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九章

木芳夕還沒有進入霽雪院,就聽見裡面兵荒馬亂的腳步聲,不由微微笑了笑——顯然,當木晴雪發瘋起來,就連梁氏也是壓不住她的。

哦對了,現在木晴雪即將要成爲整個木府身份地位最高的女眷了,以她那種得勢便猖狂的個性,就算表面對梁氏還是恭恭敬敬的,但一旦發起脾氣來,又怎麼可能還會對梁氏如往常一般敬畏聽從呢?

木芳夕進入霽雪院的時候,也有丫鬟想要攔住她,卻被墨玉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木芳夕沒有任何制止的意思,只是笑着說了一句:“別太粗暴了。”

青玉和墨玉同時冷冷地勾起一邊嘴角,冰冷邪肆的視線掃過在前院的所有下人,那完全一樣的容顏、那完全一樣的笑容,甚至是那笑容中透露出來的徹骨的冷漠,將他們嚇得瑟瑟發抖,再不敢上前一步。

木芳夕就這樣,沒有被任何人阻攔地走到了木晴雪的房門前。

木晴雪的房門是打開着的,劉嬤嬤正守在門外,見木芳夕過來,上前兩步就要攔住她,神情充滿了不耐煩:“誰讓你過來的!滾——啊!”

墨玉大踏步上前,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巴掌,她是習武之人,這下又存了威懾的心思,一巴掌下去,竟把五大三粗的劉嬤嬤打得摔倒在地,嘴角裂開,頭腦發暈,半天都爬不起來。

木芳夕面上依舊掛着溫柔的笑容,視線只淡淡掃過這個平日裡對她肆意欺辱的劉嬤嬤,依舊是那麼不疾不徐、儀態端莊地走了進去。

進入房間之後,情形並沒有木芳夕想象中的那麼混亂,只是木晴雪的臉色異常難看,站在房屋中央,手中拿着半截折斷的戒尺,另外半截戒指也不知怎麼的竟然飛到了其中一位教習嬤嬤的腳邊。

木芳夕的視線順着那掉落在地上的半截戒尺看上去,就發現那位嬤嬤的側臉上竟然紅腫破皮了一塊,腫脹的皮膚邊緣已經開始出現青紫的痕跡,很顯然,是被那飛來的戒尺砸出來的。

木晴雪竟然膽大包天到敢打從宮中出來的教習嬤嬤嗎?更何況這兩位嬤嬤還是皇上親自指派給她的,意義非同小可啊。這下——事情有意思了。

梁氏顯然也知道木晴雪這次闖禍不小,好不容易在嚴嬤嬤的幫助下,安撫住了木晴雪不知爲何發的瘋,這會兒正在強撐着笑容安慰那兩位教習嬤嬤呢,一擡頭,就看見木芳夕施施然地走了進來。

如果說,之前木芳夕的儀態還有些小家子氣的話,那麼經過麗嬤嬤和文嬤嬤兩個月的精心教導,她如今已經完全可以算是一個氣質矜貴、儀態端莊的完美貴女了。

木芳夕這麼娉娉婷婷地走了進來,走過一地茶杯的殘骸和髒污的茶水,經過翻倒在地的妝匣和各色步搖,擡腳跨過歪倒在地上的小凳,眉目含笑,異常溫柔地站在了梁氏和兩位教習嬤嬤的面前。

兩位教習嬤嬤自從木芳夕出現之後,視線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此時見她這般從容優雅,在對比木晴雪的冥頑不靈驕縱愚妄,心中頓時感慨萬千。

只是,兩位教習嬤嬤都還沒有開口,甚至是梁氏也沒有開口,站在一旁的木晴雪忽然掙脫了嚴嬤嬤的束縛,飛快朝着木芳夕走來,邊走,還邊用嘶啞的聲音叫道:“你這個下賤胚子怎麼敢來我院裡?誰讓你來的?”

嚴嬤嬤知道事情不好,連忙上前抓住木晴雪的一邊手臂,極力安撫並試圖再次控制住她。這一次,不管是青玉墨玉還是月歌,都安安靜靜地束手站在一邊,絲毫沒有要爲自家主子出氣的意思。

木芳夕面上柔和端莊的笑容停頓了一瞬,眼中帶上了點擔憂和委屈的神情,柔聲道:“二妹妹這說的是什麼話?下人們都在傳你這院子鬧起來了,就連母親都驚動了,我身爲你的姐姐,難道不應該來看看你嗎?”

