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一一九

醒來時眼前全然是一片黑暗, 沈寒香手腳都沒法動,她能感覺到雙手被縛住背在身後,腳也被綁住了, 眼睛被布條蒙着, 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

外間有人說話, 她屏息凝神仔細聽了聽, 才聽清那嘰嘰咕咕的話音不是官話, 像西戎人在說話。沈寒香抿了抿乾裂的嘴脣,只覺頭疼得厲害,腦仁心嗡嗡作響, 不大能確定真的就是西戎人。

但也免不了一陣心驚,要真的是西戎人, 那就是說他們已有人混入了鳳陽。今日鳳陽便如昨日京城一般, 西戎人來了這裡, 說不定懷着什麼目的,若是直指朝堂就不好了。

可爲什麼要綁架她呢?

沈寒香定了定神。

如果目標是她, 那麼興許並不是爲了邦交疆域之事,也許……是九河。

不一會兒,有人開門進屋,沈寒香屏息靜氣,不敢動彈分毫。

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鬢角, 那手指指腹生繭, 很是粗糙, 將她的耳發撥開。就在有鼻息靠近, 好像有什麼人要親到她的耳廓時, 沈寒香猛地扭頭一避。

那只有力的大手按住她的頭,九河冷冷注視憑直覺躲避的沈寒香, 從齒間擠出幾個字:“久別重逢,別來無恙?本王該稱呼你什麼好?你們中原人稱側室爲姨娘,本王還真不知道怎麼稱呼你了。”

沈寒香頭向後仰。

九河一手握着她的脖子,一手按着她的頭,令她的額頭與自己的抵在一塊兒,一字一字說:“本王耗了大力氣找你,等公事一了,就帶你回大都,這是你在中原的最後幾日,好好珍惜罷。”

沈寒香咬着牙,不肯說話,肩頭簌簌發抖。九河將她放開時,她立刻滾到牀角,警惕地屈着身,像是隨時準備着撞翻九河。

九河卻沒再爲難他,出去時以西戎話吩咐了兩句什麼,沈寒香聽見一個女聲短促地應答,緊接着是關門的聲音。

像是回到失去光明的日子,只不過那時有孟良清陪着,他會隨時隨地告訴她身在何方,是什麼時辰,以抹平她心裡的不安。現在沈寒香只能憑着三餐來判斷又過去了多久,外面一直下雨,每次有人送飯來時,沈寒香都嘗試着與他們交談,那些人要麼不理會她,要麼回她西戎話,不過比起被擄去西戎那一路捱得打罵,這次九河安排的“綁匪”要溫和得多。

就在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黑暗裡度過了九頓飯之後,一天,沈寒香聽見門外有人在用官話對談。

女聲十分生硬:“夫人得了失心瘋,說的話你不要理會,放了她會傷人,你只管看看她的風寒,開藥便是。”

沈寒香迷糊着想,這幾日潮熱並非是氣溫升高,而是她自己在發燒麼?門扉打開,聽腳步聲不止一個人,想必爲了防止那大夫和她多說什麼,九河的人在旁盯着。

“珂兒,你來一下。”陌生男子沙啞的聲音說。

有人在摸她的腕子,沈寒香心頭突突直跳,也許屋內只剩下大夫了,她眉頭直蹙,聽見外面那女子和旁人交談的聲音。

沈寒香小聲說:“大夫,我這病還有治嗎?”

大夫沉默了片刻才說:“夫人不過是尋常風寒,吃兩服藥便好。”

沈寒香掙扎着動了動手和腳,聲音壓得更低:“鳳陽郡沈家當家是我大哥,他們是西戎人,您能不能幫我給沈家帶個話,把這裡告訴他們,大哥必有重謝……”聲音一頓,沈寒香忽然放聲大叫起來:“放我出去!他們不是好人,大夫我求求你,我是被綁架的!大夫!您救救我……”

大夫立即起身,大聲朝外喊道:“夫人失心瘋發作了!你們快來個人按住她,不然在下怎麼把脈?”

