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星宿指引, 我分不清東南西北。環顧其他三面牆壁上的圖騰,分別是白虎,朱雀, 玄武, 想必我背靠的這堵牆上的圖騰一定是青龍了。
四大神獸分別鎮守東西南北四宮, 沒想到昊天塔裡還暗藏着這等玄機。
知道原本的圖騰後, 拼湊起來就容易多了。但剛纔躲避暗器耗費了太多體力, 我又使不出半點法術,要想挪動巨大的石塊着實不是易事,而且上方的我根本夠不着。我推了半天最底下的石塊都紋絲不動。
眼看歷盡艱辛, 就要柳暗花明了,這個節骨眼卻被這種體力活難住, 叫我如何能不鬱悶。
“唉……”我忍不住長嘆一聲, 突然一陣轟鳴之聲傳來, 我驚訝擡頭,竟然是那堵牆傳來的, 刻着青龍巨尾的那個石塊動了一下。
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伸手敲了敲,還是沒有動靜。剛纔的變化是在我嘆氣之後發生的,難道說……?
我立即屏氣凝神,朗聲道:“左十往右一格。”
話音一落, 被點到的那一塊果然開始自動移動起來。天無絕人之路, 原來這幅拼圖是聲控的。
我悠閒地雙手環抱, 不停發號施令, 那些石塊便像聽話的孩子, 整齊有序地迴歸到原本的位置上。終於明白爲什麼元始那廝說無聊的時候就溜到昊天塔來找樂子,若沒有那些傷人的暗器, 這裡的確是個解悶的好地方。
就這樣東挪西移,青龍威風凜凜的模樣終於出現在眼前,預想中的天降出口並沒有發生。
我沒有氣餒,堅信這條青龍內有乾坤。有了前幾次的教訓,我沒有無謂地消耗體力,而是仔細觀察。
想起古人畫龍點睛的故事,這條龍栩栩如生,唯獨眼睛格格不入,如果說整條龍顯示出雕工和繪畫藝術的巔峰,這對碩大的眼珠絕對是白璧微瑕,影響着整體水平。我摸索着探上去,輕輕一擰,竟然是可以轉動的,將右眼完全轉了一個角度,整個房間都開始晃動,我壓住心中的驚歎,看着木質地板中央逐漸陷落,現出一座鬼斧神工的旋轉樓梯。
黑暗的房間被洞口的微光照亮,紅色的光芒投射在天花板上,雖然不甚明亮,卻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吸引着我向它靠近。
拾階而下,原本以爲這一層也是空無一物,卻沒想到刑臺的重重鎖鏈下竟拴着一個人,而那束微光也是從她的頭髮上散發出來的。那人雙臂高懸,被一根粗大的鎖鏈牢牢縛住,頭往下垂,火紅的長髮垂至膝蓋,遮住她的面目,但從瘦弱的身軀可以判斷出是個女子,身上的衣服也是殘破不堪,還透着星星點點的血跡。整個房間透着一股腐爛的味道,還有血跡乾涸之後的腥臭味。不知爲何,她的處境明明狼狽至極,卻讓人無法生出半點輕視之感。
身後傳來一聲巨響,我收回打量她的目光,循聲望去,樓梯連同那個洞口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我驚得急忙撲上去,想抓住些什麼,只抓到一片虛空。
這間房間的戾氣似乎格外重,背上的封印之處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體內的真氣四處流竄,竟有破體而出的態勢。我開始後悔自己的魯莽舉動。
“省省吧,進來這裡的人從來就沒有能活着出去的。”像是多日滴水未沾,聲音顯得十分暗啞粗噶。
我環視一週,沒有一點生氣,重重枷鎖下的那個女子依然低着頭,像是沒有發現我的存在,但我清楚除了她這個房間裡不可能有第二個人和我對話。
我不敢貿然靠近,只站在原地,滿臉警惕:“你是誰?憑什麼這麼說?”
沒人迴應。
體內的不適感仍在加劇,我知道不能再浪費時間,但又不清楚下一步該如何,只能寄希望於那個女子。意識到剛纔的語氣太過生硬,我放柔幾分,但依舊不敢靠近她:“你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想知道怎麼出去。”不管她是正是邪,客氣點總能博得幾分好感。
她輕哼一聲:“哼,出去?若是能出去我還會被困在這嗎?”她啐了一口,語氣極度不屑:“靈寶天尊那個老傢伙,單打獨鬥比不過我,就使陰招來擒我。他最好關我一輩子,不然總有一天我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她聲音不大,語氣中的凜冽殺意卻讓我打了個寒戰。看樣子她和靈寶天尊結怨很深,會是什麼人呢?
“你是誰?怎麼會到這裡來?”她突然擡頭,直直地盯着我,紅色的瞳仁好似流火,美得妖豔。我這才發現她的五官也十分漂亮,不同於嫦娥那種勾魂攝魄的美,也不似清漪的冰雪之貌,她的美十分凌厲有氣勢,讓人看了脊背生寒,絕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
但這種氣勢卻在看到我時被巨大的震驚掩蓋,我正想將身份告知於她,她卻搶先驚呼出聲:“陛下?!”語氣中全是不可置信。
我愣了愣,阿爹阿孃習慣叫我“洛洛”,生氣時纔會連名帶姓地叫,大姐稱呼我“三妹”,二姐喜歡喊我“小三”,帝君叫我“小花”,其餘的就是“花洛”,即便有這麼多稱呼,我卻從沒聽誰喊過我“陛下”,我呆了好久,才伸出一根手指顫顫巍巍地指着自己:“你在叫我?”
她點頭,紅色的眼眸被喜悅瀰漫,聲音也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陛下,我就知道你不會死。”
這下我更糊塗了,連連擺手:“不不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陛下。”
她卻十分篤定:“不會錯的,容貌如此相似,雖然少了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但能安然無恙地來到這裡,除了魔君陛下再不會有其他人了。”她的神色變得十分恭敬:“屬下火琉璃參加魔君陛下。”
她說容貌相似我就知道她把我錯認成瑤光魔君了,她的屬下?魔宮不是早在四萬年前就被摧毀了嗎?怎還會有人生還。
這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零星片段,空曠的大殿,高貴冷清的絕色女子神態哀傷地注視着銀髮男子的背影,孤單而又絕望。很快,又切換至兩人含笑對弈的場景,女子的笑容是那麼地真切滿足,銀髮男子也掩飾不住清冷眉目間的柔和,最後是他們持劍對立的場景,無邊無際的鮮血,刺痛了我的眼……
頭痛欲裂,我捂住頭痛苦地蹲在地上,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麼多陌生而又熟悉的記憶突然涌入腦海。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開始甦醒,真氣四竄,衝擊着各大要穴,背上也是烙鐵一般燙,我疼痛難當,癱倒在地,蜷成一團,四肢百骸都像被強行灌入了一種強大的力量,我不知道如何控制,只能任由它侵襲着我的神經。
“陛下,您怎麼了?”火琉璃的聲音因爲緊張顯得有些急迫,空氣中還有鎖鏈摩擦的聲響。她想掙脫縛在她身上的枷鎖,前來察看我的情況,但用三味真火淬鍊過的鐵索豈會這麼容易掙脫,越掙扎只會變得越緊而已。
身子忽冷忽熱,一會兒是烈焰重重,灼熱的溫度幾乎要將我熔化,一會兒是千年寒冰,涼意直達四肢百骸,幾乎連血液都要凝固。我幾乎以爲我會死在這種令人窒息的痛中,有一瞬間我甚至覺得,要是能痛痛快快地死去也不失爲一種解脫,但是沒有,在劇痛的侵襲下,我漸漸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