木芳夕這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神情又很是懇切,想來是真的擔心木晴雪的。兩位教習嬤嬤想到麗嬤嬤和文嬤嬤在內務府中說的話,視線不由自主地轉向了梁氏。

梁氏驟然間木芳夕竟然敢這麼大喇喇地出現在木晴雪的院子中,早就埋藏於心的那點不安驟然爆發出來,看着此時侃侃而談、氣質優雅矜貴的嬌小女子,她這個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從時候開始,她已經掌控不了木芳夕了……她將木芳夕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還讓她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但梁氏也是個聰明的,知道此時不能再和木芳夕起衝突,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面上也帶出柔和的笑容來,責備道:“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畢竟你之前都不愛來晴雪這院子,如今你能來看你妹妹,母親也很是高興。”言下之意,是在責備木芳夕是專程來落井下石了。

木芳夕笑了笑,像是完全沒有聽見梁氏的言外之音似的,低聲應了一聲:“是女兒的錯。”

這下,倒是把梁氏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兩位教習嬤嬤對視了一眼,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頓了一下,木芳夕眼角的餘光掃過再次被嚴嬤嬤控制住的木晴雪,含笑的視線轉向兩位教習嬤嬤,以完美的姿態行了禮問了好,才笑道:“兩位嬤嬤,二妹妹年紀尚小,性子又最是直率不懂遮掩,讓兩位嬤嬤見笑了。”

兩位教習嬤嬤的眼中再次帶上覆雜的神情。

木晴雪的年紀確實要比木芳夕小,但再怎麼小,也只小了一歲啊,同樣是將門府邸中教養出來的小姐,甚至人家大小姐享受的待遇明顯比不上這個二小姐,怎麼如今兩人的表現卻是雲泥之別呢?

梁氏沒先到木芳夕會這麼說,她確實是在爲木晴雪開脫沒錯,但是她這樣解釋,木晴雪的名聲是一定要受損的!

只是梁氏根本就沒有想到,要是木芳夕沒有這一番解釋,就按照木晴雪毫無教養地反抗教習嬤嬤、甚至還敢毆打宮中來的教習嬤嬤的舉動,她的名聲也絕不會好到哪裡去。木芳夕看出了梁氏的不悅和懊惱,原本溫柔和順的笑容中也帶了點勉強,想了想,才怯怯地走到梁氏身邊,放低了聲音,但還是能讓兩位教習嬤嬤聽見,問道:“女兒嘴笨,說不得什麼好聽的,還望母親見諒。”

梁氏被她這麼又是示弱又是施以援手地折騰了一番,再加上先前木晴雪鬧得那一場,只覺得心神俱疲,想揮手叫木芳夕回去,卻又擔心兩位教習嬤嬤會對她懷有更糟糕的印象,頓時舉棋不定起來。

被木晴雪用戒尺砸到了的那位教習嬤嬤見狀,忍不住搖搖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梁氏道:“夫人,老奴已經說過了,今天的訓練就到此爲止,現在不過是二小姐休息的時間,夫人實在不必留老奴在這裡。”

木芳夕不不動聲色地微微挑了挑眉。

梁氏的臉上浮起難堪的表情。

教習嬤嬤這句話,就等於是在梁氏的臉上甩了一巴掌,讓她的臉色不受控制地變得異常難看——要不是她想要留下教習嬤嬤好爲女兒解釋遮掩,也不至於能讓木芳夕過來看了這一場熱鬧,還平白受了一頓冷嘲熱諷!

木芳夕沒想到原來親臨現場看到的劇情會這麼精彩,每個人就三言兩語,動作也不多,卻是此間有深意吶。

不願意太過攙和進去,木芳夕在梁氏發話之前,先小心地後退了兩步,面上依舊是溫柔而關切的表情,只是不再說話了。

梁氏這時卻是要木芳夕來解圍的,但用視線掃了她三兩次,卻只見她微微低垂着眼瞼,狀似全然沒有發現她的眼神一般,不由氣結,只能自己強笑着解釋:“這……小女實在是言行無狀。兩位嬤嬤不若隨我回主院,讓我好好給兩位嬤嬤賠不是。”

這話梁氏在進來之後,發現無法安撫住木晴雪的時候就已經對兩位教習嬤嬤說了,當時被教習嬤嬤拒絕了,現在她又這麼說,顯然是已經毫無辦法了,兩位教習嬤嬤雖然心中有氣,但其實更多的是失望,心中沒了對木晴雪的嚴格認真的要求,也就沒什麼好堅持的了,便答應了下來。