緊接着沈寒香就被按了住,她還要喊什麼,嘴被塞住了。

“對不起,我們夫人這樣已經很久了,大夫們都說沒治,不用費心,療其風寒就好。”

大夫嘆了兩聲,連連稱是,出門時說有兩味藥不易得,但自己經營的藥房中有。沈寒香放下心來,卻鬧得很厲害,在大夫下山前不停掙扎,還從牀上滾了下去。

被人抱起扔回牀上之後,她聽見一個生硬的女聲罵道:“瘋女人,大王怎麼就看上了你。”矇眼的布條忽然被扯開了,沈寒香久不見光,眨了好幾次眼睛才從朦朧的光影中看清,是個有着西戎女人高挺鼻樑的姑娘,但她手裡緊握着一把匕首,亮晃晃的鋒刃抵到沈寒香頸中:“告訴你,我孟珂兒什麼都不怕,誰搶我的東西,我就宰了誰。你最好別玩兒什麼花樣,否則誰也阻止不了意外。”

孟珂兒入鄉隨俗穿着中原服飾,但五官眉目硬朗,大眼睛是棕色的,宛如清澈的琉璃。匕首從沈寒香的脖子上移到臉上,嘀咕道:“也不見得漂亮,你要是有什麼鬼心眼,我可不會客氣,你這張臉蛋想必勾了不少男人,聽說,你是個什麼侯爺的妾室,不老實我就劃花你的臉,就算你丈夫站在你跟前,也教他認不出你這個醜婆子。” 伴隨着孟珂兒的警告,極細的一條血痕出現在沈寒香的臉上,輕微刺痛讓她略略皺眉。

“你們大王看上了我,在中原,我只是個卑微的妾室,要是你們大王肯娶我,地位金錢我都會有,我幹嘛要動什麼鬼心思?我又不是傻。”

孟珂兒聽得心口急劇起伏。

沈寒香瞭然地笑笑:“倒是你,要是九河帶了我回去,還有你什麼事?他身邊不會有你的位子。”

“你……”孟珂兒咬牙切齒,刀刃深入沈寒香的皮膚半寸,“那我現在就絕了你的心思。”

“我長得不好看,你們大王也看中了我,要是衝着我的臉,你覺得你的美貌還比不上我嗎?你以爲劃花我的臉他就找不到我了嗎?何況我人在你手裡出了事,九河好像吩咐過讓你好好照看我,他要毫髮無傷帶我回大都吧,否則何必千里迢迢來抓我?”

“你聽得懂西戎話?”孟珂兒大大的眼睛轉了轉,匕首離開沈寒香的臉,她皺着眉頭看沈寒香臉上的刀口,神色嚴肅地掏出一個藥瓶,灑出藥粉在傷口上,“不是我怕了你,也不是怕了九河。實話告訴你,就算我傷了你,甚至殺了你,九河也不能拿我怎麼樣。我纔是他的女人,他帶你回去也不能娶你,你只能做我的奴婢,否則我會向父王進言,他會失去在西戎享有的一切。”

孟珂兒倨傲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睨着沈寒香,片刻後方高高昂着頭走了出去。

被綁得發麻的手腕活動了活動,沈寒香蜷在牀上,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她感覺不到臉上傷口疼痛,只在想孟珂兒的身份。都稱九河是“大王”,西戎上下對他也算恭恭敬敬,難不成西戎有兩個大王?孟珂兒對九河顯是既有愛慕也有敬畏,那眼神既是崇仰也有畏懼,既然還有個能讓九河失去一切的“父王”,想必孟珂兒是西戎的公主了。

要是一切順利,大夫能將話帶到沈家,屆時讓救兵把孟珂兒一併綁了,豈不是可以與西戎做交易?但西戎的將軍來了,公主也來了,到底他們想做什麼,若是爲了兩國邦交,公主又何必留下來照顧她呢?

