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者庫浣衣局裡,宮奴們正在洗濯衣物,玻琴懷裡斜挎着一個木盆,盆裡裝着昌貴妃的紗帳和幾件換洗的衣服,吩咐道:“貴妃娘娘命我把這紗帳和這幾件衣服拿過來洗,洗乾淨了的話就送來承乾宮。”宮奴們喏喏應着,接過木盆繼續做事,玻琴轉身離去。宮奴洗着洗着,才發覺衣服上有血漬,但又不敢聲張,洗好晾曬了之後按吩咐送回了承乾宮,玻琴坐在茶椅上,從袖中掏出一袋錢給宮奴:“這些是貴妃娘娘讓我賞給你的賞錢,讓你管好自己的舌頭,不然……”宮奴立刻會意,跪下叩首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姑姑饒命!”玻琴拿起茶几上的茶碗輕輕地扣了幾下,用鞋子輕輕踢了踢宮奴:“知道的話,就跪安吧。”宮奴立刻出去,玻琴拿起剪子,將紗帳剪得稀爛。負責洗濯的宮奴被管事公公杖責三十大板,宮奴不堪忍受冤枉,上吊自盡。昌貴妃跪在佛堂前雙手合十,面目慈悲,虔誠懺悔:“罪過罪過。”
灩答應聽聞勤貴人病了,到寧壽宮裡與勤貴人促膝長談,她得知勤貴人的遭遇,擔憂道:“姐姐,步搖怎麼可能變成兇器,無緣無故跑去案發現場?”勤貴人嘆道:“這種事,應該是有人要存心誣陷,現在安插在太后娘娘身邊的內應已經遣走了大半,不過這件事還是讓我擔心,我身邊的人也出了內鬼。先是曲譜的事,再是步搖。”灩答應思索片刻道:“能動我們首飾的,通常都是貼身伺候的人,也就只有姐姐身邊的積雲和積雨。”勤貴人搖了搖頭,道:“不會是她們,往日裡我和她們同來同往,再說,案發的時候積雲和積雨還陪在我身邊。除非……”她還沒說完,只聽窗外踩碎瓦片的聲音,灩答應趕忙打開窗戶:“誰在那兒!”勤貴人微笑道:“讓她聽去了也好,否則她怎麼向她主子交差?”勤貴人吩咐道:“積雲、積雨,茶點不夠了,再去小廚房拿些過來。”侯在門外的兩個宮女聞言,就去小廚房做事,灩答應焦急道:“姐姐,這會兒還有心情和我一起吃茶點?”勤貴人莞爾道:“我一向都是以不變應萬變的,我都不緊張,你何須如此緊張?”積雲和積雨拿了茶點進來,勤貴人打發她們道:“好了,都下去吧。”二人退下,勤貴人莞爾介紹道:“寧壽宮的茶點雖然不即東西六宮那樣精緻,但也是宮中的上品,妹妹快過來嚐嚐。”
御花園那兒,在甬道里暗害結香的宮女與玻琴在假山的龍洞下會面,宮女道:“看來她們早就察覺了我們的佈局,我們的人被遣走了很多。”玻琴道:“那以後行事要萬分小心了。”宮女道:“方纔灩答應來找勤貴人談話,她們對步搖的事起疑了,因爲當時只有奴婢和半夏進出過勤貴人的寢室,以後怕是沒那麼方便了。”玻琴微笑道:“汀娥,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也小心應付。照我說的,讓她們認爲半夏纔是眼線,順便玷污勤貴人的名節。”汀娥回道:“姑姑放心,奴婢一定會爲娘娘效犬馬之勞,爲娘娘分憂。”她說着就急匆匆趕回去,張望四周,行色匆匆間遇上勤貴人和灩答應有說有笑的走來,趕忙退避行禮,見她們遠去,又匆匆趕到勤貴人的寢室裡去打掃,剛要進去,卻見半夏從裡頭出來:“汀娥,你去茅廁怎麼去了這麼久?裡頭我已經收拾好了,院子裡的花你幫我澆一下就行了,我先去小廚房看看小主的紅藻湯好了沒有。”汀娥笑着迴應她,提着花灑到院子裡澆花,見半夏走開,潛入房中,拿出袖子中的書信藏在枕頭底下,信封上寫着“勤貴人親啓”,隨後立刻出門去澆花,灩答應和勤貴人有說有笑地回來,又去陪太后用了晚膳,才高高興興地回鍾粹宮。勤貴人回到自己寢殿已經很晚,積雲爲勤貴人收拾牀鋪,掉出一封信,她將信交給勤貴人過目,勤貴人問道:“今日午後,是誰負責打掃寢殿的?”積雨上前回道:“回小主,奴婢們當時在陪小主遊園,留下來的只有半夏和汀娥。”勤貴人吩咐道:“讓她們都進來吧。”