梁氏此時的腦子裡已經只剩一團亂麻了,根本沒有注意到兩位教習嬤嬤眼中中微妙的倦意,還以爲自己終於打動了兩位教習嬤嬤,歡天喜地地和兩位嬤嬤一起走了過來,柔聲安撫了木晴雪兩句,將嚴嬤嬤留下作陪,又周全地叮囑了木芳夕兩句,自己和兩位教習嬤嬤一起回主院去了。木芳夕這場戲雖說看得並不痛快,但好歹想看的都看見了,笑了笑,轉身經過木晴雪身邊的時候,還分外好心地停下來,提醒一句:“二妹妹,氣大傷身,要剋制啊。”

木晴雪被嚴嬤嬤抓着這麼久,心中的煩躁如同潮水,早就一波一波地快要把她淹沒了,木芳夕這句話顯然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當即冷笑一聲,忽然擡腳,用力就朝着木芳夕的小腿踹過來。

木芳夕對木晴雪早就暗暗戒備,再說了,經過這這將近半年的修養,她的身體素質早就不是剛剛魂穿來那弱雞樣可以比擬的了,快速後退兩步,輕鬆地避開了木晴雪這一腳,幾乎是同時就被青玉墨玉簇擁着保護起來了。

兩個身手出衆、背景也很顯赫的丫鬟圍着木芳夕噓寒問暖,這種畫面顯然從來都沒有出現在木晴雪的腦海中,見她過得越來越好,不由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木芳夕實在懶得看木晴雪這幅難看的樣子,對嚴嬤嬤笑了笑,道:“嬤嬤向來是好手段的,看二妹妹這樣子,嬤嬤可要時時小心,千萬看好了二妹妹,省得她一不注意就闖了禍,到時候,夫人和嬤嬤都不會開心的。”

這話說得,簡直就把木晴雪當成是狂症患者一般對待了,嚴嬤嬤不由不贊同地皺起眉頭,剛說了一句“大小姐”,木芳夕就像是已經全然沒有了興趣一般,扶着月歌的手,由青玉墨玉保護着,看也不看嚴嬤嬤和木晴雪一眼,轉身就離開了。

嚴嬤嬤還從未被木芳夕這麼對待過,眉頭微皺,臉上的神情卻是有些狠毒的。

木晴雪這時掙開了嚴嬤嬤的束縛,緊緊盯着木芳夕離開的方向,即使看不見木芳夕的背影了也不願意收回視線,臉上滿滿都是怨恨、嫉妒與瘋狂,生生將她原本秀美非常的臉都扭曲了。

嚴嬤嬤見狀,也股不是木芳夕了,趕緊低聲安撫這個她從小看着長大的二小姐,雖然並沒有徹底將木晴雪的情緒安撫住,但好歹,她願意讓下人們進來打掃她的房間了。

木芳夕從霽雪院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忍不住瞥了撇嘴,對月歌道:“月歌,你有沒有注意到兩位教習嬤嬤的眼神?”

月歌淺淺一笑,雖然眼中有些嘲諷的神情,但語氣依舊是那樣四平八穩的,道:“奴婢自然是注意到了。只可惜,梁氏似乎沒有注意到呢。”不然哪還能歡欣鼓舞地將兩位教習嬤嬤請到自己的主院去,沒當着兩位教習嬤嬤的面狠狠地抽木晴雪一頓上演一番苦肉計算是好的了。

青玉墨玉並沒有聽懂她們在說什麼,但她們兩人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保護木芳夕的安全,計謀什麼的,聽不懂也就聽不懂了,沒什麼打緊的。

木芳夕面上帶着清淺的笑意,看着窗外已經逐漸萌生出綠意的庭院,心潮微微起伏——梁氏、木晴雪,這才只是剛開始!你們對我的百般欺壓折辱,從這一天開始,我會一點一點向你們討回來!爲了平復心情,木芳夕重新拿起了繡繃,但纔剛剛取出針線,她遲疑了一下,對月歌吩咐道:“月歌,你親自去和宗月說,明日一早我要前去拜訪。”