還是他們想要刺殺皇帝?

沈寒香越想越是睡不着,被綁得很不舒服,窗外天黑之後,兩道影子投在窗戶紙上,幢幢樹影在窗上抖動,雨聲連綿不斷,窸窸窣窣的聲音和樹葉的影子讓沈寒香明白過來,他們應該在樹林裡,屋子也很是簡陋,一座茅屋而已,室內精心佈置過,簡單卻乾淨。

到底會在哪呢?

要是西戎人來刺殺朝廷命官甚至皇帝,那這裡應該在鳳陽郡附近,鳳陽如今已隱呈京畿之勢。

鳳陽附近,樹林中,沈寒香眼睛陡然瞪大了,暗暗猜測這是在鳳陽灘對面的山上。

大夫下山之後,回藥鋪裡揀藥。孟珂兒派去的人便在門口一左一右跨刀坐着,之後取藥回山中。

入夜,大夫在牀上翻來翻去,妻子被吵醒後問:“怎麼今日出診遇上什麼事了嗎?你好像有心事。”

大夫嘆了口氣:“今日我看了個失心瘋的病人,但那病人神色清明,不像患了失心瘋,雖染了風寒,卻不嚴重。她自稱是沈家的人,讓我下山後去沈家報信。但我看讓我去瞧病的那些人似乎不善,下午回來時他們人跟着一起來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留下監視。”丈夫握住妻子的肩膀,用力握了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因此惹了麻煩,你怎麼辦?”

妻子點了點頭:“既然有危險,那就不要惹事了。就算報信到沈家,不過得點錢財,錢財外物,早晚可以掙得。別胡思亂想了,這事你做得對。”

丈夫安心了些,長長吁出一口氣,將妻子緊緊攬住,沉入夢鄉。

山裡。

一晃又是五日過去,沈寒香起初想拖着不吃藥,要是病情加重,大夫必然還得來。然而孟珂兒很是厲害,聽說她喝不下藥,就卸了她的下巴,將藥灌入之後合上,令她不得不吞嚥,且那疼痛感難以形容,只被卸了三次沈寒香便不敢再在吃藥這件事上反抗。

治風寒的藥吃起來總令人昏昏沉沉,等沈寒香好得差不多,她開始明白,那個大夫指望不上了。

就在這日晚上,九河闖進屋裡時,沈寒香已迷迷糊糊睡着了,撞開門的聲音令她陡然驚醒。

“是我。”

“你受傷了?”血腥氣彌散在空氣裡,沈寒香抽了抽鼻子。

“你在乎嗎?”九河自嘲道,點亮燈。

拍門聲伴隨着孟珂兒怒極的說話聲,她西戎話說得很快,沈寒香聽不懂,只見九河一臉漠然地大聲回了句什麼,外面就靜了。

九河踉蹌着走到牀前,他冷冷看着沈寒香,忽然伸出手掐住她蒼白的臉,手指陷入她的兩腮,望着那張沒什麼血色的嘴脣,九河低頭狠狠吻了住。沈寒香也毫不示弱咬破了他的嘴脣,狠狠瞪着他。

她嚐到了九河的血,九河卻面無表情,面無表情地當着她的面撕開自己的上衣。

袍子掖在腰上,九河凌亂的黑髮下古銅色的健壯肩背上一道斜貫整個背部的刀痕觸目驚心,刀口翻卷,他解開沈寒香的手,將一瓶藥丟給她。

“你來。”九河言簡意賅。

沈寒香惡狠狠地瞪着他,幾次舉不起手,這時候的九河忽然有了耐心,看她雙手發抖拿不住藥瓶就沉默等着。

“你不怕我藉機傷你?”沈寒香道。

“你沒那本事。”九河帶笑的嗓音傳入耳中,沈寒香恨得耳朵發紅,狠狠將藥粉按在九河的傷口上,那笑聲變了音,沈寒香嘴角咧起。

“有種的別叫痛!”

