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先雲終究還是沒能和陳建峰一同前往上海,與陳建峰一同於上海暢飲,*也沒法邀*把酒一杯,歷史從來不會以人的意志爲轉移,它都會按原有的進程,從容不迫地走下去。
1927年的春節就這麼隨着凜冽的寒風一同來了。
2月1日是除夕,九江漫天大雪,大地白皚皚一片,寒風吹過,發出嗚嗚的嘶鳴。此時,北伐軍勢如破竹,已經將江西境內孫傳芳的殘部一掃而盡,北伐軍兵分三路繼續前進。西路以第四、第八軍爲主力,沿京漢線進軍河南;東路以第一、第三軍爲主力,進軍浙江;中路以第二、第六、第七軍爲主力,沿長江向安徽和江蘇南京進軍。此時的第一軍兵強馬壯,*趁北伐之機大肆擴軍,各師被*分別編成了四個縱隊,各縱隊都滿額,相當於軍。徐海波已經升任縱隊司令長官,九團團長衛立煌升任第14師師長。
*的總司令行營由南昌移至九江,準備隨時進軍南京、上海。此時的國民政府已經遷都武漢,而*卻有意遷都南昌,國民黨內部又起紛爭,北伐雖然照計劃進行,但雙方互不信任,各打算盤。*手握重兵,對武漢政府自是不屑一顧,以北伐軍總司令的名義於南昌發號施令,指揮北伐,國民政府一分爲二,南昌與武漢分庭抗禮,一時不相上下。
除夕夜,*與蔣先雲、陳建峰、俞濟時、蔣孝鎮一同興致勃勃地包了餃子。照贛人的習俗於餃子中,放一個角子,誰吃到誰有賞,結果蔣先雲吃到了,*笑呵呵,當場獎蔣先雲大洋二十元。
陳建峰笑,說:“現在九江城到處張燈結綵,家家戶戶都自寫對聯,咱總司令部不能不寫,校長您得貢獻寶墨。”
*笑呵呵,倒也爽快:“那你準備紙硯。”
陳建峰磨墨,蔣先雲將裁好的紅紙拿了上來。*笑,說:“原來你們早就準備好了。”
*提筆,一時沒有落筆,問:“那我寫什麼?”
陳建峰笑,說:“現在是過年,只要校長筆下沒有金戈鐵馬,什麼都成。”
*笑了笑,提筆寫下:迎新春年年如意,接鴻福步步登高。此對聯中規中矩,倒也有着幾分吉祥之意。*笑,問:“此聯怎麼樣?”
陳建峰和俞濟時拿過對聯到一旁的火上烘烤,陳建峰邊烤邊笑,說:“好是好,就是校長您都已經是總司令了,還怎麼登高?”
*哈哈大笑,說:“攀登無止境,總司令就不能步步登高了,扯淡。”
蔣孝鎮提着米漿,刷在行營堂屋前的兩根門柱上,大家一起動手,將對聯貼上。
陳建峰拍拍手說:“如此,行營纔算是有了新年的氣象。”
*說:“接下來怎麼辦,九江不同於廣州,想來冰天雪地,也沒有龍獅可舞,咱們就這般烤火,守歲?”
蔣孝鎮提議,說:“要不,下棋好了。”
*一聽興致勃勃,說好。陳建峰和蔣先雲一聽,不幹,和*下棋最沒意思,因爲*總是悔棋,陳建峰說下棋之事,有俞濟時蔣孝鎮陪校長就成了,他和蔣先雲旁觀就好。可*偏生要和陳建峰下,說俞濟時蔣孝鎮的棋藝太臭,沒有多大意思。陳建峰心說俞濟時的棋藝可不臭,和他陳建峰蔣先雲從來都是不相上下,之所以次次輸給校長,還不是這小子故意爲之。陳建峰也不便明說,無可奈何,說下棋可以,但是校長不許悔棋、耍賴。
*一聽,笑罵:“娘希匹的陳建峰,我什麼時候悔過棋了?”
俞濟時和蔣孝鎮連連朝陳建峰使眼色。陳建峰故作不知,笑:“俞濟時、蔣孝鎮,你倆怎麼了,眼睛眨巴不停,迎風眼還是沙眼。”
俞濟時氣急:“你陳建峰才沙眼呢。”
陳建峰笑,說:“那你和孝鎮使眼色是何意,讓我讓着校長,這不間接證明校長有悔棋之習慣麼。”
蔣孝鎮說:“陳建峰,哪有你這麼理解之道理。”
陳建峰說:“依我就是這般理解。”
*一笑,說:“行了,別爭了,以前悔不悔棋的咱們暫且不論,這一次,咱們君子協定,彼此都不許悔棋,如何?”