月歌愣了一下,但也沒有多問,答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木芳夕坐在窗邊的小榻上,做了一下午的女紅,只是天賦如此,一個下午的時間,只繡出了一朵抽象派的牡丹出來,自己看着都覺得有些氣悶。她做女紅是爲了平復有些激動的心情沒錯,但是也平復得太過了吧。

將手中面目全非的繡品再次扔在小榻上,木芳夕低聲嘆息了一聲,揉了揉眉心,正要起身,就看見墨玉彎腰撿起了繡品,仔細地看了看,擡眼見木芳夕還是一臉鬱悶的表情,笑着安慰道:“大小姐這太陽繡得很好看呢。”

木芳夕的表情微微有些發僵。

青玉一見木芳夕神情不對,趕緊推了墨玉一下,指着那一團紅中間的嫩黃,理直氣壯地說:“這分明是西紅柿炒蛋,怎麼會是太陽呢。不過……大小姐怕是餓了吧?奴婢去準備些點心?”木芳夕的額角跳了一下,面對兩人帶着殷切期盼得到答案的眼神,慘不忍睹地閉上眼睛:“讓我休息一會兒。”

青玉墨玉答應了一聲,墨玉正要隨着青玉離開,忽然有些遲疑,問道:“大小姐,你……你還要這帕子嗎?”

木芳夕睜開眼睛看了看她,笑着柔聲道:“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吧。”

墨玉低聲歡呼一聲,笑着和木芳夕道了謝,很是珍惜地將那醜得無以言表的繡帕從繡繃上拆下來,細細地疊好了放進懷中,才退出了房間。

木芳夕看着墨玉的動作,心中忽然涌起一絲感動——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在別人的眼中是沒用的、甚至是丟臉的,但是在另一個人的眼中,那就成了無價之寶。

這就是命運啊……

木芳夕原本只想靠在小榻上休息一會兒的,沒想到心中有事,想着想着就真的睡着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是月歌在邊上輕輕推她,低聲道:“大小姐,大小姐醒一醒,總要用過了晚膳再睡纔好啊。大小姐?”

木芳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眨了眨,視野中月歌秀美端正的容顏才逐漸清晰起來,捂着額頭從小榻上爬起來,低聲問了一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月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已經是酉時了。”

“已經這麼晚了。”木芳夕嘆了口氣,從小榻上坐起來,坐了一會兒,才重新站起來,邊走向飯桌,邊問道,“你是從宗月那裡回來的?”

月歌的臉色微微僵硬了一下,笑道:“奴婢和宗月公子轉達了大小姐的話,就直接回到府中了。”

木芳夕點了點頭,柔聲道:“我並不十分了解蒼珣王,但是我大概知道,他這樣自小身居高位卻命運坎坷的男子,是最不喜歡女人脫離他的掌控的。先前我還需要你的幫襯,但是現在,我的事我都能處理,若是幸運的話,或許還能庇護你們一二。月歌,你爲我做的所有籌謀我很感動,但是從今往後,我來保護你們。”

月歌沒想到木芳夕會說這樣一番話,心中已掀起驚濤駭浪,但由於情緒太過激動,面上反而沒了表情。

好在木芳夕也不是很在意月歌是什麼反應,她不過是在向月歌說明自己的打算,不管月歌會不會因此感激,她日後都會這麼做就是了。

用完了晚膳,木芳夕沒讓月歌在自己的房中伺候太久,就把她趕去休息了,就連當值的宮女都早早地被木芳夕趕到了耳房去休息,她自己一個人在房中看書。

也許是下午睡的時間太長了,木芳夕到了晚上反而沒什麼睡意,看完了書之後,她依舊沒什麼睡意,這下,木芳夕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了。

只是,當木芳夕爲自己把完了脈之後,實在沒有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因爲這種情況是第一次並且只發生過一次,木芳夕便也把它當成是偶然事件,換了衣服躺在牀上,也不強求睡意,自得其樂地滾來滾去。

一直到晨光熹微,木芳夕才微微有了點睡意,只是還沒迷糊一個時辰呢,就被宮女叫醒了。

木芳夕勉強壓抑着打呵欠的衝動,在宮女的伺候下,換好了衣服,用完的早膳,在房中略坐了一會兒,就帶着月歌和青玉墨玉一起出門去了。

到了宗月宅院的正門,守門的依舊是那個包子臉的小童花恆,花恆顯然是認得墨玉的,一行人中,他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會給自己零食的姐姐了,雖然強忍住了要撲上來的衝動,但面上已經忍不住笑得帶了深深的酒窩。

