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同在渝中山區,與紅巖村相距不遠,只有幾裡的路程,這天的渝中,陽光明媚,山中鳥語花香,徐府的周圍都是一棟棟風格迥異的小洋樓,一看就是達官顯宦的居家之處。與八路軍辦事處一樣,達官顯宦之所以選址於此,偏離市區,目的還是防止日軍對重慶的空襲。
徐府門前的花園,與周邊的鄰居一樣,芬芳滿園,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別的園子都是栽種着奇花異草,而徐府的花園裡更多的是映山紅,此時雖然已是映山紅凋零的季節,但徐府的園子裡一樹樹奼紫嫣紅的映山紅卻開得正豔,引得蜂蝶在花叢中翩翩飛舞。
院子裡,吳巧巧正帶着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在嬉戲,這是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與陳建峰和徐雪涵有着諸多相像。小女孩穿着一條白色的裙子,靜靜地看着眼前的映山紅,她問吳巧巧:“巧巧姨,爲什麼我們園子裡的花和別人家的不一樣?”
吳巧巧看着小女孩:“因爲這是你媽媽最喜歡的花,你媽媽喜歡映山紅,所以你姥爺姥姥就將這個園子裡種滿了映山紅。”
小女孩點點頭:“哦,媽媽喜歡的,我也喜歡。”
小女孩追問:“巧巧姨,我媽媽在哪?”
吳巧巧的臉色一暗,說:“你媽媽在江西。”
“江西離重慶遠嗎?”
“很遠很遠!”
“哦,我明白了,我見不到媽媽,是因爲江西離重慶太遠,媽媽一時回不來。”
吳巧巧說:“小陳陳真懂事。”
小陳陳又問:“巧巧姨,那我爸爸呢?也在江西嗎?”
吳巧巧搖搖頭:“你爸爸啊,不在江西,在延安。”
小陳陳點點頭:“我知道了,延安離重慶也很遠,所以爸爸不能來看我。”
吳巧巧摸摸孩子的頭髮,說:“陳陳真聰明!”
小陳陳有一事不明:“巧巧姨,爲什麼我爸爸和媽媽不再同一個地方啊?”
吳巧巧答不上來了。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汽車的轟鳴聲,徐海波在衛隊的護衛下回到了徐府。小陳陳一時歡呼雀躍,不再記得剛纔的問題了,而是拉着吳巧巧的手往外走:“巧巧姨,快走,我舅舅回來了。”
徐海波走下汽車,一看小陳陳歡呼雀躍地朝自己跑來,笑着張開雙手,小陳陳跑過去,一頭鑽進徐海波的懷裡:“舅舅,你都有好幾天沒回來了,想死小陳陳了。”
徐海波輕輕地颳了刮小陳陳的鼻子,笑:“哪想啊?”
小陳陳指了指自己的心窩和腦袋:“這裡、這裡都想。”
徐海波直樂,抱起小陳陳就往屋裡走,邊問:“舅舅不在家,我們家小陳陳乖不乖,聽不聽話啊。”
小陳陳說:“小陳陳很乖很聽話,不信你問巧巧姨。”
徐海波笑着看了吳巧巧一眼,吳巧巧笑着點頭,說:“大少爺,小陳陳是很聽話。”
小陳陳很得意:“舅舅,你看我沒有說謊吧。”
徐海波看了吳巧巧一眼,說:“巧巧,自你和小陳陳回到徐家的那一刻起,我就跟你說了,你不再是我們徐府的丫鬟,而是我徐海波新認的妹妹,你得叫我大哥。”
吳巧巧連連搖頭,說自己自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徐家的丫鬟,不可能再有其他,她生是徐家的丫鬟,死還是徐家的丫鬟,小姐在跟小姐,小姐不再就跟小小姐。
徐海波嘆了口氣,不說話了,這事自己說過無數次了,吳巧巧執意要叫自己大少爺,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屋裡,徐紹成在靠在太師椅上喝茶,看到徐海波抱着小陳陳走了進來,笑,說:“今天怎麼有空回來?”
“到八路軍辦事處辦點事,順道回來看看。”徐海波走了過去。
徐紹成看了徐海波一眼:“有沒有問建峰的近況?”
徐海波說:“爸,我今天之所以回來,就是想告訴你,我今天見着建峰了。”
“建峰到重慶來了?”徐紹成一驚,放下茶杯,“什麼時候來的重慶?”
“今天剛到。”
“有沒有說讓他到家裡一坐?”
“說了。”
“同意了?”
“同意了,我和建峰約好了,三天後上家裡來見您。”
“有沒有說雪涵的事情?”徐紹成問。
徐海波搖頭,說:“沒說,那種情況下,不妥。”
“建峰知不知道雪涵已經不在了?”
