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帝眸子一眯,放在她額頭的手改爲捏着她的下巴,“你還想與穆誠演戲不成?”
下巴吃痛,楚慈卻是柔柔一笑,“演什麼戲?說幾句話而已。不管怎麼說也是穆言的侄子,臣妾要做個妖妃,總要有一兩個朝臣擁護才行的。不然大家都喊打喊殺的,皇上爲難,臣妾也難自保不是麼?”
見他目光不善,楚慈盈盈一笑,這一笑卻因爲面色太過蒼白而令人心生憐惜,“皇上,我也不想總受傷的。這種罪,真挺難受的。”
方纔便覺得她這示弱的假象讓他舒暢,此時卻覺得這示弱的模樣令他又惱又憐。凌厲的眸子惱怒的瞪着她,在她的手覆上他的大掌之時,反手一握,嘆氣說道:“罷了,你自已安排便好。”
她想做什麼,他也大概清楚了。因爲那白氏姐妹,她竟主動親近,這般用心的作戲,想來也不用他再出手了。
這一夜誰也不得放鬆。二皇子親自帶着侍衛連夜搜尋生還者,宋文傾無人調配,高順帝此時有怒,對他便是有意打壓,他自不能再有動作,只能在帳篷裡等着。
薛彥彤在外頭守了大半夜,便被池顧給請回了帳篷休息。高順帝倒是不嫌棄楚慈一身藥味,就那般躺在她身旁,看着她睡着了也沒有舒展的眉頭。
擡了手,卻又停在她眉宇上空沒有落下。好像是在掙扎着什麼,又好像是在惱怒着什麼。夢中之人極不平靜,眉頭亦是越蹙越緊,當她猛然睜眼,一聲‘小彤’出口之時,高順帝那舉在半空的手忽而改爲握着她的下巴,沒給她清醒的機會,便是猛的吻了下去。
睜眼之人不甚清醒,夢裡全是白綺琴割破了手臂,滴血引着猛虎靠近薛彥彤的畫面。那種害怕失去,不敢去賭的恐懼讓她胸膛起伏,額頭密密麻麻的汗就似雨後春筍。
心中的恐慌尚未平復,脣上的痛意便讓她不甚清醒的眸子變得陰冷。高順帝那凌厲的眸子直直鎖着她,也不管她口中盡是苦澀的藥味,就那麼橫衝直撞的探了進去。
四目相對,他霸道的吻讓她被中的手緩緩握緊。在他凌厲卻又布着寒意的眸光之下,她緩緩閉了眼。
她的妥協,卻並不讓他滿意。微微鬆開,卻是貼着她,冷聲說道:“睜開眼!看着朕!”
他的強勢,令她睫毛輕輕一顫,卻沒睜眼。高順帝微勾了嘴角,周身卻是散着冰寒的氣息,“我想,薛答應不適合再住景華宮了!雅妃失了愛女,她去給雅妃做個伴倒也不錯。”
此言,令楚慈雙手握得發顫。緩緩睜了眼,對上他冷笑的眸子,楚慈淺淺一笑,“皇上這又是何必?我到底哪裡還不夠配合?”
“你哪裡都不夠配合。”高順帝捏着她的下巴,冷聲說道:“你與朕合作,就當把朕擺在第一位!誰對朕不利,你當是第一個衝上去的。旁人,你只能看着,明白嗎?既然你喜歡軍中的氛圍,便應明白,誰是你主,你又當做到如何效忠!”
合作,是雙向的。效忠,卻是奉他爲主。
楚慈只覺得這個男人霸道的讓人想笑。
楚慈沉默不語,看向他的目光卻是透着些許的寒意。她的目光,令他眯眼一笑,“此時也算是一個契機。你說,朕若弄死你,再告訴老五,傷你的劍上有毒,你終是沒躲過這一劫。他自責愧疚之餘,是否會不顧一切的出手?讓朕想想,他會對哪些人出手呢?那白氏姐妹自是不提,可你卻因薛彥彤而死,你猜猜,他會如何對薛彥彤?”
惱恨她爲了薛彥彤連命都不顧,他在她心中連個女人也比不上,白瞎這些日子費心費力的寵着她!
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國之君竟是如此齷齪!他卑鄙到讓她作嘔,楚慈怒極反笑,“到底要我如何,麻煩你一次說個清楚。三不五時的威脅,你不煩,我都煩了。”
她這話,明顯的厭惡!
高順帝咬牙看着她,顯然是被她之言惹怒,捏着她的下巴,冷聲說道:“朕要你發誓,從今日起奉朕爲主,一切以朕爲先!哪怕是裝,你也給朕裝得像些!再讓朕瞧出你有半分不願,朕隨時都能讓你瞧瞧在乎之人生不如死的可憐樣!”
