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嘴角一彎,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爹爹知道。”
淮真笑得不見眼,轉頭看到被朱棣牽着的高熾,戳了戳他的小臉蛋,叮囑道:“熾兒要乖喔,不要給父王添亂。”
高熾認真的點頭,也沒去計較明明每回添亂的是自家姐姐纔對。
朱棣和徐長吟各抱一個翻身上了馬。淮嫤眼巴巴的望着他們,看樣子也想和兄姐一樣被爹孃帶着騎馬。羅拂見狀趕緊拿出塊香膩的糕餌在她面前晃了晃,頓時就吸去了她的注意力。淮真緊緊盯住羅拂手上的點心,咂巴着小粉嘴,很快就一臉垂涎的伸着小胳膊跟羅拂走了。
徐長吟看在眼裡,嘴角一陣抽搐,這丫頭好吃的性子究竟像誰呢?
一行人終於又上路了。儘管道路寬闊,但因帶着孩子,但也不便策馬疾馳,故只悠閒的緩緩而行。
朱棣帶着高熾騎在前面,邊指着路旁的植被樹木教高熾辨識,卻也不忘分神注意跟在後頭的徐長吟母女。
而他身後,徐長吟在經過一棵枝條長垂的柳樹時,順手摺了支柳條,隨即就嫺熟的編織了起來。淮真雙眼發亮的看着自家孃親三兩下便編出一隻活靈活現的小螞蚱,望住自家孃親的大眼裡盛滿了仰慕,小嘴更是馬屁不斷:“娘好厲害,娘教淮真好不好?”
徐長吟輕笑:“好啊,娘就收你爲二徒弟!”
“二徒弟?”淮真歪起小腦袋,困惑的道,“那一徒弟是哪個?”
“是大徒弟!”徐長吟糾正道,“你大舅舅就是孃的大徒弟。”當年她亦時常給允恭編些小玩意,允恭也鬧着要學,只不過學甚麼都快的允恭顯然不是個手巧的,被紮了好些回也沒出師。
淮真仍有些困惑,似乎記不起來這個大舅舅。也難怪她會不記得,她本就年稚,與徐允恭又已一兩年未見了,年長時久想不起來也不奇怪。徐長吟自不會怪責她,只是這會提起允恭,心裡不由浮起思念之情,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一見家裡的弟弟妹妹們啊!
似乎覺察到孃親的黯然情緒,淮真連忙往徐長吟懷裡偎去,嬌糯的說道:“娘,我們騎到爹爹和熾兒前面去好不好?”
徐長吟回過神,明白女兒是要轉移她的注意,心頭一暖。雖說這小人兒時常與她“拌嘴”,但有時也着被很熨帖她這個孃親。她將小螞蚱放到女兒手裡,拉起馬繮,笑道:“那可要坐穩了!”
朱棣正給高熾普及春分秋耕的農事,耳畔突地傳來淮真咯咯的脆笑:“娘,再快些,再快些!”
父子倆未及反應,一騎駿馬便從他們身側飛馳了過去。高熾被朱棣圈在懷裡,探出小腦袋道:“爹爹,是娘和姐姐。”
朱棣低下頭:“熾兒想不想贏過娘和姐姐?”
高熾想了想,“爹爹說過有些時候要讓着女子,就讓娘和姐姐贏一回吧,爹爹說好不好?”
朱棣失笑,“熾兒說好就好。謙讓是德,但也要記得因人而異。”
“熾兒明白。娘和姐姐是家人,熾兒自該讓着的,如果是別人,熾兒也會想想那個人值不值得讓。”高熾很是認真的回答。
朱棣滿意的點點頭,“那這回比試爹爹就讓你娘高興高興,讓她贏了如何?”
高熾白白嫩嫩的小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容,“好。其實熾兒知道,娘要和爹爹比試,只是想讓爹爹陪我們玩兒的。”
朱棣聞言微挑眉頭,心頭浮起一個念頭,“這些比試有你們的主意?”
