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將臺上,指揮官揮動令旗。衛青和李敢,聯袂出場,觀衆掌聲雷動。
衛青自姐姐衛子夫入宮以後,得到武帝寵愛,便也成爲皇親國戚,深獲重用。
但衛青卻絕不是那些僅僅靠着后妃恩寵,平步青雲的紈絝子弟可以比擬的。在漢武帝所任用的大小職位上,衛青均表現出超凡的能力,漸漸成爲武帝最爲倚重的左膀右臂。
衛青勤於學習,不僅弓馬嫺熟,還參研兵書,博採衆家之長,已經在大漢軍中,嶄露頭角。大家一致認爲,將來衛青在戰場上的成就,不在李廣之下,會成爲大漢又一代名將。
李敢,三天前,還是無名之輩。卻在一天的校場比箭中,聲名鵲起,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風頭直逼衛青、公孫敖、張次公等侍衛、將領中的佼佼者。
現在,人人都知道,飛將軍李廣還有一個少年英雄的兒子,僅以射箭之術而論,未必在其父之下多少。
李廣的精心調教,人們對李敢的武藝,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衛青和李敢,誰能更勝一籌?
李敢手持一柄長槍,衛青手裡的是一根鑌鐵棍。
倆人互相示意,惺惺相惜。
射箭之時,李敢表現出來的射術,尤其是在不利情勢下自我調節的能力,給衛青留下深刻印象;衛青第一場全中,第二場八箭八中,後兩箭止戈不發,也給李敢極大地震撼。
人生難得幾回搏?更何況面對自己心儀,旗鼓相當的對手。
李敢一聲大喝,挺槍刺出,氣勢銳不可當,衛青大笑。
“痛快!”
鑌鐵棍架住長槍,翻翻滾滾,纏鬥在一起。
李敢跟隨父親,訓練居多,實戰機會較少。遇到林戰之後,皆是愛武之人,自從在李敢家中,切磋之後。回到店鋪,一有空閒,便打鬥訓練,兩個月來,把李敢的實戰經驗大爲豐富。
如今,外人已經很難看出李敢還是一個青澀的沒有上過戰場的新兵,反而會把他看作經驗豐富的老兵,招法嫺熟,進退有據。
衛青在校場不知苦練了多少,李敢有名師指點,衛青何嘗沒有?
衛青年紀和李敢一般大,射術之精,甚至超越李敢。若沒有高手指點,僅憑自己領悟,又怎麼可能在小小年紀,取得如此驚人成就?
同樣的經驗豐富,同樣的初生牛犢,同樣的爭強好勝。
數十個回合你來我往,時間在流逝,倆人體力下降,皆不約而同,喘着粗氣。
還是勝負難分!
武帝重重一拍手。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此之謂也。兩位愛卿,不必比下去了,平手吧。”
衛青和李敢跳出戰圈,哈哈大笑,暢快之極。
接下來,是張次公與公孫敖。
這一次,倆人不約而同,選擇了劍。
自古以來,人們就把劍看作百兵之首,賦予其崇高的地位。
春秋戰國時,俠客武士大多苦練劍法,籍此爲謀生之道。莊子曾寫趙文王喜歡劍術,聚集在其門下的劍客達三千多人,這些劍客晝夜鬥劍,每年死在劍下之人數以百計。
春秋戰國,隨着秦王的一統天下,變成歷史的塵埃與註腳。愛劍的傳統卻保持下來,每一個習武之人,都不約而同,研習劍法。
張次公和公孫敖,乃是侍衛將領,皆爲劍法高超之輩,兩人的比劍,也吸引衆人的目光。
張次公比公孫敖年長六歲,練劍的時間更爲長久,經驗豐富,一招一式,中規中矩。
公孫敖勝在年輕矯捷,初生牛犢不怕虎,與衛青每日形影不離,相互切磋較量,雖沒有張次公的老到,卻也虎虎生威,別有氣勢。
倆人交手十幾個回合,難分勝負。
點將臺上,衆人看的興致盎然。
張次公在激烈的廝殺中,扭頭一憋,他看到一雙眼睛,正對着他。
那眼光中有讚賞之意,有崇拜之情,有渴求,更有一種莫名的鼓動,彷彿在說。
“戰勝了公孫敖,你就是大英雄!自古美女愛英雄,我也不例外。打敗他,殺死他!”
張次公知道,那是翁主劉陵!
劉陵的眼神熱烈奔放,充滿對絕世英雄的仰慕。配合她小鳥依人的身姿和動作,給張次公極大地衝擊。
絕世英雄,豈能是敗者?
