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卓氏的商隊有可能近日啓程長安,阿木和尼珠自是不敢有任何耽擱,迅速回到客棧,正巧阿貴大叔和羅頗也回來,並無消息。阿木和尼珠將所聞之事告知,同時一併安排阿貴大叔帶領羅頗和一個夥計,繼續找以往相互貿易的客商洽談;又令其餘夥計,將要供給程伯藥坊的貨物藥材專程送去。
至於阿木和尼珠,阿木心中早有計較,叫上灼華,另外叫上一個夥計,選了兩壇枸醬,再從貨品中選擇兩根形態精美,質地上佳的象牙,用布袋嚴實包住。一起出發,去尋卓家。
卓氏鐵器在成都擁有衆多的商鋪,經過數十年的經營,產品種類繁多,工藝精湛,遠銷到千里之外。
幾人到了附近最大的一家卓氏商鋪,由於有着親誼的關係,店面的掌櫃認識灼華。一見面,忙笑着打招呼。
“程家大小姐,您不去老爺的別苑,怎麼到商鋪來了,有什麼事是敝掌櫃可以做的?”
灼華便假裝抱怨。
“哎呀,掌櫃大叔,我倒是也想找表舅,舅母聊聊天,可惜他們都太忙,哪有時間見我個小丫頭!”
那掌櫃笑道。
“前幾日老爺確實很忙,但現在可以鬆一口氣了。昨天老爺還到我們小店,查看情況,我聽老爺言,這段時間一直在準備商隊北上長安的事情,終於要告一個段落了。大小姐,您現在去別苑,應該能遇見他們。”
幾人對視一眼,灼華又問。
“表舅家的商隊要去長安?”
那掌櫃說。
“我們卓氏的商隊,一年總是要去長安幾次的,沒什麼新鮮,老爺以前並不總是過問,下面管事的自己弄好就行。聽說這次,是老爺新購得一批上佳的蜀錦,讓馬隊捎去給文君大小姐的。”
“蜀錦?”
阿木疑問。
灼華便解釋說。
“蜀錦,是成都本地一種絕好的絲綢,全用上等真絲,先染色,待設計好圖案後,挑花結本,分出經緯,用經絲起花,也叫做挽花,兩個織工,一上一下,精密配合,可以織出高山、流水、雲霞、花朵等色彩豔麗的樣式,當真精美絕倫。”
阿木一鼓掌,對尼珠說。
“這麼好的東西,真要好好見識一下,說不定,這就是運往大漢長安的好貨物!”尼珠也是點頭。
灼華再問掌櫃。
“馬隊出發了嗎?”
“老爺說,還有兩天,就一應俱全,可以出發了。”
“事不宜遲,我們要馬上去找卓氏商議。”
灼華輕車熟路,領着幾人,到得別苑。
尼珠對着灼華,千恩萬謝,灼華笑。
“尼珠姐,你還跟我客氣!不過,在路上,我也仔細想了。我要和你,和馬隊,一起去長安!”
“你去長安!丫頭,一路上的顛沛流離,吃得消嗎?”
灼華便拉着尼珠的手,再也不鬆開。
“求求你,我的好姐姐,我不怕苦。你在我阿爹阿媽面前,美言幾句,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好不好?”又是鞠躬,又是行禮。
阿木在一旁,笑道。
“灼華姑娘,幫我們把這大事辦成,我自有辦法勸服程伯,讓他老人家放手,你和我們一起去長安。”
“此話當真?”
“一言爲定!”
灼華喜得歡呼雀躍。
尼珠在旁邊,一伸手,捏住鼻子,笑罵灼華。
“這一路我就奇怪了,你怎麼那麼積極踊躍,原來早就算計我了。”
卓氏的別苑就在城中,卻是一個清幽冷靜之地,遠離喧囂,亭臺樓閣,九曲回欄,小橋流水,來往的小廝,丫鬟,各行其是,顯出富貴大氣。
幾人卻顧不得欣賞,急急前行。
小廝通報後,灼華領着阿木、尼珠,來到一間廳堂。
正首坐一個年過六旬的威嚴老人,身着一襲深藍色的錦緞,面上無喜無悲,看不出深淺,眼神似電,一縷鬍鬚,輕輕顫動。旁邊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
灼華一見,顯出小女兒的神態,喜叫一聲。
“表舅,舅媽!”
那貴婦一見灼華,也是喜歡。
“灼華,你怎麼來了?”
“舅媽,你們到了成都,也不去我家,我想見你們,可不就來了嗎?”灼華馬上偎依過去。
“要去的,要去的!我也正準備晚上去你家,和你父母聊聊天。”
那老人輕咳一聲。
“灼華。”眼睛卻看着阿木與尼珠。
灼華會意,拉過尼珠。
“表舅,這位是尼珠姑娘,是我們家的大客戶,夜郎來的。這位,是尼珠姐姐的好……朋友,阿木先生。”灼華故意將聲音拖長。
尼珠笑着嗔她一眼,對着卓王孫,彎腰施禮。
“卓大伯,尼珠拜見!”
阿木也深施一禮。
“卓先生,晚輩阿木,來自夜郎,有幸見過卓先生。”
“夜郎,距離這裡怕有千里之遙吧?”
阿木答道。
“確有千里,何況道路坎坷,難以通行。”
“爾等能來蜀郡,實屬不易!”目光一轉,看着夥計手裡的東西。
“這是?”
阿木便說。
“初次見面,一點禮物,不成敬意!”