積雲領着半夏和汀娥來到勤貴人面前,二人一同向勤貴人福下道:“參見小主。”勤貴人拿着那封信開始念:“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爲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她收起信,莞爾道:“李白的《秋風詞》,表示對心中伊人的相思之情。”她冷笑一聲將信撕毀:“這種把戲我見多了,深宮中用情愛事蠱惑寂寞女子,散佈流言說她們本性**,想讓她們紅杏出牆,被人捉姦在牀,遭萬人唾棄,最後人頭落地?別跟我來這套。”又問道:“今日午後,是誰打掃寢殿的?”二人面面相覷,半夏道:“回小主,是奴婢。”積雲道:“那汀娥呢?她沒和你一起?”汀娥回道:“回姑姑,當時奴婢有些不舒服,就先去了茅廁出恭,回來時半夏已經打掃好了,奴婢就到院子裡澆花去了。”半夏道:“是奴婢讓汀娥去澆花的,可是小主屋裡怎麼會有這封信,奴婢打掃的時候根本就沒見過。”積雨笑道:“你不見過還好,你要是見到了還不得滿世界去張揚啊?”半夏慌忙道:“不,奴婢不敢啊!”勤貴人道:“以後我若不在這寢殿裡,你二人就別進來打掃了,知道的話就跪安吧。”二人喏喏應是叩首離去。半夏纔出了門,心中滿是委屈,便捂着臉跑開了,汀娥緊跟了上去,半夏哽咽道:“大家都是奴婢,你爲何要誣陷我?”汀娥爲難道:“我也有我的苦衷啊,其實我們小主她……”她附耳半夏,半夏聽得一驚一乍的:“什麼!?你是說小主……?!”汀娥馬上用噓聲示意她住嘴:“這種事不太乾淨,以後別亂說了,知道嗎?”半夏會意點頭,汀娥嘆道:“灩答應與小主本就姐妹情深,這禁宮之中,兩個寂寞的人互生愛慕有何不可?所以當時灩答應悄悄找我,讓我把信給小主。”半夏道:“那你剛纔怎麼不說啊?”汀娥爲難道:“我剛纔也是太緊張了,小主問得又急,我都慌了,不知要從何說起了。算了,以後若小主不在,咱們就不進她寢屋了。”半夏疑惑道:“可是,你說她們兩個像嗎?”汀娥莞爾道:“也許只是猜測吧,很晚了,今夜我當值,你回去睡吧。”半夏打着哈欠道:“好,拜託你了。”汀娥提着燈籠在院子裡守夜,不時聽着屋內主僕的悄悄話,大約是聊到懷疑半夏是眼線,汀娥竊喜。
次日一早,半夏伺候勤貴人洗漱,積雨拿着篦子爲勤貴人梳理秀髮,勤貴人整理完畢就去拜見太后,積雲留下來看着兩個雜掃宮女,她給半夏和汀娥各自交代了差事,讓半夏去院子裡鋤草,讓汀娥來撣去屋內古玩架上的灰塵,積雲正看着兩個宮女做事,勤貴人扶着太后往這邊來,積雨朗聲通傳:“太后娘娘到!”宮人們立刻放下手中的活,過來跪伏叩首道:“太后娘娘萬福。”太后莞爾道:“都起來吧。”宮人們起身,勤貴人扶着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陪您進屋裡坐吧。”太后點頭,宮人們簇擁着兩個主子進了屋裡,勤貴人打發她們道:“都下去吧。”