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歷柏穆君十五萬九千二百年, 離天魔君卒,神界想趁着魔界羣龍無首的時候將其一舉殲滅。老魔君喪期剛過,四萬歲的瑤光襲魔君位, 當是時, 魔宮有很多資歷老的長老不服這位年輕的魔君, 意圖篡位。神界瞅準了魔界內亂的好時機, 積極備戰。誰知內亂剛剛開始, 就被鎮壓。原來瑤光出生時,魔界漫天霞光,三十二隻火紅的烈焰鳥盤旋在魔宮上空, 成拱衛之勢,久久不肯離去。不但出生時天降祥瑞, 瑤光筋骨奇佳, 是修行的好材料, 四萬歲時練成了絕世神功魂墮,六界之中無人能與之匹敵。內亂髮生時, 她不過動了動手指,叛軍就灰飛煙滅,一時間,魔界上下皆俯首帖耳。
神界有剿魔的打算,魔界自然也不會閒着。瑤光魔君繼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爲雙親報仇, 她每日都派魔兵在連接神魔兩界的通道神魔之井製造騷亂, 等突破了所有障礙後就大舉進攻。一日神界朝會, 一隻烈焰鳥銜着一封信到了九重天, 烈焰鳥是魔界聖物, 信是瑤光魔君親筆。信的內容大致是等神魔之井徹底打通那一日,就是神界覆滅之時。一時之間, 衆神皆大爲恐慌,連寶相莊嚴的天君都沁出了冷汗。他派重兵防守在神魔之井,每日朝會的內容都是討論如何剿魔。
以二郎神爲首的主戰派主張強攻,集全界之力拼個你死我活,必要時還可聯合妖界和鬼界。此計一出,臺下噓聲一片,此乃玉石俱焚之舉,且不說鬼妖兩界是否同意,即便真能形成統一戰線,僥倖得勝,屆時元氣大傷,生靈塗炭,想要恢復過來所需的代價太大,得不償失。以太上老君爲首的主和派主張向魔界求和,以神魔之井爲界,分而治之。此計一出,主戰派立即嗤之以鼻。瑤光魔君年輕氣盛,堅持認定雙親的死神界難辭其咎,必定不會同意劃界而治的約定。神界一直是六界的主宰,難道爲了偏安一隅,苟且偷生,整日靠仰人鼻息過活嗎?
雙方各執己見,爭論不休,向來秩序嚴明的朝堂亂成了一鍋粥。天君沒辦法,只能派四聖真君去凝暉宮請帝君。四聖真君趕到時,帝君正靠在菩提樹下氣定神閒地翻看一本佛經,銀色長髮隨風輕揚,身旁紅泥小火爐上熱氣騰騰,茶香四溢,軒轅劍立在一旁。四聖真君將情況稟報給帝君,帝君的目光一直在佛經上從未移開過分毫。四聖真君以爲他沒聽見,又想再說一遍,這時,帝君合上佛經,看着剛煮好的茶,執起紫砂陶茶壺,斟了兩杯,對四聖真君道:“雪頂含翠,千年才得一株,實乃世間珍品,今日讓我得了,真君不妨坐下共飲此杯。”
四聖真君瞠目結舌,楞了半晌才苦着臉道:“帝君誠意相邀本不該拒,只是天君還等着您前去主持大局,您就別爲難在下了。”
“你說的我都聽到了,我已經想到應對之策。”
四聖真君大喜:“此話當真?那真是我們神界的福音啊!”
“現在可以安心陪我品茶了嗎?”
四聖真君哪還敢推脫,立即坐下品嚐珍品的味道。
一壺茶品完,朝會上還沒爭出個所以然來。帝君剛一踏入含光殿,衆神立即安靜下來,屏息凝神等着聆聽他的高見。帝君神色莊重,聲音不大,卻自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瑤光魔君練成了魂墮,魂墮既出,六界同悲,她一人就擁有毀天滅地的能力,如今魔界日盛,不能力敵,唯有智取。”
“怎麼個智取法?”天君頗感興趣。
“古書記載,魂墮雖然威力無窮,但一生只能使出一次,若大規模施用,施術者亦會經脈盡斷而死。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相信瑤光不會採用這種自殺的方式來對付我們。我們可以詐降,假裝投降,表面上裝作順服的模樣,派人質到魔宮,目的是先穩住她。名爲人質,實爲臥底,臥底要想盡辦法取得她的信任,給她下枯骨之毒,散盡她的修爲,藉此便可徹底剪除她的威脅。”
枯骨是一種無色無味的劇毒物質,入水即溶,服用後毒素滲入五臟六腑,慢慢腐蝕中毒者的內力,極難察覺,等發覺之後爲時已晚。
帝君的計謀一出,滿座皆是贊同之聲,多日來籠罩在天君臉上的烏雲散去,他撫掌大笑:“果然還是帝君有辦法,不過這個人質該派誰去呢?”
