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士兵中肯定有高順帝和東明修的眼線,所以佈陣之時,都是岑子悠在作安排,楚慈在一旁反倒顯得太過無用。
宋文傾作爲隨行軍醫跟隨左右,楚慈幫不上忙,乾脆與他一道配藥製毒,倒真有夫唱婦隨的味道。
一切準備妥當,已是十日之後。岑子悠帶着兩千士兵以火箭攻擊之時,守城士兵顯然並不懼怕。
厚重的溼棉由木樁撐着,那箭射去,便是栽進了溼棉當中,不過片刻便是熄了火。
近一個時辰的箭攻之術顯得很是狼狽,守城士兵一如既往的將箭羽拔下備用。
這法子,倒有點兒草船借箭的路數。只不過人家諸葛亮是借箭,楚慈他們這似沒了法子的丟箭。
好似終於發現箭攻真是無效,岑子悠這才命人以投石之法相攻。
碩大的石頭擊出之時,守城將士神色之間盡是嘲諷。這些法子早便用過了,他們都能一一化解,真不知道今日攻城之人是如何想的?竟是又來丟人現眼!
可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這次的石攻,卻非純粹的石頭!當石頭打向城牆之時,猛的一聲炸響。
離的近的,直接被震暈了過去,離的遠的,被火藥味嗆得悟鼻躲藏。
遠處看着的幾人相視一眼,神情之中難得的詫異。
原來,岑子悠竟是將火藥加進了石頭之中!這法子,倒是與驚天雷有異曲同工之妙!確切的說,這碩大的石頭,根本就是放大版的驚天雷!
穆誠眸光幽深的看向遠處那髮尾高束之人。雖說大家都傳這攻城的法子出自岑子悠,可他卻覺得,這些計策,乃楚慈所出。
就在幾人好奇接下來還會如何攻城之時,岑子悠卻是又下令火攻。
此時守城士兵被火藥給嗆得亂了陣腳,再以火攻,他們自然手忙腳亂。聽得對面終是有慘叫傳來之時,岑子悠一聲令下,攻城!
箭雨還在繼續,投石亦未停止。當岑子悠帶着幾百人試圖從城牆翻入之時,衆人這才明白,他們不是要攻城,而是要潛入!
連潛入都這般明目張膽,他們就不怕進去之後出不來?畢竟,以前那些高手悄然潛入都無命而歸,更何況是這些膽大之人?
昏暗的天色,是夕陽落山時透出的餘光。當太陽最後一絲光芒落下之時,城牆之上的慘叫之聲越發明顯。
下方的人只聞慘叫,並不知上方是何情形。岑子悠卻是瞧着楚慈尋着機會翻上城牆之時,嘴角勾着一抹笑意。
“法子不變,只不過,這一次要給那城中的聖手加點難度。”
楚慈的話,猶如在耳。石頭藏着火藥,火藥一炸,一旁的毒包便被震開,嗆鼻的火藥之味掩蓋了毒藥的味道,令人防不勝防。
城樓一片混亂,當遠處的士兵看到有人乘亂搭着雲梯爬上城樓之時,心中無比激動。
曾經那如雨點一般落下的箭,此時竟是有了不少的缺口。若仔細去瞧便會發現。缺口大的地方,都是方纔火箭猛射之處。
高順帝眯眼瞧着遠處的情形,想着想着,便是握緊了繮繩,心中一動。
點燃的箭上有毒!
那些箭,被敵軍收而複用。那些取了箭的士兵,此時怕是沒了性命!
好!好一招連環計!
心中大喜,高順帝一聲令下,“攻城!”
攻城,助那些爬上城牆的人成功殺進城!
一聲令下,喊殺震天。風清原方纔還嘲諷北瑤無計可施,不必再出軍相壓,此時卻後悔不已。
兩千士兵,看似不足爲懼,卻是給了他們一個致命的攻擊!
城外喊殺震天,翻上城牆的士兵揮着兵器與守城士兵以死相博。
有人倒下,有人上來。楚慈看了一眼無情的廝殺,卻是沒有逗留,換上一身敵軍的衣裳之後,乘着夜色悄悄進了城。
江州城之大,主城之牢,這些楚慈在圖紙上了解過;可當真瞧着了,才知道這地方想要拿下,絕非易事!