宮人們退下,勤貴人與太后聊起曲藝之事,太后也很有興致的哼了幾句,勤貴人搖頭,莞爾道:“太后娘娘,發聲應該用氣,用丹田,您來感受一下臣妾是如何用氣的。”說着,就將太后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上壓着,勤貴人唱了幾句,莞爾道:“太后娘娘您也可以試試,咱們先從最基礎的呼吸開始練。”勤貴人將手放上太后的肚子上,讓太后深呼吸,慢慢地吐氣,太后笑道:“沒想到唱歌還有如此大的學問。”勤貴人道:“任何技巧都是點滴積累,太后娘娘,您的氣息再吐得允一些就可以了。”二人聊了一會兒,勤貴人吩咐宮人們去準備午膳,半夏端着午膳進來,羞怯回道:“二位主子,請慢用。”她布好菜匆匆退下,勤貴人給太后夾菜:“太后娘娘,您嚐嚐這菠菜。這獅子頭。”太后莞爾道:“好,好,你自己也吃。”二人用完膳,勤貴人陪太后到寧壽花園裡去散步,積雲吩咐半夏和汀娥整理。
夜間,積雲點了茉莉香,將一整天觀察的情況回給勤貴人:“奴婢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她們倆都很聽話,做事也很勤快。”勤貴人靠在牀頭上,嘆道:“再多留意一下,時候也不早了,你也去睡吧。”積雲扶着勤貴人的後腦勺,伺候勤貴人躺好,向勤貴人道了聲:“小主晚安。”就退下休息。勤貴人輾轉不安,不知到了幾更,門悄悄地打開,她聽到躡手躡腳的布鞋聲,假裝繼續熟睡,又聽見打開櫃子的聲音,那個人將一個東西放進櫃子裡,然後悄悄離開。勤貴人見那人走了,打開櫃子,拿出一個在底面繪有春宮圖的胭脂盒,盒子裡藏着一句詩:“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她將詩和盒子收好,繼續安寢,次日梳妝時,積雲道:“今日是十五,小主,咱們早些準備去拜見貴妃吧。”勤貴人邊換裝邊對半夏道:“給我換那件碧藍色繡茉莉花的錦袍吧。”半夏應着爲勤貴人換好服裝,勤貴人覲見回來,積雲正督促汀娥掃地,半夏伺候勤貴人休息,勤貴人問道:“半夏,昨晚上你守夜,有見過什麼人進來嗎?”半夏道:“回小主,奴婢沒看到有人進來。”勤貴人莞爾道:“好,你先下去吧,幫我叫汀娥過來。”汀娥過來福着道:“小主,奴婢來了。”勤貴人把玩着胭脂盒道:“昨夜可是你進來過嗎?”汀娥回道:“小主,奴婢沒進來過,昨夜奴婢在自己宮房裡休息,一步都沒有離開。”勤貴人莞爾道:“我有些乏了,不想動彈,你幫我把這胭脂盒放到抽屜裡吧。”汀娥接過胭脂盒將它放到櫃子裡便退下,勤貴人拿出一對金鑲珠翠耳墜藏到牀墊底下,她睡起來吩咐宮人們尋找,積雲問道:“汀娥,方纔是你動抽屜的,是不是你拿了?”汀娥跪下不知所措:“小主,奴婢沒有,奴婢按小主的吩咐放好了東西就退下打掃了,奴婢沒動過小主的耳墜。”勤貴人道:“這就奇怪了,難道耳墜子長了翅膀自己會飛不成?”汀娥不住叩頭:“小主明鑑,奴婢絕不會偷小主的東西。”勤貴人莞爾道:“還有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汀娥急切道:“小主,要奴婢做什麼?赴湯蹈火都可以的!”勤貴人搖了搖頭,笑道:“沒那麼嚴重,你去廣儲司說飲綠軒首飾數目不對,再拿一對耳墜來,順便,幫我把這胭脂盒拿去燒掉。”汀娥喏喏應是,便將盒子收好出去。