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這種東西,果然很奇怪。楚慈弄不明白自身對邰正源的眷戀,她卻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對宋文傾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不想逼他,卻也不想被他欺騙。想要一個真實的答覆,哪怕那個答覆對她而言是傷害,她也不想聽他那些哄人的謊言。
楚慈就這麼看着他,看着他深邃的眸子泛出星星點點。
她自己並不知道,此時的她有多麼的讓人心疼。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從來不會流淚的吧?可她強行扣在眼中的迷霧,卻比那些女子泫然欲泣的模樣更讓人心疼。
經歷了生死,承受了太多的算計,她完全有資格質問他,完全有資格歇斯底里。若她怒問他,衝他嘶吼大罵,他還能理所應當的按計劃行事。若她流淚問他,爲何欺騙她?他也能說出那句‘因爲我愛你,我更擔心你’。
可是,她的反應在他的計劃之外。她不哭不鬧,不怒不悲。哪怕是她眸中透着迷霧,她也能勾着嘴角面上掛着淡然的笑意。可這份笑意,卻是戳得他心底生疼。
或許是她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柔軟,或許是她理智的讓他不敢敷衍,或許是她透露出的那份等待給了他勇氣。所以,她的問題,他用一個錯開的眼神給了她答覆。
給不了承諾,就不要輕易開口。這一刻,宋文傾忽然懂了這句話的真諦。
若是以往,什麼甜言蜜語他不會?管他往後會如何,穩住當下纔是關鍵不是麼?
可是,看着她,看着她眸中迷霧,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宋文傾破天荒的沒有開口,第一次給了她最真實的答覆。
他的側顏因着面容微繃而呈現出絕美的輪廓,看着他下巴弧度微微收緊,楚慈眨了眨眼,笑着說道:“至少不是欺騙,這是好的開始。”
見她起身下牀,宋文傾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當她穿上外衣打開櫃子時,他的手狠狠一握。
收拾好的包袱,安靜的呆在櫃子裡,似在等着它的主人隨時將它帶走。
宋文傾這一刻只覺得天地都在旋轉。他想不明白,她所給的等待,就是離開?
她提着包袱轉身時,便瞧着他有些蒼白的面色,以及那不再平靜的眸子。
對視之中,蜜糖搖着胖胖的身子走了進來。看了看宋文傾,又看了看楚慈,最後以十分歡快的步調奔到楚慈身旁,衝她軟軟的叫了一聲,“喵。”
這傢伙毛茸茸的,一雙眼睛卻如海水一般淹沒了一切。楚慈笑着蹲了下去,將蜜糖放在包袱上,對宋文傾說道:“我背上有傷,夜裡趴着睡總愛折騰。你向來睡的淺,怕擾了你睡眠,這些日子我先去小澤的屋子住,讓小澤與南易擠擠。”
她的話,就似將他從黑暗中拽了出來。看着她嘴角那抹狡黠的笑意,宋文傾真想將她就地正法!
她就是故意的!
看到他失控,她是否很得意?會不會覺得心裡頭舒服許多?
楚慈敲響楚月澤的門時,那人連問都沒問,麻利的給楚慈換了一牀被單,然後抱着自個兒的被子去了南易的房間。
直到那屋中沒了動靜,宋文傾這才躺到牀上,抱着被子一遍又一遍的由上到下做着撫摸的動作。
以前,她睡在身旁時,他總愛這般來來回回的摸着她。當她背靠着他胸膛時,他這動作就會在上半身打着圈兒,往下之時,引來她一聲不滿的警告。
若她此時在牀上,她必然是趴在他身上的。因爲他喜歡她趴在身上的感覺,呼吸淺淺的,嘴角彎彎的,就連他的手不老實,她也是輕聲的警告之後,窩在他懷中淺聲細語。
或許她也清楚在這樣的動情之下,再大的坎兒都能邁過去,所以她理智的分房而睡。
有些事情,肉體的融合並不能解決根本,反而會讓彼此陷入更深的沼澤。
或許,她是想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他和她,需要的是時間。
“至少不是欺騙,這是好的開始。”
她之言,他也算真正明白了。重新開始,重新審視對方,重新去了解去觀察,重新…去愛。
此時宋文傾最慶幸的是,他們是夫妻。曾經同牀共枕,曾經共同努力,同仇敵愾的夫妻。而他們的夫妻關係,不是她不想要了,就能解開的。
只要她不離開,只要她在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去發展。至少她願意等,至少他不想再欺騙。
楚慈趴在牀上,枕邊是毛茸茸肥嘟嘟的蜜糖。這傢伙吃的好睡的好,成日除了藏小魚乾之外,就喜歡到處調戲母貓。
瞧着這毛色發亮的小東西,楚慈伸手去戳了戳它圓滾滾的肚子。
蜜糖被她戳了一下,半睜了眼看向她。瞧她眯眼笑着時,打了個滾兒,把自己的肚皮曬了出來,同時伸直了脖子,衝她叫了一聲。
瞧這傢伙像個大爺似的要她伺候時,楚慈哭笑不得的在它肚子上輕輕的抓着。糖蜜眯眼呼嚕着,又伸了伸脖子,示意她去摸。
當她摸着它的脖子慢慢的順着它的毛髮時,糖蜜舒服得直呼嚕。可這麼呼嚕着,糖蜜卻是猛的翻身站了起來,雙眼警覺的看着屋頂,嘴裡頭警告般發出聲響。
楚慈擡眼看着屋頂,就這麼對上一雙幽深的眸子。
那人趴在屋頂與她大眼瞪小眼,楚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半夜的不睡覺,你跑這兒來做什麼?”