張次公陡然使勁,全身上下爆發出連自己都無法想象的力量。這一刻,他只想不管不顧,不惜一切代價,擊敗公孫敖,甚至,擊殺公孫敖!成爲勝者,成爲真正的絕世英雄,贏得臺上的美人芳心。
奼女陰魅的作用,讓張次公在場上恍若變了一個人,招招兇狠,不留餘地。
公孫敖一時之間,有些吃不消。在張次公重擊之下,節節後退,只能苦苦支撐,少有還手之力。
現在,大家都看出來,張次公這樣迅猛而傾盡全力的攻擊,並不能持久,公孫敖如果能夠堅強防守,頂過這段時間張次公狂風驟雨的進攻,就將逆轉戰局,取得優勢。
公孫敖當然知道,因此在不斷地退守中,正積蓄力量,準備反攻。
張次公也知道,公孫敖年輕力壯,自己若不能一舉擊潰,就將面臨反轉,進攻更加猛烈。
連續重擊之下,張次公把公孫敖逼到校場的一個角落。
雖然公孫敖身手敏捷,此時已經避無可避,只能竭盡全力,舉劍相抗。
衆人緊鎖眉頭,不知道爲何突然之間,張次公好像變了一個人。膽小的女孩子,像尼珠、灼華已經膽顫心驚,不忍再看下去。
張次公一劍劈向公孫敖,不愧是力劈華山的勁道,公孫敖奮起餘勇,舉火燎天,寶劍從下往上迎着張次公的劍,撞擊在一起。
“哐啷!”一聲巨響,公孫敖的劍從劍柄處爆裂!手中只有一個光禿禿的劍柄。
公孫敖一條腿跪在地上,可見張次公力量之強橫。
張次公的劍繼續攻擊,勢大力沉,似乎要在一劍之間將公孫敖劈成兩半!
公孫敖手中無劍,無力反抗,只有閉目待死。
點將臺上,武帝、阿木、田蚡、司馬相如、劉陵等,皆是目瞪口呆,一場校場的比試,彷彿就要見到血光。
“咄!”
不知何方,傳來一個清越的嘯聲,彷彿極遠,卻在瞬息之間,進入阿木的腦海。
張次公首當其衝,只覺得這一聲清嘯猶如暮鼓晨鐘,震得心動神驚,猛然回覆靈智,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公孫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短劍。
“我怎麼了,我這是幹什麼?”
張次公一下子怔住了。
趁着這當兒,早已心急如焚的衛青和李敢衝過去,衛青一把將公孫敖拉出戰圈,李敢橫槍擋在前面,防範張次公的再次襲擊。
公孫敖的腿都已經軟了,一是因爲面臨死亡的威脅;二是大戰之後,確實脫力。
張次公也是大汗淋漓,整個人虛脫,連忙抱拳施禮道歉。
“公孫將軍,張某適才得罪了!”
公孫敖大笑道。
“校場比試,刀槍無眼,張將軍休要自責,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衛青一言不發,顯然對張次公兇狠的出手不快,但也對他最後關頭沒有下狠手而感激。
張次公自知理虧,也不敢多言,想到自己方纔爲何彷彿鬼迷心竅,竟然招招想要公孫敖的性命,也覺得駭異。
張次公情不自禁,將頭轉向點將臺上。
他看見,那個攝人心魂的美女劉陵,正笑語嫣然跟漢武帝說着什麼,根本沒有看他。
衛青攙扶着公孫敖,李敢陪着張次公,一瘸一拐,走向點將臺。
武帝笑道。
“張次公與公孫敖,劍法高超,一攻一守,攻的猶如猛虎下山,蛟龍出海,守的也似天羅地網,密不透風,讓朕大開眼界。惜乎公孫敖長劍斷裂,比賽戛然而止。這一戰,也算平局如何?”
衆人雖知本場比賽,張次公大佔上風,但對他的兇狠出手,卻也甚是反感,
校場比試,都是自家兄弟,何至於此?
此時一見武帝偏袒公孫敖,俱是無言,默認。
張次公不但不惱,反而大喜過望,皇上不怪自己心狠手辣,如能借機緩和與衛青、公孫敖的關係,縱然判自己輸了,都要千恩萬謝。
只要一想到方纔的舉動,已經惹怒了衛青和公孫敖,張次公就有些後怕。
傷了公孫敖,後患無窮!更別提殺了他。
不僅僅眼前的倆人,深得皇帝陛下喜愛,是當前未央宮的大紅人。就是倆人當下的武藝射術,也不比自己稍遜。
一直以來,張次公都抱着不可開罪衛青和公孫敖的念頭,與二人保持禮節上的相互尊重,避免招惹。
衛青看一眼張次公,又看了武帝一眼,正欲開口,武帝一擺手,阻止了他。
公孫敖向武帝施禮。
“陛下聖明!能與張將軍平手,屬下榮幸之至!”
伸出手掌,拍在張次公身上。
“張將軍,你意下如何?”
張次公喜不自勝,反手拉着公孫敖的手。眼角竟有些溼熱。
“公孫兄弟,我……”
“別說了!張大哥,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人!”
衛青緊鎖的眉頭鬆開,臉上的陰霾散去,也笑着恭喜。
“不打不相識!兩位,皆大歡喜。”
劉陵原本笑着,看着眼前四個少年英雄,轉過身,臉上的笑容在不經意間,變成一絲嘲諷的冷笑。
還有驚詫!
爲什麼張次公沒有下去手?
劉陵自然沒有聽到,在張次公即將置公孫敖於死地的關頭傳來的那聲清嘯。
除了張次公,幾百人的校場,只有一個人聽見嘯聲。
阿木!
此時的阿木,也正在疑惑,不動聲色間,眼睛四下察看。
可惜,阿木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是誰,有如此的神通?不用親臨現場,僅憑一聲斷喝,救了公孫敖,也救了張次公?
距離校場足有數百米遠的一處宮殿,樓高三層,最上一層,一個神態平平無奇,衣衫已經稍顯破舊的老黃門也正嘖嘖稱奇。
“有趣!這個小孩,居然能感應到我的九州風雷嘯,除了神射之術,他練的是何種功法?”
突然間,老宦官面露喜色,將頭轉向北方,喃喃自語。
“師兄,你的算計將會失敗,什麼都抵不過天意!你贏了我多少回,這一次,該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