勤貴人吩咐積雨將耳墜放到汀娥和半夏的宮房中,半夏在宮房裡發現那對耳墜,覺得很好看便自己戴上,她端着點心進來時,勤貴人看到耳墜,怒斥道:“大膽半夏!還不跪下!”半夏惶恐不安,跪下求饒道:“小主饒命!小主饒命!”勤貴人斥道:“立刻摘了你的耳墜放桌上,給我退下!”半夏喏喏摘了耳墜,哽着退下,屋外聽到半夏的哭聲,汀娥辦事回來,見半夏在哭,上前問道:“又被小主斥責了?”半夏委屈點頭,汀娥安慰道:“做奴婢的就是這樣,哪能不被斥責呢?快別委屈了。”半夏哭道:“我不過是瞧見咱們屋裡有一對很漂亮的耳墜,一時好奇才戴上的,小主就很大聲地責罵我。”汀娥踉蹌一下,問道:“耳墜?我們屋裡的?我們屋裡哪有什麼耳墜?”半夏哽咽道:“我都看見了,很漂亮的。”汀娥道:“什麼時候看見的?”半夏道:“方纔我回屋看見的。”汀娥想到了什麼,拿着東西進去,半夏還在嚶嚶哭泣。
勤貴人莞爾道:“方纔我仔細找了一下,耳墜子原來掉到地下了。不過你辛苦這一趟,又給我弄來新的耳墜,辛苦了。”汀娥莞爾道:“不辛苦,奴婢份內之事,只要小主吩咐,奴婢就一定照辦。”勤貴人仔細嗅了嗅:“你身上,可用了什麼薰香嗎?好香。”汀娥道:“奴婢哪用得起什麼薰香,方纔奴婢走了一圈,一身汗臭,恐污了小主嗅聞。”勤貴人搖頭,莞爾道:“清香宜人。”汀娥道:“小主,您還有什麼吩咐嗎?”勤貴人拿出抽屜裡的信封,信封上寫着“灩答應親啓”,她莞爾道:“有封信,我想請你轉交給灩答應。”汀娥接過信,回了句:“奴婢立刻就去。”便出去。灩答應接過信,邊拆着信封邊問道:“你們小主還有話帶給我嗎?”汀娥跪着道:“回小主,沒有了。”灩答應念着信:“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她念完即刻將信交還給汀娥,與汀娥一同趕往飲綠軒,她拿着那張紙問勤貴人:“姐姐這是什麼意思?”勤貴人疑惑道:“這是誰寫的?”灩答應道:“姐姐,我們不是那樣的,對不對?”勤貴人吩咐宮人們先出去,對灩答應道:“燕燕,你想太多了,我們之間要傳話還需這麼周折?而且,深宮中寫這種詩詞,萬一傳到皇上那兒,你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灩答應回想着道:“是姐姐讓汀娥給我送信的嗎?”勤貴人假裝回想,道:“汀娥,我沒叫她給你送過信。”又喊道:“汀娥,進來!”汀娥進去,跪下叩首:“二位小主有何吩咐?”灩答應要發問,勤貴人按住灩答應的手,示意她不可聲張,勤貴人莞爾道:“灩答應想吃山楂糕了,你快去小廚房拿。順便去準備普洱茶。”汀娥應着去做事,灩答應見汀娥走遠,道:“我也覺得這個汀娥有古怪。”勤貴人嘆道:“方纔我留意過了,汀娥身上沾染了茉莉香的氣味,那氣味極微,若不仔細察覺,是察覺不出來的,說明她經常出入我的寢屋。”灩答應擔憂道:“那,姐姐,咱們去告訴皇上吧?”勤貴人莞爾道:“還用不着,皇上日理萬機,哪裡管得了這些微末小事?後宮自然是四妃娘娘和昌貴妃在打理。”她繼續道:“這幾日我讓她認爲我懷疑半夏,讓她放鬆警惕,稍後我就找個由頭,把她趕出去。不過,也許需要妹妹你配合一下。”她附耳灩答應,灩答應會意。汀娥端着茶壺和山楂糕進來:“二位小主請慢用。”灩答應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汀娥喏喏應着退下,灩答應拿起一塊山楂糕吃着,勤貴人也品着普洱,突然,二人昏昏睡去,宮人們聽見摔碎碗碟的聲音,都進來,積雲拿起一塊山楂糕聞着,又拿起茶壺聞着,道:“茶點被下了蒙汗藥,誰幹的!