穆誠就這麼看着她,在蜜糖怒叫之中說道:“聽說你回來了,我來看看是活的還是死的。”
“看到我是活的,你是不是很遺憾?”盤腿坐起,將炸毛的蜜糖給抱在懷中,笑着說道:“有事兒就大大方方的下來說話,沒事兒就趕緊回去睡覺。屋頂是蜜糖藏魚乾的地方,若是魚乾被別的貓給吃了,它肯定跑去武館撓你一臉。”
穆誠見她精神不錯,倒是放下心來,說道:“我還有事,先去衙門,待我忙過了再來尋你。”
“別大晚上來。”
楚慈的話,也不知那人聽沒聽見?看着那蓋回去的瓦片,楚慈嘴角勾着淺淺的笑意。
將炸毛的蜜糖給摸得舒服了,楚慈才說道:“脾氣不要這麼壞,他救過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懂不?”
蜜糖也不知聽沒聽懂,只是呼嚕着往她懷裡鑽。
宋文傾立於廊下,直到屋中傳來均勻的呼吸,這纔回了房間睡下。
楚慈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是大亮。收拾妥當出屋子時,楚月澤已經晨練回來了。
瞧楚慈醒了,楚月澤打了溫水放到架子上,與她說道:“姐,你先洗漱,饅頭快蒸好了,馬上就能吃早飯了。”
這時候南易端着粥出來,看了楚月澤一眼,與楚慈說道:“今日楚少爺起得挺早,我起來時,楚少爺已經練了功燒了熱水。”
楚月澤也沒說什麼,默不作聲的進了廚房,或許是去瞧饅頭了。
見楚慈立在原處,南易到她身旁輕聲說道:“這次回來後,楚少爺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愛說話了,人也消沉了。皇妃回來了,楚少爺好似一夜之間成長了許多,雖說不消沉了,卻不像以往那般冒失。”
楚慈也沒說什麼,只是衝南易笑了笑,便去洗漱了。
南易也不知道自己多嘴對不對?只知道這次回來,大家都不同了。
楚慈剛洗過臉,宋文傾便提着菜籃子走了進來。當他取了幕離之時,二人相視一笑,就似在葉府那些日子一般,簡單而默契,
“你做的饅頭?”吃早飯時,楚慈夾了個饅頭問着楚月澤,“三更半夜就起來了?”
“沒。”楚月澤嚥下口中的粥,這纔回道,“五更的時候起來練功便將火燒着,將饅頭入了鍋。南易起來添了火熬的粥。”
楚慈笑着點頭,楚月澤亦是衝她一笑,便埋頭吃早飯不再多話。
吃過飯,楚月澤說道:“姐,我去武館學功夫了。”
“白師父應該在衙門裡,今日你去怕是見不着人的。”想起昨夜穆誠的話,楚慈說道:“白師父近來怕是要在衙門裡忙公事。”
楚月澤綁着袖口,不甚在意的說道:“沒關係,白師父不在總有其他師父教功夫。我的功夫也是墊底,多學些基礎終究是好的。”
想起當初楚月澤死活只跟穆誠學功夫,如今卻是輕描淡寫的說着與誰學功夫都一樣,楚慈才真是覺得楚月澤成長了。
吃過早飯,楚月澤去了武館,南易收拾碗筷。宋文傾拿了藥箱,與楚慈回屋上藥。
南易去外堂守着,宋文傾也沒必要一直守在外頭。見楚慈拿了紙筆在琢磨着,他便是去了院中翻曬草藥。
楚慈坐在屋中揮筆成書,宋文傾隔兩刻鐘左右便換一次她桌上的水壺。每次出去前,都會將杯中的藥湯換上溫的。
起初他的作爲,她都是回之一笑,道一句謝。到後來她記得認真了,連他幾時進來幾時出去的都不知道。
有時外頭有病人來看診,南易解決不了的,就來叫了宋文傾。這一來一回的,時間便是過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