陳建峰說:“此話校長好像不是第一次說,君子協定沒用,得用經濟手段處罰才行。”
*稀罕:“如何處罰?”
陳建峰一笑,說:“悔棋可以,悔一次棋罰一塊銀元。”
*現在被勾起了棋癮,不要說一塊銀元,即便是十塊銀元也是樂意,*指揮陳建峰趕緊擺棋。陳建峰笑,說:“校長,您得把銀元擺上,您悔棋一次,我就自拿銀元一塊。”
*說:“你怎麼就知只我悔棋,你陳建峰就不會爲之。”
*這話也對,陳建峰身上沒帶銀元,只有*剛纔封的十元利是,可今天是年三十,得守歲,和*一下棋只怕就沒完沒了,以*以前的悔棋頻率,十塊銀元似乎不經摺騰。怎麼辦?陳建峰把十塊銀元往桌上一放,說入股分成,相信陳建峰不會悔棋的,入股陳建峰這一方,相信校長不會悔棋的,參股校長一方。蔣先雲笑嘻嘻,將剛剛得到的三十塊銀元往陳建峰面前一放。俞濟時和蔣孝鎮儘管有心與陳建峰結盟,只是見*望向自己,沒得法子,只得每人在*的面前放了五塊銀元,*笑,問俞濟時和蔣孝鎮這是不相信自己呢,還是小氣,剛每人給了十元利是,怎麼還拿一半留一半,都押上。陳建峰煽風點火,說就是,擺明就是不相信校長。俞濟時和蔣孝鎮沒轍,橫了陳建峰一眼,就得將剩下的五塊銀元掏了出來,心想看來這十塊銀元口袋還沒有放熱,過不了多久,就得易主了。還差二十,*讓俞濟時從他的抽屜裡拿來,如此一來,四十比四十,倒也公平。
*笑眯眯,說:“現在可以開始了吧?”
陳建峰點頭,笑,說:“如此,這棋下起來纔有了一些意思。校長您多悔幾步棋也沒關係,四十步棋悔完了,到時咱再繼續下注,那就成了八十比八十。”
*不樂意,說:“建峰,好似我這個校長就只知道悔棋似的,你陳建峰就一步不悔?誰信,來來,咱棋局中見分曉。”
陳建峰把衣袖一挽:“那還說什麼,咱這就開戰。”
於是雙方興致勃勃,擺開陣勢,拱兵跳馬飛象,陳建峰第一次笑嘻嘻,也不與*爭執,*悔一步棋,他就笑嘻嘻地從*的面前拿過一塊銀元,俞濟時和蔣孝鎮着急也沒用。
*的行營裡一時笑語喧天,無比熱鬧。
誰都不知道*除夕那天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年的春節還沒有過完,北伐前線已是捷報頻傳:在浙江,浙軍周鳳歧、陳儀兩師投誠,擴編成軍,歸何應欽節制,北伐軍向杭州進軍,杭州已成囊中之物;在中路,安徽的陳調元、王普兩部也派人與北伐軍接觸,有意歸順,安徽一克,南京也就指日可待。
留在九江的*心情自是一片大好,指揮陳建峰早做準備,準備隨時將行營移至孫傳芳的老巢南京,不亦快哉。
可就在此時,風雲又變。
這天蔣先雲一早請假外出,直到傍晚才行色匆匆地從外面歸來,卻是一臉的冷色。陳建峰看蔣先雲神色不對,關切地問:“先雲兄,神色不對,發生什麼事情了?”
蔣先雲冷峻地說:“沒事。”
陳建峰搖頭,說:“沒事纔怪。你我是什麼關係,別人看不出來,我陳建峰還能看不出來?昨天還是喜氣洋洋,毫無徵兆,今天外出一趟回來,就是一臉菜色,鐵青着臉,不消說,肯定有事,事發突然,說吧,什麼事。”
此事事關重大,蔣先雲心裡思量要不要提前告知陳建峰。陳建峰笑,說:“怎麼?有紀律,不可外泄?行了,你想說就說,不說拉倒。”
蔣先雲心想在總司令部如果連陳建峰都不可信任,那也就無人可以相信了,此等事情,雖然事涉黨內機密,但於情於理都必須告知陳建峰一聲,陳建峰不問也就罷了,可以延後幾天,但現在既然陳建峰起疑,主動問及,而且此事遲早是要告知陳建峰,那遲不如早,也讓陳建峰早做心裡準備。
蔣先雲示意陳建峰跟着自己走,陳建峰一看蔣先雲如此謹慎,心想此事只怕非同小可,陳建峰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那種不好的預感又來了。陳建峰暗罵:“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