說!”靈臺道:“方纔我瞧見汀娥去過小廚房,是汀娥端着東西過來的。”汀娥跪下辯道:“奴婢沒有啊!奴婢也不知道,小主的茶點裡怎麼被下了藥!奴婢不知道啊!姑姑,奴婢沒有啊!”積雲道:“方纔只有你經手過茶點,難道你是想說是我授意半夏給小主下藥?”汀娥冷汗直冒,辯道:“不,不是,姑姑,我……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積雲吩咐道:“來人,把她給我押了關起來,等小主醒了再發落!”宮人們立刻來押汀娥,汀娥驚慌失措,大喊:“小主!奴婢知道錯了!您饒了奴婢吧!”勤貴人吩咐道:“讓她進來!”汀娥進去,灩答應問道:“爲何要埋伏在姐姐身邊圖謀不軌?昌貴妃給了你什麼好處,快說!”汀娥惶恐不安,戰戰兢兢道:“奴、奴婢有把柄在她們手上,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啊!小主,奴婢再也不敢了!”勤貴人莞爾道:“知道爲什麼你露陷了嗎?”汀娥驚懼道:“小主,奴婢不知道。”勤貴人輕輕嗅了一遍屋中的薰香道:“今日我屋裡點的是檀香,可你身上卻沾染了茉莉香的氣味,可見你經常出入我的寢屋,算起來,結香的死,應該也和你有關吧?”汀娥連連叩頭:“小主對不起啊!奴婢是被她們逼迫的啊!不得不照她們的安排做事,小主,奴婢以後一定會忠心護主,絕對不會有異心!小主,如若奴婢所說有假,甘願被天雷劈死!”勤貴人用帕子掩口反胃,擺手道:“倒不用那麼嚴重,稍後我讓積雲回了內務府,讓你去承乾宮伺候。好了,跪安吧。”汀娥哽咽着告退。
過了幾日,汀娥由玻琴領着進了自己的宮房:“以後你就住這兒,你的差事明日我會安排給你。”汀娥疑惑道:“我一直很小心的,到底是怎麼露陷的?”玻琴道:“勤貴人心思縝密,很不好對付,眼下,連你都被遣走了,那裡就沒有咱們的人了。”汀娥嘆息,玻琴道:“你挪騰了新地兒,也累了,先歇會兒。貴妃娘娘有了新的計劃,自會告知咱們。”汀娥點頭。晚間,飲綠軒這裡,半夏和幾個宮人提着燈籠坐在院子裡的石桌上閒聊,半夏恍然大悟:“原來小主是想讓汀娥現形,我就說嘛!她老是假裝肚子疼去上茅廁,其實是跑去通風報信了!”小太監道:“還好小主仁慈,趕她去承乾宮,換了太后娘娘不就直接成了棍下鬼了,關景天就是個例子。”半夏輕輕敲了敲小太監的帽檐:“大晚上的,說這些多不吉利啊!”積雲也歡喜道:“現在這兒的眼線都被除掉了,小主和太后娘娘也無了後顧之憂。”勤貴人漫不經心地撥動琵琶弦,嘆道:“後宮裡,人人都會耍心機,是因爲人人都有無可奈何。窺伺他人,任意擺佈,又能得到什麼善果呢?”積雲也嘆道:“可憐了結香,咱們找到了兇手,還是不能爲她昭雪。”勤貴人冷笑一聲,眼裡閃着寒光:“俗話說,多行不義,必自斃。”
