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帝這話,池顧眼皮一跳。
楚月慈算計了聖上?他怎麼沒瞧出來?
偷偷看了一眼高順帝神情,池顧又覺得不大可能。若那丫頭當真算計了聖上,聖上如何不怒?
“朕說文傾精通藥理,她三兩句話便將事引到了自己身上;可喬錦騫一來,她卻說,文傾精通藥理,那藥房相匹藥鋪。”
由此可見,她與喬錦騫的合作之中,文傾也是受其算計之一。
高順帝之言,池顧是越發不明白了。心裡頭琢磨了幾番,最終還是開口問道:“奴才愚昧,着實不知這其中有何深意?”
“真不明白?”高順帝看着池顧,卻無半分惱意。
相反的,他的神情看上去,倒是頗爲自在。
池顧搖頭,說道:“還請聖上給奴才指點迷津,奴才這會兒真是鬧不清楚的。”
“呵呵。”笑了兩聲,高順帝端起茶杯,喝了兩口,這才說道:“朕給她機會,她卻給朕裝傻。喬錦騫一來,她卻表了態,你說說,這丫頭,怎麼從一個癡心妄想的蠢笨丫頭,變的這麼聰慧了?”
得,這說了跟沒說是一樣的!
池顧真是覺得今兒個腦子裝漿糊了,竟是瞧不出裡頭還有什麼道道了!
高順帝淺淺一笑。池顧不明白,那是因爲池顧不知曉楚慈打風業之事,更不知曉他來葉府的目的。
池顧不知曉,楚慈自然也是揣測他來葉府的目的。她揣測來揣測去,卻是將自個兒逼到了沒有退路的境地,這是爲何?
因爲,她做賊心虛!
她爲何心虛?還用得着想麼?
她見了喬錦騫,與喬錦騫談了合作。可是,她在懷疑,她在猶豫。
儘管她懷疑猶豫,卻也有個明確的方向。
她利用文傾,卻在利用之時,將一切傷害文傾的算計都給避開。由此可見,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搭着文傾的。
能這般認死理的搭着文傾,足以證明喬錦騫的計劃,是以文傾爲中心。
想着方纔與楚慈的一番言語周旋,高順帝放在腿上的手不由的輕輕轉動。
心裡頭盤算着,瞧着池顧一副‘我什麼都猜不到’,卻又‘我什麼都好想知道’的模樣時,便是輕聲一笑。
有些事兒,還是得與池顧說說。不然,池顧那腦子想來想去想到旁的地方去了,他才懶得看池顧於一旁唉聲嘆氣。
“她見過喬錦騫之後安然無恙,還能揣測其中算計,足以證明二人已是有了合作。喬錦騫向來傲睨自若,幾時對一個不打眼的罪女這般在意了?眼下看來,能讓喬錦騫如此做的,也只有一人。”
高順帝點明瞭,池顧這才恍然大悟,“聖上說的是銀面修羅!”
“不錯!”靠着軟墊,想着楚慈的一言一行,高順帝對她不得不認真起來。
“她知曉銀面修羅的下落!”這是一句肯定句。
“既然如此,聖上爲何不直接將她帶回黎府審問?”
池顧相問,高順帝搖頭說道:“你所想,亦是喬錦騫所想!他不殺她,自然有不殺她的目的。朕提前動手,豈不是毀他心中算計,逼得他另生毒計?既然楚月慈知曉那人計劃,如今又表態投誠,朕自然是要給她一個機會的。”
“那?”池顧不明,這又如何言得上投誠?他可沒聽出來,楚月慈那丫頭有投誠的意思!
“朕給她機會之時,她不是不表態,而是在等。既然朕到了葉府尋她,喬錦騫自然也要趕過去的。她在喬錦騫到了之後才表態,看起來是隨了喬錦騫的心意,可她卻是明確的告訴了朕,她要投誠的,並非喬錦騫,而是朕!”
“既然如此,何不在喬錦騫到之前便說明?”池顧更不明白了。
“所以朕說那丫頭聰明啊!”微微勾脣,高順帝說道:“她是在告訴朕,她可以選擇朕,也可以選擇喬錦騫。若朕能對文傾好些,給她一條能走出荒蕪島的路,她便隨了朕的心意。也是在告訴喬錦騫,她隨着了他的心意,如他所願的按計劃在進行。”
這,如何又說起五殿下了?