“呵。”楚慈一聲冷笑,卻換來他手上越發的用力,“你應當知道,把薛彥彤放在你身邊,是朕給你的仁慈!你若不想她紅顏薄命,你若不想孫芯蕊就此毀容鬱鬱而終,你若不想楚月澤失妻生恨莽撞行事,你就應該知道,誰纔是你最該在意的人!”冷冷收手,起身說道:“天亮之後給朕答覆。”
那人起身,尚未下牀,楚慈便是看着牀頂說道:“不必等天亮了,我現在就答應你。你有什麼要求,今夜一併提了吧,我什麼都應下,你往後也別再拿這些來威脅我,我聽着煩。”
那平靜的語氣,彷彿是在說着今夜月色不錯,很適合散步談心。
在預想之中,她該是憤怒的,咆哮的,然後在一番掙扎之下,終是妥協,伏低做小的求着他,主動親近他,這輩子視他爲天,視他爲主。可是,楚慈給他的結果卻與預想天差地別。
坐回牀上,看着她平靜的面容,高順帝眯眼說道:“朕要你發誓,一切如朕之願。若有違背,你所在意的,統統不得善終!”
發誓這種東西,幼稚得讓人想笑!
楚慈當真隨他的願,舉手發誓。高順帝卻在她發誓之後,笑着說道:“發誓只是讓你記住自已說的,朕的死士,折磨人的法子多不勝數。希望你所在意的人不會落到他們手中。”
哦,原來如此!敢情不是幼稚啊!
楚慈閉了眼,再不理會。卻忽然查覺他的氣息再次靠近,當他的脣貼來之時,同時說道:“看着朕。”
也不知是想與她親近?還是想要看看她到底有多乖?高順帝就那麼命令她睜眼,命令她與他脣舌相纏。哪怕她緊握的雙手微微發顫,眸子裡卻是他想要的乖順溫和……
“主子,玄玉死了,玄華和小福子重傷,怕是……”次日,南易將好不容易從屍堆中翻出來殘留一口氣的二人給擡了回來。見宋文傾垂眸不語,問道:“要不,再給夫人送人過去?”
“你與小福子送到她身邊已是不易,你以爲他能容忍我再做手腳?”靠着椅背,宋文傾說道:“一定要救活二人。”
“是!”南易急忙去安排救人。
整頓了傷者,清點了死者,一直到申時二皇子纔將準確的數據呈報給高順帝。高順帝當即下令啓程回宮,卻是留下一隊侍衛,由宋文傾領隊運送屍體。
三日路程,再無人見過楚慈。方一進宮,便聞御書房的小太監透了消息:楚妃重傷,性命堪憂。
此消息一出,有人悲憤,有人質疑。
東明修難以平靜,終是尋了穆言以商議圍場刺殺之事爲由,一同進宮。
此時,高順帝正坐在牀前,一手拿了野志給楚慈說着上頭趣事。偶爾插上一句與刺殺相關的話題。聽得池顧來稟,東明修與穆言求見,便是放下書,與楚慈說道:“你這傷怎麼着也得半月之後才能下牀,賜婚之事,到時再說?”
“嗯。”楚慈閉眼躺着,十分溫順。
高順帝出了內殿,便是冷着一張臉,威嚴之中透着肅殺之氣,看向二人的目光更是寒得掉渣。東明修到底瞭解高順帝,當先提及刺殺之事。
待正事兒談完,高順帝這纔看向東明修,冷聲說道:“如何處置那二人,朕等她醒了再做定奪。此時不處置,不代表朕能默許你將人送走。”
這是提醒,提醒東明修不要妄想換人!
東明修面色微變,也不知是因爲擔憂白氏姐妹?還是擔心楚慈的傷?
“公公,楚……楚妃她還沒醒?”出了御書房,東明修低聲問着池顧,“不知她到底傷了何處?”
池顧左右瞧了瞧,這才嘆了口氣,低聲回道,“哪兒能醒?就差沒將腸子給抓出來了,藥用的也不及時,不知何時才能醒來?御醫也來瞧過了,可失血過多,傷得太重,上藥之時倒有些意識,這些日子便是渾渾噩噩的睡着,盡說胡話。聖上整夜整夜的守着,這回怕是……”
這回怕是真動了心了。
池顧這話,不敢說,那二人卻是明白的。
穆言剛回將軍府,便見穆誠大步而來。瞧那人滿目擔憂,穆言擺手說道:“傷的太重,還沒醒。太醫是讓聖上做好準備。”
做好準備,也就是說,興許真的救不活了。
穆誠赤紅了眸子,擡步便走。穆言忙將人拉住,低聲呵斥,“你去哪裡?”
“我要殺了那兩個女人!”穆誠怒道。敢這麼傷她!她到底做了什麼要這麼傷她?
穆言將人死死拉住,不敢讓他去犯錯,“糊塗!你去逞什麼能?這種事,幾時輪到你去做了?今日皇上還警告了東明修莫動歪腦子,如何處置那二人,皇上自有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