墨玉得了木芳夕的允許,笑着上前,將一串糖葫蘆交給花恆,抱着他開開

心心地捏捏揉揉了好久,兩個人的臉都帶着歡喜的紅暈。

只是,墨玉和花恆並沒有鬧太久,宗月也不知怎麼的突然走到了前院來,一眼就看見鬧成一團的兩人,尤其是一向對自己臭屁非常不假辭色的花恆竟然還笑得滿臉開花,當即就有些不高興,嚷嚷道:“鬧什麼鬧什麼?在別人家的院子裡鬧什麼啊你們。”

不等木芳夕說什麼,花恆就掙脫了墨玉的懷抱,噠噠噠地跑上前,單手叉腰,一手指着宗月,氣勢洶洶地問道:“這是誰的院子?”宗月的氣勢陡然間就弱了下來,彎下腰試圖去抱他,臉上帶着討好的笑:“好好好,小祖宗,這是我們兩個的院子。”

花恆這才收回了手,順便也敏捷地躲過了他的手,但也沒有再回到墨玉的懷中,而是一副小大人模樣地對木芳夕一行道:“師祖就在裡面,已經用完了早膳了,你們現在可以進去了。”

木芳夕也不介意宗月的態度,笑着道了謝,帶着月歌和青玉走了進去,墨玉得了木芳夕的眼神,心中也甚是樂意,笑眯眯地站在花恆身邊,看樣子,似乎就想等人走了之後繼續和小花兒聯繫感情呢。

宗月沒想到她們一行人來,還能拉下一個杵在這裡,但要想趕人,視線對上花恆開心的表情,卻又實在是開不了口,表情糾結半晌,還沒糾結出個結果來呢,就見小花兒見四下無人(沒錯,就是不把他當人看),笑眯眯地一把抱住了墨玉的大腿,仰着臉笑的酒窩深深,實在是讓人不忍心打擾他。

眼見着把小祖宗劃拉到自己的地盤上無望,宗月也不強求,說了聲:“別玩瘋了啊。”就進內宅去了。

沔影這個時候確實已經用完了早膳沒有錯,但是他的面前此時還擺着一碗肥的流油的片烤鴨,周圍圍了一圈的各色醬料和大蔥等,烙餅就擺在右手邊,看那架勢,大有一言不合又要開吃的架勢。

沔影是對着木芳夕坐在椅子上的,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擡手的動作微微頓了頓,有些遺憾地低聲嘆息了一聲,拿過手邊的帕子擦了擦嘴巴,這纔將椅子輕輕往後推了推,站了起來。

木芳夕一行進入飯廳的時候,沔影正好轉過身來,一張看不出年紀的臉上沒什麼笑容,容顏並沒有太大出奇的地方,若不是他的一雙眼睛格外幽深,實在是很難讓人相信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會是少年出名、名動天下的神醫。

木芳夕在打量着沔影,沔影也在打量木芳夕。這個嬌小的小姐看上要比實際的年紀小一些,但氣色不錯,看得出是懂得調理自己身體的,舉手投足間的端莊柔和,卻有些太過於貴族化了,實在很那讓人相信她是一個能拿出如此精妙藥方的醫者。

木芳夕自認年紀小,輩分低,率先結束了這一場打量,笑着對沔影福了福身子,柔聲道:“小女子木芳夕,祝沔影前輩安好。”

沔影微微挑眉,神情依舊是淡淡的:“有什麼事?”

木芳夕依舊是笑着的,大致猜到這位神醫是直來直往的性格,也不繞圈子,直接道:“不知道沔影神醫有沒有聽說,坊間忽然傳開了你我關係要好的消息?”木芳夕沒有說這消息是謠言,畢竟,以沔影神醫之尊,木芳夕確實是想要和他搞好關係的——別的不說,大家都是搞臨牀的,就算不能常常會診,那也可以時時切磋纔能有進步啊。

沔影這幾天正被那從未見過的、以一種全新思路開出來的藥方勾起了興致,哪裡會去關注什麼“坊間傳聞”?而宗月的個性更是懶散,他能照顧好這一院子人的吃喝就算不錯了,那些不知所謂的“坊間傳聞”和他大公子有什麼關係?

