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看着擋在眼前的人,一時間有些惱怒。“你到底想怎樣?”
對面的人手握帶血長劍,不掩冷笑,“接下來你想怎樣?殺了堂主?”
“我不會!更不想!”
御書房內殿,楚慈一巴掌給宋文傾扇了過去。外殿,南易與北易雙雙看着小福子一臉惶恐退了出來。
南易猶豫着是否該打斷楚慈的憤怒?北易卻是一個橫步擋在他前方。
“你到底想怎樣?”被那雙憤怒的眸子瞪着,南易壓低了聲音問道:“方纔開始你便與我針鋒相對,雖不說將我殺了,卻也沒讓我好過。如今叛賊敗北,夫人不曾傷主子,你到底是如何認定我就要殺主子了?”
“這些日子你做了什麼,還要我提醒?”北易一聲冷哼,“方、李兩家造反,她如何知道的?又如何能提前將江湖人士安排在京中?這些你敢說你沒參與?”
“我沒參與!”南易一時覺得裡外不是人。
宋文傾是如何安排的,他不知道。楚慈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將江湖人士安排在京中,他也不知道!本是想幫着楚慈與宋文傾挽回感情。可到今日他才知道,他絞盡腦汁安排的一切,在楚慈和宋文傾的計劃之中,都成了笑話!
“你們別吵了。”驚魂未定的小福子擋在二人之間,輕聲說道:“今夜之事誰也脫不了干係。主子必然是做了安排,可五皇子又哪兒能坐以待斃?算不上誰算計了誰,只能說主子與五皇子對彼此都瞭解。眼下也不是吵的時候,北易你不便在宮中久呆,南易你也趕緊回王府去瞧瞧,雖說太子一黨敗北,卻難保有漏網之魚。”
小福子瞭解不多,卻也看的明白。如此一說,北易又是一聲冷哼,與南易說道:“待我完事兒再要你好看!”
北易擺明了就是認定南易背叛宋文傾,與楚慈合作算計宋文傾。南易卻是裡外都說不清,只得重重一嘆,將劍一合,與北易一道出了御書房。
今夜之事,哪兒是那麼簡單便結了的?
玄華於一旁默不作聲,直到那二人離去,這才撕了衣襬往肩頭一裹。小福子瞧他動作僵硬,忙上前解着他衣裳說道:“你傷重,馬虎不得。先將衣裳脫了簡單處理一下,主子與五皇子怕是沒那麼快談完的。”
“你…”玄華欲言又止,小福子見他神情,搖頭說道:“我想不了那般多,也不如南易他們厲害,能爲主子排憂解難。我只知道,我跟了主子,便什麼都聽主子的,哪怕主子要我去伺候薛答應,我也用真心去應下的。”
小福子話中有話,玄華眸光微閃,輕點頭,卻未回話。
剛將傷處包紮,便聽得楚慈在殿內喊着玄華。小福子在玄華邁步之時輕聲說道:“望將來能與你一道伺候小主子。”
玄華步子一頓,回頭看向小福子,在他含笑的眸光中點頭,“我明白了。”
明白小福子話中之意,所以,在楚慈要他表態之時,他表明了忠心。
“從今往後,娘娘便是奴才唯一的主子。”
並非爲形勢所逼良禽擇木,而是他對楚慈的本事佩服到五體投地。
楚慈這人,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何等狼狽,都能扭轉乾坤,反敗爲勝。
太子逼宮造反,五皇子、東臨郡王、穆大將軍救駕有功。太子被楚慈當衆打死,皇后一衆被打入大牢,方、李兩家更是被穆言、東明修派兵看守。一夜之間,朝堂大亂,風雨陡變。
“父親,你這是想去何處?”楚月澤嘴角勾着一個冷笑,看向楚柯明的目光道不盡的嘲諷,“這是急着去奉承宋文傾?還是要去奉承王爺?還是說,進宮去給重傷未醒的皇上表明忠心?”
“楚月澤!”楚柯明惱羞成怒,指向楚月澤的手止不住的發顫,“你以爲你救駕有功就了不得了?你以爲皇上醒了不會找你的麻煩?你帶兵救駕,是聽從誰的命令?宋文傾?穆言?還是東明修?不管你是爲誰賣命,都免不了算計皇上之罪!更別想以功邀寵!”
“這便不用父親擔憂了。”楚月澤冷冷一笑,轉身離去,“我楚月澤不必以功邀寵!我就這麼一個姐姐,能爲她做事,我開心得很!”
就似一根魚刺卡在喉間,楚柯明看着楚月澤轉身離去再難開罵。
高順帝昏睡三日不曾醒來,楚慈便在寢宮守了整整三日。宮中人人自危,生怕高順帝醒不過來,便會陪葬。宮外更是不平靜,各方人士窩在府中等着消息,就怕朝中局變引禍上身。
穆言立於窗前,看向院中梅樹,忍不住的搖頭輕嘆。良末轉眼看了看岑子悠,又看了看穆言,張口欲言,最後卻以茶堵口,愣是沒說一個字兒。
“良末,你能聽她的,我真是詫異。”
穆言打破沉默,良末端着茶杯要笑不笑,顯然是不知當如何答話。
良末口嚴,岑子悠更是笑眯眯的一言不發。穆言也懶得與他們多費口舌,轉而看向一旁靜默不語的東明修,“她這一盤棋下的大,咱們都成了她手中棋子,只怕連皇上都看不清她到底是何目的!”