叫夥計先把象牙送過去,早有卓府的一個僕僮,伸手接過,打開象牙的包裹。
那老人略一皺眉。
“無功不受祿!拿走吧。”
灼華跺腳,貴婦在旁邊也勸道。
“人家來看你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別駁了灼華的面子。”
阿木卻神色自若,哈哈笑道。
“卓夫人,是阿木唐突,象牙俗物,不怪老先生。但我這裡還有一物,禮輕人意重,我想,卓先生一定會喜歡的。”
“哦,說來聽聽。”卓王孫也是好奇。
阿木走上前去,從夥計手裡,拿過包着枸醬的袋子,輕輕打開,拿出一罈枸醬,捧在手裡。
“這是是尼珠姑娘的母親,整合多種工藝,歷經嘗試,佐以家鄉特產,精心釀造出來的一種果酒,香氣濃郁,甜而不膩,回味悠長,叫做枸醬。”
“枸醬?”卓王孫一驚,道。
“去年,我曾經在程表弟的府上,品嚐過一次佳釀,記憶尤深,聽聞他講,就是枸醬,莫不是此物?”
“正是!卓先生,尼珠知你是愛酒之人,特意獻給您老的,就像女兒送給父親的禮物。”
這句話打動了卓王孫,老人有些感觸。
“女兒送給父親的禮物,說得好,阿木。”轉向尼珠。
“尼珠姑娘,好孩子,你有心。你阿媽也釀得好酒。”
轉向夫人。
“好好收藏起來,這禮物,我收下了。”
“阿木,你是尼珠姑娘馬隊的人嗎?有這樣才華,尼珠的馬隊前程廣大呀。”
“卓先生,我跟尼珠姑娘是在路上巧遇的,承蒙她關照,我們就結伴,跟着馬隊,一起到成都了。”
卓王孫看看尼珠,又看了阿木,也許是突然之間,想到了遠在長安的女兒,神色愈見柔和。
“路途艱苦!真有你們的。”一擺手,問尼珠。
“坐下說吧,你們當是有事?”
尼珠毫不隱瞞。
“卓大伯,我們想搭乘你的馬隊,一起去長安。”
“長安!你們要去長安,你知道嗎,從成都出發到長安,少說還有三五千裡!”
“不管多遠,我們一定要去。”尼珠目光堅定,看一眼阿木。
從尼珠的目光中,卓王孫恍然間又看見文君,一樣的執着,一樣的不顧一切。
“你們既然想好了,可以!準備一下,我讓馬隊等你們兩天。三日後,我爲你們壯行!”
阿木忙施禮致謝,問道。
“卓先生,阿木還有一事相求,聽聞您購置一批蜀錦,準備送往長安,送給文君姑娘。我們馬隊,在卸下部分貨物後,還有空閒,意圖購買部分蜀錦,運往長安售賣,可否行個方便,指點明路?”
卓王孫笑道。
“阿木,你真是做生意的好料,這有何難,我指點你找一家蜀錦做得好的作坊,你自去商談,不過,我得提醒你,蜀錦雖好,價格也是不菲,你的銀兩可要備好!”
阿木也笑道。
“放心,只要有好的蜀錦,價錢自然不是問題。”
“還有,阿木想跟卓先生也做筆生意,待我從長安回來,想從先生這裡,購置一批鐵器到夜郎,不知可否!”
卓王孫也是欣喜。
“阿木,我期待跟你合作!”
想起多米送來的一大袋珍珠、寶石,阿木暗笑。
“多米,你這次可是幫了大忙了。”
諸事順遂,一天的時間裡,阿貴大叔和其他夥計已經跟商戶談妥,交割了錢物。用這些銀兩,尼珠,阿木帶上灼華,在卓王孫的指點下,找到當地最好的蜀錦坊,欲圖購置大量蜀錦。
在蜀錦坊,阿木、尼珠大開眼界。一匹匹儼然流雲般的織錦,上面是各式各樣的花紋,熠熠生輝。
尼珠一見,眼睛捨不得離開。
“用這樣的蜀錦,裁出的衣物,穿在身上,不知道是什麼感受?”
“到了長安,安頓下來,先給你和灼華,找最好的繡女,每人制作一件。”阿木笑道。
這些錢當然是不夠的,蜀錦織功精細,質量不凡,價格自是高昂。然而,阿木倒也毫不擔心,夜郎的財力,不可小覷。夜郎國小王子送給他最好的兄弟,未來布摩的,又怎會是凡物?
阿木手裡的夜明珠、各色寶石,隨便拿出一部分,就足以買下許多的蜀錦。
灼華要去長安,惹來大家紛紛議論,一者,灼華確實年紀尚輕,經驗不足;二來,跋山涉水,家人擔心小姑娘吃不了苦。
但阿木的一番話也去掉衆人的疑慮。
“灼華不是孤身一人,有我們大家照顧,這是其一;尼珠和她情同姐妹,一路上,有伴,這是其二;道路雖然艱險,大隊人馬前去,累的時候,可以騎馬,這是其三;讓她出門闖一闖,磨礪心志,不是壞事,這是其四;到了長安,文君,司馬相如都是親人,也有照應,這是其五。”
於是,程伯也是咬咬牙,再三叮嚀之後,讓她跟着馬隊,一起出發。
卓氏的商隊,本就浩大,加上尼珠阿木等,隊伍更加延綿,一路望不到頭。
越過山,跨過水,前行彷彿無休止,只知道,人們在一步一步,靠近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