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若有所思的看向宋文旭天真面容,“小熊貓,你覺得攝政王如何?”
“攝政王麼?”宋文旭歪頭想了想,笑道,“攝政王是極好的。每日處理朝政,閒暇之餘還進宮教我習字作畫,教我爲君之道。父皇去的早,我沒甚印象,記憶之中,便是攝政王如兄如父待我。”
楚慈忽然將他擁入懷中,“父皇也是很疼小熊貓的。以往父皇總愛抱着小熊貓看他寫字。”
“唔。”宋文旭嘟嘴說道:“孃親,長兄如父。其實,攝政王亦兄亦父相待,我也並不孤單。聽聞攝政王面容與父皇如出一轍,我看着攝政王時,總在想着父皇對我是否也這般的好。”
楚慈一時恍惚。
那些年陪在高順帝身邊,她以爲自已會將那人當作宋文傾,可她卻清清楚楚的知曉,高順帝是高順帝,宋文傾是宋文傾,哪怕相貌相似,卻如何也替代不得。
“孃親。”宋文旭扯着楚慈衣袖,低聲說道:“可以讓攝政王常常進宮陪我嗎?我喜歡與他在一處。”
楚慈眯眼,良久點頭。
雖是應了宋文旭,可第二日宋文傾入宮之時,楚慈結結實實給了他一拳頭,“你如何哄騙文旭了?”
“我冤枉。”宋文傾忙擡手討饒,“我只是教他作畫,告訴他小茹喜歡什麼罷了。”
楚慈恍然大悟。
尼瑪宋文旭才六歲啊!居然就懂得了如何把妹?這也太尼瑪變.態了!
果然宋家的基因都太變.態!
宋文傾趁機捉了她的手湊到胸口,委屈說道:“可疼了。”
楚慈一甩手,表示無心與他多言。
過後仔細的打聽了打聽,這才清楚原來是小茹那丫頭盡得顧清墨真傳,小小年紀竟是做了不少好東西。其中便有能讓人手足麻痹的良藥。
想想這些日子宋文旭寫兩篇字便手麻得直喊難受,楚慈這才明白小傢伙爲何要去哄着小茹了!
果然宋家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宋文傾好似對眼下的相處頗爲滿意,楚慈卻心中鬱結日復一日。
他不在乎誰是帝王,卻又舍不去這一身的權勢。她明知再糾纏於此也是枉然,卻也難免心中鬱結。
這些年裡,太多的事發生。如柳與岑子悠相認。孫芯蕊育有一女一子。白綺安一子相伴,穆言家中美嬌娘更是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
處理朝政越發得心應手,閒暇之餘還能帶着薛彥彤和宋文旭去宮外散心。
一切好像都過得很好,好像是在活在夢中。可是,楚慈卻清楚,這個夢,總有一日會醒。
這一日,當楚慈出宮與一少年擦肩而過,她便知道,夢,該醒了。
“記住我的樣子,將來要給你父親報仇,記得來找我,可千萬別找錯了人,報錯了仇!當然,如果你還想像你的父親一樣,做一個惡貫滿盈,人人喊打,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我第一個殺了你,絕不手軟!”
當年的娃娃,如今雖是變了模樣,可那眸中的恨意,那耳下的胎記,卻是楚慈所忘不了的。
“楚慈,我要報仇!等我長大了,我要殺了你!”
當年的孩子離開之前,滿是恨意衝她喊話。
回到宮中,楚慈宣了霍則,低聲交待幾句,霍則詫異,卻也點頭而去。
又是兩年的等待,終於是等來了邰正源?
這一次,他又想玩什麼花樣呢?尋來所有恨她的人,是想如何處置她?
天空飄雪的那一日,穆誠自東臨入京,隨行的,便是那面容消瘦,沒甚情緒的白綺安。
白綺安帶着兒子,一路上沉默寡言,那孩子就似不會說話一般,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卻時不時掀了簾子朝外看去,渴望的目光望向那俊馬之上的男人。
入京之時,孩子的目光被繁華的京都轉移。一路往將軍府而去,卻見路上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孩子左手由一美貌婦人所牽,右手勾着一俊朗男人小指。
“五哥。”孩子擡眼看向男人,眉宇之間是爽朗笑意,“方纔我瞧着那泥人倒是有趣,改日我們與孃親比試比試,看看誰捏的泥人更好。”
“可有彩頭?”被喚五哥之人一臉笑意,“上次你下棋贏走了我的玉佩,若我做的好,你便把玉佩還我?”
“那可不行。”孩子忙收手悟着腰間那雕刻玉蘭的白玉,“送出的怎可再收回?若要彩頭,另選便好。”說罷,轉首看向婦人,“是吧,孃親?”