高熾眨巴下眼,似乎在思索他們有沒有出主意。
“你娘問過你們想做什麼嗎?”朱棣換了個問法。
高熾一聽使勁點頭,扳起小手如實說道:“娘問我們想讓爹爹陪我們玩什麼。嫤兒說想讓爹爹給她買點心吃,姐姐說想讓爹爹陪她放紙鳶,熾兒……”說着,他小臉紅了一紅,小聲說道,“熾兒就想和爹爹多說一說話。但是娘說換一個,熾兒就想起任姑姑說過以前和她爹爹一塊捉魚烤着吃。所以,所以熾兒就跟娘說想要爹爹捉魚,再烤給熾兒吃……其實,待會兒娘就會跟爹爹比着放紙鳶……”
朱棣聽着長子稚聲稚氣的話語,漆眸望着遠遠馳在前方的身影,只覺心房酥軟成了一片,只想將那個女人狠狠抱在懷裡,不再放開。他以爲徐長吟真的是想比與他比試一番,卻未料到她的真實目的只是爲讓他與幾個孩子多親近,多陪一陪他們……
徐長吟帶着淮真一路馳騁趕到了目的地。雖說帶着淮真沒能徹底的奔馳一番,但比起在城中的縮手縮腳,也讓她暢快了一回。
青山環伺的溪水邊,是一片甚爲空闊的草地,景緻奇好。
徐長吟到時,明峰等人早已抵達。淮嫤正在羅拂的看護下,蹲在溪水旁盯着一條被卡在石頭間的小魚,滿臉的新奇之色。乳孃抱着耷拉着眼的高煦坐在背風處曬太陽,一邊輕柔的拍哄着他睡覺。
徐長吟看着這安寧的一幕,心中舒意無比。將淮真抱下了馬,淮真立即捧着好幾只柳編小螞蚱去向淮嫤獻寶,到了進前,一眼瞅見正在努力撞石頭試圖脫困的小魚,當下樂得直笑:“這隻魚真笨!嫤兒,這有什麼好看的,姐姐給你看小螞蚱!”
淮嫤昂起小腦袋看向姐姐,小胖指指住那隻魚,吸了吸小嘴,滿臉期待的說:“姐姐,抓魚,嫤兒要吃!”
淮真有些汗顏,弄了半天,原來自家妹妹是嘴饞了。她撓了撓頭,有些爲難了,她還沒過魚呢!不過看着妹妹希冀的小臉,她立即挺起小脊樑。她是疼愛妹妹的好姐姐,妹妹要吃魚,她就給妹妹抓來吃。這麼一決定,她立即就要往水裡撲。
不過,沒等她表現,已被走過來的徐長吟一把擰住,她往水裡撲的小身子頓時僵在了半空,她很不滿的瞪住阻攔自己疼愛妹妹的罪魁禍首:“娘,我要給嫤兒抓魚來吃!”
徐長吟餘光掃見漸行漸近的那騎身影,揚起脣角:“要吃還怕沒得吃?等會就去給你們爹爹報個數兒,想吃幾條就讓你們爹爹去抓,不必客氣!”
待朱棣抱着高熾下馬走來後,正要上前提出第二局比度的徐長吟,驀地覺得朱棣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勁。有幾分灼熱,有幾分溫柔,還有幾分不加掩飾的笑意。她不覺摸了摸臉,又低頭檢查了下衣衫,並沒有異樣,可他爲何這麼看着她?
看着她的舉動,朱棣有些好笑,卻也收斂了幾分外露的情緒,淡淡道:“第二局比試什麼?”
徐長吟指住在暖陽下銀光閃耀的溪流:“淮真、熾兒和嫤兒會各自說個數兒,便以他們說的數捉到相應的魚,然而再將魚烤好。這期間可以讓他們幫忙。”
未讓徐長吟察覺,朱棣凝視她的眼神愈加的柔軟。他隱住一絲笑,頷首道:“可以。”他看向已經圍過來的三個孩子,“想好數兒了?”
淮真嘻嘻一笑:“淮真想好了,要吃十五條魚。”
徐長吟沒好氣的捏捏她的臉蛋,“你吃得下這麼多麼?”
淮真撲到朱棣身邊,抱住他的腿道:“爹爹,淮真要吃嘛!”
徐長吟決定不理她,看向高熾。高熾很體貼的說了個數:“熾兒只要九條就好了。”
徐長吟扶額,他們真知道這有多少麼?最後,她看向淮嫤,“嫤兒想好了沒有?”
淮嫤來回看着自己的兩隻小胖爪,似乎有些糾結。突地,她邁着小胖腿走到羅拂面前,抓住羅拂的雙手伸開,然後湊上自己的小胖爪,一併攤在衆人面前,很是肯定的說:“嫤兒要吃這麼多!”