東明修還是那副冰冷模樣,岑子悠倒是笑眯眯的吹着茶,含笑說道:“這都是怎麼了?眼下不是挺好的?太子伏法,方、李兩家樹倒猢猻散。皇上之毒本就潛伏體內,就算沒有這場硝煙之戰,這會兒也當控制不住了。眼下不過是看起來嚇人些罷了,總的來說,效果還是很理想的嘛。”
屋中幾人都是心有擔憂,偏生這岑子悠卻是一副無憂的自在模樣。一張臉上笑眯眯的,好像高順帝死了也與他無關。
穆言微一眯眼,坐到他對面說道:“你倒是好算計!這裡頭少不得你的主意吧?先是讓良末姐弟拐道去江南,放出消息楚慈會對他二人不利,再是引起邰正源的注意,後面一通算計,直把宋文傾也給算計了進去,她這招虛虛實實可謂是耍的好,你們倒也是配合的好啊!”
這‘你們’二字,自然是包括了良末。良末一聽,神色微顯尷尬,輕咳一聲,含糊說道:“那什麼,穆將軍,大局爲重,我自然也是再三權衡才做的決定。”
“你這決定倒是權衡的好!”穆言帶了兩分怒意,“你與她纔多少交情?與我是什麼關係?你倒好,揹着我去配合她,把我當什麼了?”
“不是,準姐夫,這事兒也不是這麼說的。”良末求救般看向岑子悠,“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兒會分不清輕重,看不清黑白的?”
“你倒是看的清……”
“我說,穆將軍,你再說下去,可就不厚道了。”岑子悠打斷穆言的話,笑眯眯說道:“好歹少莊主也喊你一聲準姐夫,你怎的就這般不懂得爲他考慮?少莊主雖是江湖中人,可他卻有着爲國效力的熱誠之心。這次不管他聽了誰的,與誰配合,可他協同江湖人士救駕有功卻是事實,就算有意見,這事兒也得皇上醒來再做定奪,你又何必非得打擊少莊主的熱情?”
你知道個屁!
穆言心惱。可許多事卻是無法與人說起。
楚慈利用良家姐弟來引起他的惶恐之餘,不忘透消息給邰正源。良末受制於楚慈,走投無路,自然要尋求幫助。一切看來都是楚慈爲了要挾穆言而爲,邰正源更是認爲楚慈利用良末姐弟要挾穆言弒君,自然樂得給楚慈找麻煩。可誰又想得到,看似走投無路,受制於人的良末實則與楚慈早有合作?
那些悄然進京的江湖人士看似來對付楚慈,可誰又知道是用來救駕的?
若邰正源知曉楚慈已經清楚他與穆言的關係,必然不會上當!
可惜!可惜穆言沒敢說,邰正源便是一敗塗地。
穆言心想,若邰正源當真在楚慈手裡,便是被他給害的。
東明修自始至終都不曾開口,這會兒仍舊站在窗前看着外頭的雪景。穆言有話難說,乾脆捧着茶杯悶頭喝着,好似那茶是瓊漿玉液一般。
“時辰也不早了,便不打攪了。”岑子悠放下茶杯,起身輕彈衣袖,偏頭看向良末說道:“京中有家曲坊不錯,少莊主可要去坐坐?”
不想留下看穆言的臉色,良末忙站了起來,朝穆言一抱拳,“穆將軍,那我就先去外頭走走。”
穆言擺了擺手,意思是你趕緊走!
“少莊主好似很怕穆將軍啊。”出了將軍府,岑子悠揶揄道,“平日裡沒瞧你這般噤若寒蟬的模樣。”
“我不是怕他。”良末搖了搖頭,無奈道,“我是怕我姐。你是不知道,我姐雖是溫柔可人,性子卻也倔的很。若讓她知道我對穆將軍不敬,指不定想什麼法子折騰我。從小到大我也沒怕過什麼,就怕我姐掉金豆子。她哭起來也不出聲兒,那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我一瞧着心裡頭就難受了。”
想起那個嬌美的姑娘,岑子悠點頭贊同,“良姑娘溫柔可人,待人對物亦是極有分寸。她能用這法子對付你,也是知曉你心疼她的。”
“可不是嘛。”嘆了口氣,良末幽幽說道:“許久不見她了,這回應她所求進京,卻也不知後路如何?”
這個她,指的卻是楚慈。
岑子悠目光看向皇宮的方向,微挑了眉頭說道:“後路必然是好的。你欲入軍爲將,她也必然能讓你如願以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