九河背上筋肉暴起,雙臂上結實的肌肉鼓脹出來,不自覺中,沈寒香也不再作怪,給他上好藥,問:“繃帶呢?”

九河把繃帶丟給她,沈寒香冷笑兩聲:“有備而來啊,我又不是大夫,這樣做你有成就感?”

沈寒香下手不輕,包紮的手藝也很爛,九河攏上衣襟,轉過頭看她:“我聽說中原的女人心很軟,想看看是不是這麼回事,你不覺得男人帶傷是英勇的象徵嗎?”

“我們還有句話,你該記着。”

九河揚起眉頭。

沈寒香一字一字說:“最毒婦人心,我爲孟家生兒育女,早已是婦人,我也一樣。”接着沈寒香就不再說話,躺到牀上去,九河也不說話,將她的手綁了回去,她閉着眼睛,似乎壓根不在意。

九河拿起給她矇眼的布,當日怕她醒來認清上山的道路綁的,現在用不上了。他隨手掖入懷中,將被子攏上她的身,一出門就看見孟珂兒冷臉子盯着他。九河挪開眼,孟珂兒嚷嚷了兩句,九河回頭看了眼緊閉的門,拽住孟珂兒的手,孟珂兒即刻閉嘴,眼圈通紅,被九河連拖帶拽拉走。

117.一一七79.七十九2.陳川117.一一七40.閒話8.化妝86.八十六67.六十七39.貔貅20.落花96.九十六37.妻妾75.七十五3.牡丹87.八十七42.林氏72.七十二75.七十五32.清白32.清白91.九十一114.一一四28.相惜38.司徒114.一一四35.緣法36.姨媽71.七十一89.八十九114.一一四29.情信40.閒話49.舊故27.上香131.一三一(結局篇)19.下山44.銀錠3.牡丹62.六十二106.一〇六36.姨媽38.司徒39.貔貅104.一〇四79.七十九69.六十九65.六十五76.七十六85.八十五61.六十一63.六十三46.釵子80.八十33.侯門96.九十六87.八十七56.東窗33.侯門50.錯認16.閒話115.一一五73.七十三83.八十三36.姨媽40.閒話72.七十二106.一〇六119.一一九126.一二六18.登山2.陳川44.銀錠116.一一六16.閒話100.一〇〇99.九十九108.一〇八60.六十44.銀錠94.九十四62.六十二26.報答50.錯認6.徐氏103.一〇三9.楓娷98.九十八56.東窗109.一〇玖56.東窗30.求情41.簟竹5.李珺108.一〇八29.情信54.避嫌129.一二九57.查贓3.牡丹
117.一一七79.七十九2.陳川117.一一七40.閒話8.化妝86.八十六67.六十七39.貔貅20.落花96.九十六37.妻妾75.七十五3.牡丹87.八十七42.林氏72.七十二75.七十五32.清白32.清白91.九十一114.一一四28.相惜38.司徒114.一一四35.緣法36.姨媽71.七十一89.八十九114.一一四29.情信40.閒話49.舊故27.上香131.一三一(結局篇)19.下山44.銀錠3.牡丹62.六十二106.一〇六36.姨媽38.司徒39.貔貅104.一〇四79.七十九69.六十九65.六十五76.七十六85.八十五61.六十一63.六十三46.釵子80.八十33.侯門96.九十六87.八十七56.東窗33.侯門50.錯認16.閒話115.一一五73.七十三83.八十三36.姨媽40.閒話72.七十二106.一〇六119.一一九126.一二六18.登山2.陳川44.銀錠116.一一六16.閒話100.一〇〇99.九十九108.一〇八60.六十44.銀錠94.九十四62.六十二26.報答50.錯認6.徐氏103.一〇三9.楓娷98.九十八56.東窗109.一〇玖56.東窗30.求情41.簟竹5.李珺108.一〇八29.情信54.避嫌129.一二九57.查贓3.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