天君一拋出這個問題,底下頓時鴉雀無聲,誰都知道其中的風險性,萬一被識破定是凶多吉少。夜錦自告奮勇:“我願前往。”
夜錦那時仍是戰神,驍勇善戰,可與帝君齊名。戰神願意當此重任,衆神自然沒有不放心的。天君正要點頭,帝君又道:“夜錦上神修爲卓著,若讓上神去本無甚不妥,但此計最重要的環節是取得瑤光的信任,這個環節若出了差錯,牽一髮而動全身,非但起不到預計的效果,還會激怒她,後果將不堪設想。”
夜錦不悅,想要辯駁,天君揮手安撫他,“帝君言之有理,上神有此心意,本君十分感動,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天君擰眉道,“那依帝君所言,誰能當此重任呢?”
“我。”
此話一出,滿座譁然。
夜錦嗤笑道:“瑤光對神界恨之入骨,帝君憑什麼認爲可以贏取瑤光的信任?”
帝君的視線與夜錦隔空交匯,擲地有聲道:“一萬年前,我曾對她有過救命之恩,想必她應該會念及舊情。”
夜錦臉色一沉,還想說些什麼,天君拍案決定:“那這事就這麼定了,帝君自行決定何時動身。此事一定要對花神族保密,說到底他們和瑤光的母親有同族之義。”
就這樣,帝君帶着投降書來到魔宮,果然取得了瑤光的信任,但瑤光並未徹底消弭心中的仇恨,製造騷亂的頻率由每日一次變成每月一次。天君以大局爲重,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種平衡一直持續到十年後,青綾公主擅闖神魔之井,被魔兵捉住。天君震怒,要瑤光放人,瑤光自是不從,神界估摸枯骨該發揮作用了,當即宣戰,第二次神魔大戰拉開序幕。瑤光知道帝君給自己下毒的事後,傷心欲絕,在帝君用軒轅劍給她致命一擊前,拼盡僅剩的三成內力,大規模地施用魂墮,威力雖不如前,卻也讓天兵天將死傷大半,瑤光魔君自己也經脈盡斷而死。
青綾公主說完這一段往事,投給我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現在你該知道帝君是個怎樣的人了吧。”
我冷得渾身發顫,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拼命叫囂着,這樣的真相太過殘酷和鮮血淋漓,一個是我最愛的帝君,一個是我至親的表姐。即便神魔不兩立,帝君也不該利用瑤光的真心來傷害她。我強撐着不讓自己倒下,“那又怎樣,如果帝君真像你說的這麼絕情,爲何要在我這裡尋求心理安慰?”
“應該有人說過你們很像吧!”她臉上的嘲意淡去幾分,略有些憐憫地看着我:“雖說爲了六界蒼生,帝君不得不這麼做,但畢竟瑤光對他一片癡心,這樣一條鮮活的生命葬送在他手中,心裡終歸有些愧疚。”
我冷笑道:“既然如此,你爲什麼要纏住帝君不放,你不怕重蹈瑤光的覆轍嗎?”
“愛這東西從來都身不由己,不是說給就給得出,說收就收得回的。我愛了他九萬年,愛他已經變成像呼吸那麼自然的事,我不想窒息,所以不能停止愛他。”她斂目,掩蓋住眼底的情緒。
“我不信!除非帝君親口承認,否則我絕不相信你的話!”我用力捂住耳朵,拼命搖頭。
“信不信由你。”她斂衽,面無表情道,“故事也講完了,休息夠了嗎?”
我嘴上說着不信,心裡卻不受控制地被她的話牽動着,殘存的理智告訴我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我還有比試要完成,等我贏了之後,一定要讓她徹底消失在我眼前。至於真相是否的確如她所言,等帝君回來後再去問他也不遲。
努力讓自己顯得淡定,我點頭:“開始吧。”
“這次,我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她拉長尾音,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一掌打在我左肩,我尚來不及反應,被她凌厲的掌風劈出老遠,撞在結界上,胸中血氣翻涌,來到喉間,驀地吐出一口血來。
二姐飛身掠過來抱住我,擦着我脣邊的血跡,漂亮的臉因爲擔憂微微扭曲着:“小三,你怎麼樣?”
我笑了笑:“沒事。”
評審宣佈第二輪的結果,青綾獲勝。
二姐摟住我的手緊了緊,怒瞪着青綾:“你出手傷人,這局不算!”
青綾脣邊含着一縷閒適笑意,不慌不忙道:“規則只說不能傷人性命,我只不過稍微用了一點力,誰知你妹妹這麼不堪一擊,這怎麼能怪我呢?”
二姐還欲爭辯,我拉住她,搖頭道:“算了,我修爲本就不如她,這局也沒打算贏。我沒事,只是有點疼,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二姐只好做罷,狠狠瞪了青綾一眼,才扶我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