如此大的一個地方,士兵二十餘萬,城中成摞的兵器隨時備用,足以證明攻打北瑤並非一時起意。
城門之後沒有一個百姓,這一片只看到一隊隊士兵成羣而過。此時外頭攻城,士兵自是潮涌而來加入戰鬥。
楚慈藏身暗處,看着那一隊隊人馬列隊衝出,便是摸了摸袖中了小弩。
擒賊先擒王,若能將那什麼花清原給一舉拿下,乘着軍心大亂之時再做手腳必然更容易。
如是想着,楚慈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不再進城,而是又上了城樓。
這一次,她手握彎弓藏身暗處。混戰之中,她可沒有自信自己人不會誤殺了她。
舉箭指向下方那領兵之人,楚慈卻是沒有行動。直到對方與穆言一個回合歸來之時,才猛的鬆手,三支冷箭唰唰齊射。
身爲大將,對迎面而來的殺意如何不知?只見那人眸光一沉,擡手便是左右一掃,那三支冷箭被大刀砍斷,沒了威脅。
楚慈亦在此時露了行蹤,一名領頭之人揮着大刀而來,狠狠的落在她肩頭。楚慈面色微白,似不堪重擊一般趴到了城樓之上。就在此時,那花清原神情之中帶着怒火,一聲大喊,“拿下!本將軍要讓他……”
後面的話,被一支小箭斷去。
那人似不敢相信一般低頭,卻只看到一截短箭的尾巴從嘴中露出。口中的血不受控制的滴下,就似春季的雨水,綿延不絕。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就連揮刀砍向楚慈的士兵都沒想到她還有後手。直到下方一人怒喊‘將軍’之時,他纔回神,那未落之刀,重重的朝她背上砍去。
楚慈只覺得一股力量從後背傳到前胸,好似將整個胸腔都給震碎了一般。口中一陣腥甜,眼前有些發黑。可此時不是倒下的時候!
猛的一咬舌尖,楚慈提氣一個掃腿,將那人逼退,手中小弩精準的射向他的喉嚨。
樑國領軍之將死於楚慈箭下,這令北瑤將士歡呼,令樑國將士憤怒。
那些回過神的人揮着大刀衝向楚慈,離的遠的便是朝她連放數箭,試圖將她殺死泄憤。
楚慈忍着身上的痛意飛身躍下城樓,在混亂之中,消失於江州城中……
“搜!給本將軍搜!那人中了兩刀,必然有傷,搜傷者!”
副將震怒,一面應付北瑤的猛攻,一面派兵去捉楚慈。有敵軍混進城中,如何能放過?
精兵出動,暗衛出動,所有人追着楚慈而去,一場羣狼與獵豹的追逐就此展開。
身上的痛意就似將骨頭給拆了一般。楚慈以爲這次會被砍死,卻沒想到,竟是那玄衣救了她!
原來,那玄衣竟如傳說中的鐵布衫,居然刀槍不入。可是,能抵禦刀槍之險,卻防不了強勁的力道,那力道有多重,落到身上便有多痛苦。
哪怕功夫增進,卻沒到岑子悠那樣踏雪無痕的地步。楚慈沒辦法徹底甩掉暗衛,只能儘量的往人多的地方逃竄。
穿過巷弄,躍過高牆。直到遠處傳來吆喝聲,楚慈這才輕吐口氣,脫去盔甲,將順手牽羊的女裝穿上混入人羣之中。
身上無傷,楚慈本當行得放心纔是,可她模樣陌生,不必暗衛追來,便有人詫異她的身份。
生知敗露便無活路,楚慈擡手將那張口欲喊的人劈暈,乘亂飛身離去。
江州的圖紙在她腦中回放,根據高順帝所給的大致方位,楚慈一路往所謂的將軍府而去。
花清原已死,想必過不得多久這裡便會哭聲震天。楚慈眸中轉了一圈,躍進高牆,徑直往後院而去。
在廚房和井水中下了毒,楚慈這才尋着書房。若沒料錯,商議要事應當都是在書房。
心中想着那所謂聖手是不是邰正源?楚慈藏身書房外的桂樹之上,等着衆人歸來。
等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終是聽得了哭喊之聲。伴着一人焦急的質問聲,“神醫,麻煩你瞧瞧,看看將軍是否還有救?”
伴着那人質問之音,一人大步上前,仔細瞧了一陣,搖頭說道:“晚了。”
一聲晚了,換來一陣女子的哭聲,換來副將一聲怒問,“不會的!你不是神醫嗎?你不是會起死回生?你倒是救救將軍啊!”
副將震怒,那被喚作神醫之人負手而立,神情淡漠的說道:“我能救的,是未死之人。已死之人,我無法與閻王相奪。”
楚慈遠遠的聽着,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那身影好似有些有眼熟。
直到那人轉身看向窗外之時,楚慈雙眼一瞪,難以置信。
神醫!當真是東明修帶她去見過的那個神醫!那人爲何爲樑國效命?
楚慈不相信東明修信任之人竟是奸細,屏住呼吸看着書房中的情形。
花清原已死,將士鬧得再厲害也不能起死回生。那些妻妾兒女們哭倒在院中,甚是悲涼。
戰爭,帶來的只有傷痛!勝利,只是用別人的悲劇來換自己的成功。
明知打仗就有無數的家庭會支離破碎,可是人的欲.望卻讓人控制不住的想要征服,想要得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