太后的眼睛在李太醫和勤貴人的精心照顧下日漸好轉,終於徹底恢復了視力,她恍惚間看到了身着皇貴妃服制的孝懿皇后,又立刻搖頭回過神來,見是勤貴人端着藥,耐心地吹涼,送到自己嘴邊,太后吃着藥,莞爾道:“瞧哀家,剛恢復視力,老是把你錯認成孝懿皇后。”勤貴人聞言,立刻跪下道:“臣妾長相是天生如此,並不想對仙逝的皇后娘娘不敬。”阿柔也道:“奴婢頭回見貴人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呢。不過瞧久了,勤貴人倒比孝懿皇后平易近人些。”太后攙起勤貴人道:“好孩子,快起來,哀家的這雙眼睛,若不是有你護理,還不知能不能恢復視力。你啊,哀家一開始討厭你,懷疑你,老是想挫你的威風,現在呢,哀家實在是太喜歡你了。”勤貴人感動,伏在太后懷中哽咽:“太后。”太后安慰道:“好孩子,哀家眼睛好了,就可以看清更多的東西,不會讓其他人再欺負你了。”黑豆看到這一幕,也用小爪子輕輕擦拭眼角的淚水。
千里之外的蒙古,各部因連年戰亂災荒,饑民無數,阿靈阿和成璐開倉賑糧,無奈人多粥少,一開始還能緩解災情,而後就災荒連連,災民們衝進都統府裡討說法,阿靈阿勸道:“鄉親們聽我說,我們已經派人去大清報告我們的情況,希望各位鄉親稍安勿躁!我保證!三日後,人人都有東西吃!”災民哪裡肯聽:“狗官!你們肯定中飽私囊!把糧食都私吞了!帶我們去糧倉!不然我們拆了你這個狗窩!”災民們一呼百應,各個提着大棍,大聲呼喊:“對!我們拆了你這個狗窩!”瀮兒攙着大肚子的成璐過來,成璐勸道:“鄉親們,你們需要什麼,我們都會給你們的,求你們不要激動。”其中一個婦人見成璐大着肚子,抱着懷中骨瘦如柴的嬰兒跪下哭道:“懇求老爺夫人,賞點東西吃吧!這孩子快餓死了!”又一個小孩哭着上前:“我好餓!我要吃東西!”成璐上前,用帕子爲小孩抹去眼淚:“小弟弟,你放心,咱們已經派人去朝廷,朝廷一定會給我們發放賑災糧食的。”那個帶頭的繼續呼喊:“鄉親們!不要聽他們的!給我上!”一片喊殺聲響起,軍民們打成一片,混亂中,一支棍棒朝災民小孩揮來,成璐上前,用腹背替他受了一棍重擊,撲倒在地,接着又是一棍打在臀部,還有一棍打在成璐的頭上,小孩看見成璐鞋子裡和裙下在流血,慌忙逃開。阿靈阿見成璐倒地,闖過人羣將成璐抱起:“都給我住手!”士兵們上前將幾個領頭挑事的押住,災民們便紛紛丟到棍棒投降,阿靈阿哭喊道:“璐兒!璐兒!”經過太醫診治,成璐受了重擊,再也無法生育,頭部也因重擊而失憶,阿靈阿後悔不該帶成璐一起來,過了幾日,朝廷派發的糧食送來了,災民們蜂擁來搶,多搶多得,少搶少得,沒人願意開荒耕作,災荒始終不得緩解。
我們便將希望寄託於神佛,期待神佛庇佑天下百姓,每日除了與昌貴妃一同赴寶華殿祈福,就是各自在宮房裡摘抄佛經,這一日,我正坐着轎攆往承乾宮去,就見到有一羣太監宮女在對另一個小太監拳打腳踢,我立刻催促轎伕過去,芳若大聲通傳:“德妃娘娘到!”那些人還不停止,我猛拍扶手,厲聲喝止道:“都給本宮住手!”他們立刻過來,跪下道:“奴婢\奴才參見德妃娘娘!德妃娘娘萬福金安!”我問他們:“爲什麼打架?”小太監回道:“回小主,那小子他,他跟我們玩馬吊,他老出老千!”宮女捏了一下他,小太監立刻道:“回小主,咱們是敬事房的,庫房有件琺琅花瓶丟了,所以對他小懲大戒一番。”我冷笑道:“拳打腳踢也是小懲大戒,那還要宮規戒律幹什麼?”我大聲喊道:“侍衛!侍衛!”侍衛聞言過來:“德妃娘娘,奴才在!”我吩咐道:“把這些鬥毆挑事,驚擾本宮鸞駕的奴才,都給本宮抓起來!帶到承乾宮交給貴妃娘娘發落!”侍衛應着就來押走那些宮人。