徐長吟掩面,非常不想承認自己生了一羣貪吃鬼。
朱棣終於笑出了聲,一把抱起滿臉認真的淮嫤,大笑不已:“好,爹爹給嫤兒抓這麼多魚來吃。”
一旁的明峰羅拂等人亦是掩口葫蘆,悶笑不止。
少頃,已經分配好隊伍的燕王夫婦壁壘分明的站在了溪邊。淮真幾個跟着朱棣,羅拂則跟着徐長吟。
兩個乳孃一邊照顧高煦,一邊在旁津津有味的看熱鬧。她們是宮裡專門哺乳皇家子嗣的乳孃,這些年接觸的皇室夫妻絕不少,卻還從未見過似燕王夫婦這般恩愛相處的。
溪水清淺剛沒過小腿肚,肥美的魚兒在石隙間愜意的遊弋着,身姿份外靈活。
徐長吟瞧着很是滿意,她特意挑了這處地方,便是聽說此處魚兒甚豐。她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白膩的皓腕。明峰和明祿早就識相的牽着馬,遠遠地餵馬吃草去了,她自不必再顧忌。
“娘娘,那兒有魚!”羅拂輕扯徐長吟衣袖,指向長着幾叢水草的溪變處。
徐長吟趕緊擰起木桶,隨羅拂走了過去。她並沒有準備捕魚網或捕魚叉,一則是會減了趣味,二則是能增加難度。
徒手抓魚不是輕鬆活。徐長吟變着腰肢在水裡捉了半天魚後,終於開始覺悟了,並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在自討苦吃?她直起酸澀的腰肢,愁着眉頭看看木桶中幾條孤零零的巴掌大的小魚,如果按這般大小算,淮真能吃下十五條魚也不奇怪了。不過,她轉念想想,先前她並未規定魚的大小重量,這樣也沒有犯規嘛!
好在羅拂的運氣和身手比她好不少,沒一會就興沖沖的擰着木桶過來稟報:“娘娘,奴婢已經抓到八條了。”
徐長吟慚愧不已,趕緊繼續彎身去抓魚。相較她的忐忑,那邊廂,朱棣帶領的娃娃兵是歡聲笑語不斷。朱棣捉魚時少,多是在護着三個玩得不亦樂乎的孩子,並教他們如何捉魚。儘管如此,他們的四隻木桶已經都裝了不少魚。
徐長吟看在他們歡快的模樣,是既欣慰又不甘。而似乎是感應到了她的不甘,她腿邊忽地游來了好幾條魚。她眼疾手快的伸出雙臂,一把抱住了一條滑溜溜的大魚。爲免被掙脫,她使勁的抱着並迅速丟進了就擱在腳旁石頭上的木桶裡。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捉完這條魚,剩餘的幾條魚竟然沒有逃走,象是喝醉了般的就在她腳邊打着轉。她心下一喜,三下五除二的依樣將幾次“醉魚”捉進了木桶裡。
她背對朱棣等人,全然沒有看到朱棣利索的將幾條魚捏了個半暈,然後無聲無息的丟到了她的附近。
淮真和淮嫤並沒有察覺自家父王的“作弊”,但一直跟在朱棣身邊的高熾卻看得一清二楚。他滿臉崇拜的仰望着自家爹爹,再看看渾然不覺的自家孃親,暗自想着:爹爹對孃親真好!
就在玩玩鬧鬧的捕魚戰後,徐長吟終於心滿意足的收了工。她上了岸,進到車廂換了件乾爽的衣衫,又將淮真他們的衣裳拿了出來。待下了馬車,兩名乳孃立即迎了上來:“娘娘辛苦了!”
徐長吟笑着擺擺手:“辛苦倒不至於。只是以前可不知徒手捉魚這般累人,否則也不敢連個捕魚網也不拿了。”說着,她逗了逗剛睡醒的高煦,“煦兒快點長大吧,長大了就能和哥哥姐姐一塊玩了呢!”
高煦抱住她的手指,咿呀叫喚,象是在答應她。羅拂也換了衣衫過來,笑道:“娘娘,王爺他們也上岸了。”
徐長吟轉頭看去,朱棣正帶着三個溼漉着小手小腳的孩子走來。明峰和明祿已經回來,正擰着幾個沉甸甸的木桶跟在後頭。
淮真滿面紅潤的撲向她,得意的嚷着:“娘,淮真捉了好多條魚,一定比娘多!”
徐長吟一邊將她往車廂裡抱,一邊哼笑道:“是幺?就算你們捉得多,但待會可還得烤出來。你會烤魚幺?”
淮真扭頭望向朱棣,笑嘻嘻的道:“爹爹會就好了嘛!”
朱棣低頭一笑:“真兒,爹爹可不會烤魚啊!”
淮真聞言瞠大了眼,旋即噘起小嘴看着徐長吟:“那娘肯定也不會。”
徐長吟好氣又好笑,“對不住呢,恰好我就會。”雖然她廚藝不精,但爲了這局比試,她還特意向府中大廚請教過了。
朱棣看她一眼,隱笑不語,帶着高熾到另一邊換衣。高熾小聲道:“爹爹會烤魚兒的,是麼?”
朱棣點了點頭,道:“別告訴你娘。”
高熾重重一點小腦袋,再度感嘆:爹爹果然最疼孃親了,一點也不願打擊孃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