徐海波搖頭,說:“看樣子不知道。我聽說建峰到處在打探小妹的消息,但誰都不敢對他言明實情。”
“這孩子用情太深。”徐紹成嘆了口氣,“可是事已至此,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我知道!”徐海波點頭。
小陳陳聰明伶俐,一聽徐紹成和徐海波又在說這個陳建峰,她箍着徐海波的脖子:“姥爺、舅舅,我老是聽你們說起這個陳建峰,陳建峰是誰啊?”
徐海波看了徐紹成一眼,徐紹成嘆了口氣:“孩子大了,懂事了,也該告訴她實情了。先前還擔心和建峰這輩子都見不上,現在既然有機會見上了,告訴她吧,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徐海波撫着小陳陳的頭髮:“知道爲什麼你的小名叫小陳陳嗎?”
小陳陳大眼睛撲閃撲閃:“不是媽媽給我取的名字嗎?”
“是的。”徐海波點點頭,“但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因爲你姓陳。”
小陳陳不解:“我不姓徐嗎?”
徐紹成愛憐地看着小外孫女:“傻孩子,你爸爸姓陳,你媽媽姓徐,孩子都是跟爸爸姓的,所以你姓陳,不姓徐。”
小陳陳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們說的這個陳建峰,是不是就是我爸爸。”
徐海波點頭,說:“我們家小陳陳真聰明。”
“這麼說,我就可以見到爸爸了。”
“是。”
“我爸爸什麼樣?”
徐海波笑,說:“勇敢,高大,好看,舅舅一時說不上來,過二天,你見到他自然就清楚了。”
小陳陳笑,說:“爸爸比舅舅還勇敢還好看?我不信。”
徐海波哈哈一笑,說:“你這個小精靈。”
吳巧巧進來通報:“老爺,大少爺,開飯了。”
徐海波將小陳陳舉了起來:“走咯,我們吃飯咯。”
小陳陳喜滋滋地告訴吳巧巧:“巧巧姨,舅舅說,我爸爸過兩天就回來了,我馬上就可以看到爸爸了。”
吳巧巧有些不太相信,看着徐海波:“大少爺,真的嗎?建峰少爺到重慶了?”
徐海波點點頭。
陳建峰這天一早,命令胡長髮和才旺,去山上砍些帶刺的荊條回來。
“刺多的那種,越多越好。”陳建峰說。
陳建峰那天和*說要上徐府負荊請罪一事之時,胡長髮和才旺與陳大山小龍遠遠地跟着,不在近前,此時胡長髮一聽陳建峰讓自己上山中砍荊條,一時不解其意,問:“旅長,砍荊條有何用?沒聽說伙房要荊條啊。”
陳建峰橫了胡長髮一眼:“哪那麼多廢話,這纔到重慶幾天,就忘了自己是個八路軍戰士,忘了什麼叫不折不扣地服從命令了?”
胡長髮吐了吐舌頭,一看才旺拿着砍刀一聲不吭地朝後山走去,趕忙跟了上去。
等到胡長髮和才旺砍了一捆荊條回來,張副官已經到了,陳建峰沒有穿軍裝,而是穿着那套徐雪涵特意爲他縫製的西裝,西裝革履地和張副官站在八路軍辦事處門前徐海波派來迎接陳建峰的雪鐵龍邊。
兩輛雪鐵龍旁,除了陳建峰、張副官,還有南方局社會部的二名同志。社會部是管理和領導情報與保衛工作的,主要任務是防特和反特,社會部的同志隨陳建峰同行,有些不同尋常,不是南方局不相信陳建峰,而是陳建峰執意而爲。
儘管陳建峰已經和*說過要去“拜見”徐紹成,而且徐海波邀請陳建峰上徐府也已經經過*點頭同意,都知道他陳建峰這次上徐府是因爲徐雪涵的原因,爲私不爲公,可陳建峰知道,自己單單去“拜見”徐紹成倒也沒什麼,可偏偏中間還牽扯到徐海波,自己和徐海波,一個是八路軍的高級將領,一個是國民黨的高級將領,現在兩黨之間雖然還在合作,但先有皖南事變,近有胡宗南進犯陝北,自家校長亡共之心只怕從未放棄過,只不過現在因爲還有小日本這個共同的敵人在旁虎視眈眈,蔣校長這纔不敢大張旗鼓,只敢半遮半掩,一旦日寇不復存在,國共兩黨之間只怕還是會一決雌雄,自己和徐海波見面,還是不宜一個人前往,得讓社會部的跟着纔是。今天一早,陳建峰主動找到*,要求社會部派二名同志隨行。*微微一愣,然後讚許地點點頭,知道陳建峰此舉,既是對自己的保護,同時也是自覺遵守紀律,光明磊落,*二話沒說,讓社會部的二名同志隨行。
陳建峰一看胡長髮揹着荊條回來了,二話不說,將西裝和上衣一脫,交給胡長髮:拿着!同時命令才旺:去!給老子牽一匹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