我到承乾宮裡,先向昌貴妃行禮道:“嬪妾參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昌貴妃莞爾道:“姐姐免禮,坐吧。”我道了聲:“謝娘娘。”便坐在我的座次上,昌貴妃吩咐玻琴道:“玻琴,去給德妃娘娘斟茶,擺上點心。”玻琴應着給我座椅旁的紅木桌上擺放茶點:“德妃娘娘您慢用。”我莞爾道:“有勞玻琴了。”玻琴退去昌貴妃身邊,昌貴妃問道:“近日各宮房可都有按吩咐摘抄經卷?”我道:“永和宮宮人認真抄頌經文,必不敢懈怠。”昌貴妃擔憂道:“現在天下難民那麼多,咱們這些深宮主子,唯一能做的就是爲他們祈福,讓佛蔭庇佑,天下太平。德妃姐姐是學佛懂佛之人,一定要當好嬪妃們禮佛的表率。”我莞爾點頭道:“貴妃娘娘說的是,嬪妾一定更加誠心誠意禮佛,爲天下百姓廣積公德。”昌貴妃莞爾道:“對了,最近阿哥公主們都還好嗎?”我莞爾回道:“回貴妃娘娘,一切都好。”我斂住笑容,正色道:“方纔來時,嬪妾見途中有宮女太監打架鬥毆,現在人都帶來了,還請貴妃娘娘發落。”昌貴妃聞言,立刻道:“都給本宮帶上來!”侍衛押着那些宮人進殿,宮人們立刻跪在地上叩頭:“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玻琴見了那些宮人,很是驚訝,隨後故作沒事,昌貴妃問道:“方纔是你們打架鬥毆,驚擾了德妃娘娘嗎?”宮人們各個說“奴婢該死”“奴才有罪”之類的,昌貴妃轉向我道:“姐姐,是你發現的,還是你來處置吧。”我面有難色,回道:“貴妃娘娘,您是貴妃,位份比嬪妾尊貴,還是您來發落吧。”昌貴妃嘆道:“好吧。”隨後對宮人們斥道:“本宮念你們是初犯,每人罰俸兩個月,下次再犯,二十大板,攆送出宮,絕不姑息!都給本宮跪安!”宮人們喏喏稱是,連滾帶爬出去。我品了口茶道:“貴妃娘娘,永和宮中還有些事,嬪妾先行告退。”昌貴妃莞爾相送:“姐姐慢走。”玻琴和遊世淮向我恭送道:“恭送德妃娘娘!”
昌貴妃倚在椅子上,用手捏着額頭,閉目凝神,玻琴蹊蹺道:“那些人,不都是咱們放進勤貴人和太后那兒的內應嗎?怎麼都被遣走了?”昌貴妃嘆道:“勤貴人,沒那麼簡單啊,現在他們又出了打架鬥毆的事,讓德妃也管上了。”玻琴懷疑道:“難道娘娘是想說,德妃娘娘也知道了咱們的事?”昌貴妃搖頭,冷笑道:“一個成天禮佛的妃子,有什麼氣候?”接着又嘆道:“還是多想想,如何解決那些後患吧,本宮不想夜長夢多,最好一次性都給本宮解決掉。”玻琴聞言便知昌貴妃心思,立刻應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麼做了。”玻琴帶汀娥去御花園採花,邀她到假山那兒商量事情,隨後遊世淮上前,將汀娥狠狠按入水中,做成自盡溺斃之狀。遊世淮召集並帶着那些參與鬥毆的宮人們出宮辦差,他心存惻隱,並沒有把他們帶到埋伏昌貴妃殺手的宮門,而是走了另一個宮門,給他們一些盤纏,讓他們離開皇宮,離開京城,自謀生路,宮人們十分感激遊世淮。守門的侍衛見他們沒來,立刻去通知昌貴妃:“屬下該死!請娘娘責罰!”昌貴妃擺弄着花瓶裡的牡丹:“是不是人都放跑了?”侍衛回道:“屬下即刻派人去追捕!”昌貴妃莞爾道:“既跑了,那便跑了吧,行了,本宮知道了,跪安吧。”侍衛行禮道:“奴才告退!”遊世淮趕回來:“回稟娘娘,那些宮人都送走了。”昌貴妃撫着花瓶道:“都送走了?”遊世淮回道:“是啊,娘娘,奴才送他們走了。”昌貴妃突起怒意,將花瓶朝遊世淮打去,遊世淮慌張躲閃,跪下不住叩頭道:“貴妃娘娘恕罪!貴妃娘娘恕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