池顧真是繞糊塗了。
“她能那般大膽與朕提起當年的算計,又能那般大膽接過‘精通藥理’這話,足見她是下了決心要搭着文傾走出這荒蕪島的。”
“聖上的意思是,喬錦騫的計劃與五殿下有關?”終於,池顧是想明白了。
瞧着高順帝點頭之時,池顧不得不搖頭一嘆,“今日聽得那楚月慈幾句話,不是自大便是顧左右而言他。奴才只道她是不知天高地厚,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般多的道道。”
“是啊,朕也是沒想到,她竟是有這般大的變化。”
若非知曉這丫頭也是月餘前才與邰正源有的接觸,他都快懷疑她是邰正源安排的人。
不管是她如今的性子,還是她的變化,高順帝都覺得如今的她就像一個寶藏,越是細探,越是驚喜;越是挖掘,越是震驚。
每每憶起她打了風業,與良末幾人耍狠鬥智之事,他這心裡頭便是寒到發慌。
每當她的利落與錦馨重疊,他便恨不得不顧一切的殺盡所有人!
管他是什麼朝廷重臣,管他是否桃李滿天下。一刀將人殺了,攪個天翻地覆又何妨?
高順帝心中越想越恨,池顧這會兒卻是糾結着楚慈之事,不曾發現高順帝的異樣。
“那。”池顧心裡頭琢磨一通,問道:“照聖上這般說,奴才怎麼覺得有些不太對?”
高順帝不語,眼神示意池顧說下去。
“照聖上這般說,楚月慈豈不是投誠了聖上,又投誠了喬錦騫?”
雖然聖上說楚月慈真正要投誠的是聖上,可池顧卻覺得,這怎麼像是楚月慈的戲耍之舉?
她分明就是什麼都沒說,卻讓聖上和喬錦騫都覺得她是效忠自己。
“你終於是看明白了。”高順帝冷聲一笑,“這便是朕所說的,她裝傻充愣,一手把戲將朕與喬錦騫都給算計了。”
池顧暗道:“這楚月慈真是能耐了啊!算計了聖上,聖上居然還不動她!”
“你且看着,她這投誠之舉,到底誰最受益!”
高順帝之言,池顧也不知怎麼的,直接就想到了宋文傾。
話說,這纔來南灣多少日子?卻是發生了這麼多的事!與宮裡頭那些算計相比,可真是半分不遜!
特別是這個楚月慈。
池顧總覺得,她怕是要惹出不少的事端!
“聖上。”想了想,池顧還是開口說道:“奴才愚見,還是派人盯着楚月慈的好。若那楚月慈並非投誠,而是周旋之舉,可不是……”
可不是威脅聖上的性命?
“不必。”冷聲回着,高順帝說道:“喬錦騫此時怕是還不知道她在算計着什麼,她一心搭着文傾離開,就不會讓喬錦騫的計劃成功。你且瞧着,今夜必然是精彩的很!”
池顧忙點頭應是,心中卻是覺得,有些事在無聲無息的發生。
比如說,聖上竟是對楚月慈的本事這般相信!
“小慈,我總覺得心裡頭慌的很,總覺得父皇和島主會因我而尋你的麻煩。”
臥室的東西本就不多,舊衣裳隨便一裹便能提着東西搬了屋子。
下人搬着藥房的東西,楚慈提着一個包袱,扶着宋文傾往前院而去。
下人們瞧着二人走來,均是退到一旁,低聲喊道:“五殿下。”
向來在府上都是不受待見,下人們更是不將他放在眼中,幾時這般低頭喊過他?
宋文傾似被眼下的情況給驚着了,立於原地,詫異的看着楚慈,問道:“小慈,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放輕鬆。”淺淺一笑,楚慈扶着他往前走,“都是些踩低爬高的,今日皇上來瞧了你的傷勢,這些人倒是知曉自己的身份了。”
“小慈。”看着她,宋文傾說的肯定,“你有事瞞着我。”
“是嗎?”眨眼一笑,楚慈擺出一副無害模樣,“不與你說的事便是瞞你了。我不曾與你說的事可多了去了,那豈不是瞞你之事一籮筐?”
“小慈,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宋文傾眸子裡儲着霧氣,彷彿對她什麼都不說很是難過。
“父皇不過是來見我一面,喬錦騫何以給我換了院子?父皇與我說的話不過三句,這些人爲何忽然對我這般恭順?”
他之問,楚慈嘴角微勾,“好了,先去瞧瞧你的新屋子,有什麼想知道的,呆會兒再說。”
“輕點!你們輕點兒!痛死爺了!”行至院門之處,便聽得裡頭傳來風業的叫罵聲。“真是讓人窩火!憑什麼將爺的院兒給那窩囊廢?風圖,你倒是與我說說,憑什麼啊?”
風業不滿的叫罵,風圖搖頭說道:“你少說兩句。既然皇上都開口了,你還想抗旨不成?”
“皇上說什麼了?不過就說這院兒向陽,風水好罷了!”風業不滿的罵道:“他一張爛臉,最適合住在那背陽之處。跑到這院兒裡來,是要壞了整個葉府的風水嗎?”
那人叫罵,宋文傾咬脣垂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