建峰笑,說:“豈敢,聽說蘇先駿在上坪一帶,本來想去看看,問問情況,一到文家市,就聽到集結號,循聲而來,沒想到和毛先生遇上了,真巧。也用不着問了,看來這次領導湘贛邊界暴動的領導人就是毛先生。”
*笑,說:“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陳建峰笑,說自己這次從陳家灣出來,本來只是想看看情況,如若是夏發或者其他人領導的這次暴動,他陳建峰得多加考察,細細琢磨,看是不是值得他陳建峰加入,既然是*,他陳建峰就沒有什麼好琢磨的,他準備加入暴動隊伍,不知道毛先生是否歡迎。*笑,說陳建峰大可以多加琢磨,革命得自覺自願,陳建峰在國民黨風生水起,春風得意,沒必要跟共產黨走。陳建峰說自己早就離開*了,看來毛先生沒有遇上*主任,他的情況,周主任知道,從他在蔣先雲的靈柩前吹奏《國際歌》起,他就有心跟共產黨走,本來答應去追隨周主任的,但是可惜,沒能如願,自己追至贛南,始終沒能追上南昌起事的部隊,既然遇上了毛先生,也一樣,因爲彼此知根知底,沒得說,想就此追隨毛先生左右。
*笑呵呵,說:“你陳建峰願意成爲我黨同志,我*自是求之不得。”*告訴陳建峰,他和*在八七會議上遇到了,但彼此行色匆匆,自是無暇顧及談陳建峰的事情。
*問:“本來只是看看,靜觀其變,現在遇上我*了,準備跟我走,要不要回去跟家人道別。”
陳建峰搖頭,說:“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男人志在四方,道別就算了,讓人回家去告訴一聲就是。”
陳建峰本想讓陳大山回陳家灣報信,可陳大山死活不幹,說自己從陳家灣出來,就沒打算回去。在文家市,他陳大山地頭熟,找個貼心的親戚帶話回陳家灣就是,他就用不着回去了,要不然到時上哪找陳建峰他們去。陳建峰問陳大山是否想好了,想跟他陳建峰走容易,但這麼一走,想回頭就難了,搞不好就是血染沙場,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陳大山說早想好了,他跟陳建峰一出陳家灣就沒打算回去。陳建峰一笑,也就由他。陳大山欣喜不已,說我這就託人帶話去。
隊伍開始有序地向萍鄉開拔,*介紹幾個主要人員:盧德銘,此次起義的總指揮,餘灑度,第一師師長。餘灑度雖然比陳建峰年長,但他和盧德銘一樣,都是黃埔二期生,他和盧德銘一一與陳建峰蔣民雲握手,按黃埔慣例,稱陳建峰蔣民云爲學長。
*笑呵呵:“說黃埔軍校是革命的黃埔,看來還真是不假,你們看看,就咱秋收起義的隊伍,軍事主官都是清一色的黃埔生。”
還真是如此,除了盧德銘、餘灑度,還有蘇先俊等二十餘名黃埔軍校生,可一期生,就陳建峰和蔣民雲,其他人都得尊稱倆人爲學長。
隊伍在山區間行進,秋意濃濃,滿山都是秋色,旗幟如火,獵獵作響,陳建峰注意到第一師的旗幟獨樹一幟,大紅的旗底,旗中央是一顆五星,五星內是鐮刀斧頭,旗左邊白色套管上是“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字樣。
陳建峰站在山嵐之上,望着前後招展的紅旗問*,說這面旗幟與他見過的旗幟都有所不同,不知有何含義,*叉着腰,解釋:紅色,象徵着革命,五星代表*,鐮刀斧頭代表工農,整體含義是: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是*領導下的工農武裝。
*笑,說:“第一軍的旗號已經打出來了,第一師經多次戰役,兵力尚不足一團,但我始終相信,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大地的,總有一天,工農紅軍的旗幟會在整個中國的大地上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