木芳夕一見沔影的神色就知道他要麼就是不知道,要麼就是聽說了但是完全沒把這件事當成是一回事,只能在心中暗暗嘆息一聲,果然是站在了金字塔尖上的人啊,也只有這種人纔有任性的資格了。

不過想是這麼想,木芳夕面上的笑容並沒有絲毫改變,甚至還更加親近了一些,柔聲道:“傳開這個消息的人並沒有打算讓平民知道,只在貴族間流傳。沔影前輩,小女子是木府的大小姐,但並不受父親寵愛,手中的力量不足以在貴族們的試探中保全我自己……”

“我知道了,你個小娃娃是希望我能站出來幫你說說話,一旦他們得罪了你,就等於是得罪了我。”沔影微微勾起嘴角,打斷了木芳夕的話,拖長了音問了最後一句,“這是你希望中最好的一個選擇,是吧?”

木芳夕強迫自己的視線移開沔影那微微上挑的嘴角,那種微妙的弧度,會讓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宗月,然後忍不住手癢癢,沒有絲毫遲疑地回答:“是的。”

沔影也乾脆地答應:“好啊。”此言一出,不僅是木芳夕,還有月歌和青玉都有些愣住了——她們聽說了太多關於沔影的傳說了,哪怕是在最溫和的傳說中,沔影也不是那種對人有求必應的人,怎麼如今卻答應得這麼爽快?

跟在她們身後慢悠悠走進來的宗月,也聽見了沔影的回答,面上卻一點驚訝地表情都沒有,無聲地詢問過了沔影,就動作利索地將桌上的那些烤鴨醬料什麼的都收了下去。

不等木芳夕開口詢問,沔影就換了一張椅子坐下,坐姿有些慵懶,微微擡起下巴,垂下眼瞼,卻沒有絲毫傲慢的意思,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作爲交換,木大小姐能給我什麼呢?”

原來是做交易。木芳夕沒有得到沔影讓她坐下的要求,因此依舊只是站着,柔聲道:“不知前輩想要什麼?”

沔影神色不動,再次問了一句:“只要是木大小姐目前手裡有的,都能用來交易嗎?”

木芳夕沒想到沔影的條件竟然寬鬆到這個地步,心中下意識放鬆了一點,笑着答應道:“只要小女子目前還在手上的東西,都可以。”沔影等的就是木芳夕的這句話,立即理直氣壯道:“我要你那本書!”

這句話有點沒頭沒腦,饒是聰慧如月歌也沒聽明白沔影說的是什麼,但是木晴雪之前接觸過劉沉嶽,又對沔影的個性是有點了解的,因此他一說完,立即就反應了過來,面上的笑意收斂了一些:“前輩知道,那本書還只是殘卷吧?”

沔影微微挑眉,明顯不相信的樣子:“宗月可跟我說了,你手中還有那本書上其他的內容,也就是說,那本書根本的內容是完整的吧,就算是殘卷,殘留下來的內容必定也是足夠推敲出破損殘餘的部分的。”

木芳夕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一副很是捨不得的模樣,試圖商量,道:“前輩,你既然提這個要求,想必也是知道這本殘卷有多麼珍貴。那麼,前輩真的覺得,用這樣一本殘卷來交換您爲我撐腰,不是對它的侮辱呢?”

沔影沒想過這個,他從洛姨處看到金瘡藥的配方時,就有中驚爲天人的感覺,再加上他的道德感其實並沒有世人傳說的那麼強,這麼多天來,心中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要把殘卷收爲己有。

只是現在木芳夕這麼說,不和他談道德利益,只和他討論這本殘卷的價值夠讓他做什麼,卻實在是戳中了沔影的心。在他的心中,沒有什麼比無上精妙的醫術更值得尊敬的了。

並沒有思考多久,沔影主動改了要求:“這樣,你把殘卷給我,我幫你撐腰,並且我修復了殘卷的內容之後,會將原本的部分還給你的。”

聽了這話,木芳夕心中的小人早就激動得尖叫了,深吸一口氣,才能勉強控制住臉上的表情不要表現得太驚喜,依舊是有些猶豫的樣子:“前輩……小女子這麼多年來,也算對殘卷的研究有些心得,不如這樣,小女子和前輩一起修復古書殘卷,將全部內容恢復之後,原本就送給前輩了,小女子要拓本就好了。”

木芳夕提的這個建議沔影也曾經考慮過,但因爲對於木芳夕的實力還抱有懷疑,就將它置之不理了,如今木芳夕既然自己提了出來,沔影考慮了片刻,決定先考校考校這個小姐的本事,再決定要不要接受她的提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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