婦人不置可否,卻是看着遠處奔來那馬背之人。
男人擡眼看去,見着來人,雙眼一眯,“卻是這般快麼?”
穆白轉首看向馬上之人,輕喃一句:“父親。”
他從未見過穆誠有過這樣的神情。這麼多年,穆誠的面容之上只有冰冷的神情。面對孃親是這樣,面對他也是這樣。
可此時,父親卻是眉目帶笑,落馬生風,大步往那三人而去。他甚至看到父親從懷中摸出一支墨玉簪遞到那孩子手中,“偶然得了一塊好玉,想着皇,想着小少爺當是喜歡,便做了玉簪。”
宋文旭眨巴着一雙大眼,笑道,“愛卿破費了。”
“才遞了摺子入京,竟是這般快便回來了?”楚慈盈盈一笑,視線看向後方的馬車。瞧着車上那孩子微怔的目光時,微微點頭。
穆白一愣,卻是不敢再看,忙放下了簾子,面色有異。
“戰事已平,王爺回了東臨,我自是回京覆命。”穆誠看了宋文傾一眼,眉頭不可查覺一裹,“同在京中便是巧的,你出來散心也能與攝政王偶遇。”
“小慈是與我一同出宮的。”宋文傾笑眯眯的答話。
不愉快的相遇,令宋文傾與穆誠心中均是不喜。回宮之時,宋文傾拿了一堆摺子丟給宋文旭學着處理,回頭便拉着楚慈訴着委屈,“當初可是你作的孽,如今他又尋回來了,你可得把這事兒給處理了。”
楚慈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明日我便與他說清楚。”
“不行,我與你一起去!”
宋文傾怎會放心她與穆誠單獨相見?夜裡纏着她非得相伴,楚慈卻是不鬆口,任他耍盡手段也不應他同行。
次日,楚慈當真沒宋文傾,獨自與穆誠相見。
這麼多年過去,死的死,逃的逃,恩怨情仇也都散了。特別是這兩年與宋文傾的相處讓她都不知當如何去恨。
當穆誠質問她爲何還與宋文傾糾纏不休之時,楚慈道,“穆誠,是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他,是的,利用最多的,只有他。
若說虧欠最多的是薛彥彤,那麼最對不起的便是穆誠。
“我放不下他。你也看到了,我對他的感情,無人可替。當初我就是在騙你,騙你爲我做事,利用你的感情爲我所用。”對上他受傷的眸子,楚慈慚愧道,“我變成了自已最痛恨的模樣,將你牽扯進來,是我對不住你。”
“你閉嘴!”穆誠怒吼,“我等了你十二年!從我認識到自已的愚蠢之後,我等了你十二年!你現在告訴我一切都是騙我的?你當初爲何不一劍殺了我?”
苦苦相等,換來的卻只是欺騙。穆誠不願相信,也不能相信楚慈對他這般無情。
只有他的質問,再沒有她的解釋。楚慈只說對不住他,卻再也不肯多言。
直到穆誠摔杯離去,楚慈這才輕嘆口氣,命霍則退下。
“太后。”霍則並不贊同,“這是在宮外,並不安全。”
“今日出宮,無人知曉,你且放心。”楚慈好似真要獨處,潛退了霍則,一人坐在山上亭中淺酌。
夜風吹拂,帶來陣陣寒意。雪花伴着夜風進了亭子裡,片刻消融。
當她走出亭子,離了死士視線之時,一道身影閃過,一張熟悉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你以爲,我還會像當年那樣中你的計?”來人一聲冷笑,卻在死士包抄之時,低沉說道:“你何不去問問他,爲何不敢將當年之事告訴你?你以爲當年真是被人凌辱?卻沒想過那害你流產之人就是宋文傾?他不敢說出自已害你流產,卻要你揹負被人姦污的陰影,你卻還放不下他?呵,當真可笑!”
邰正源確實是聰明的,上過一次當,便不會再中計。說完這些,便擺脫死士脫身離去。
楚慈總算明白邰正源是想做什麼了。可是,她卻沒辦法不去尋一個答覆。
回到宮中,面對宋文傾那張不喜的面容,楚慈上前,問道:“你不放心我?”
“你騙我!”宋文傾依舊有怒,質問道,“爲何調虎離山?我去了才發現你們根本不是在那處相見。你爲何非得與他單獨相見?”
因爲,我要引出那人啊!因爲,我清楚的知道,你若在,他便不會出現啊!
可是,所作所爲都是枉然。那人之言,更是讓她心中難以平靜。
相擁入眠之時,楚慈問道,“你實話與我說,你當真不嫌棄我?”
宋文傾微愣,一時不明,“何出此言?”
“當年,山上,我受人凌辱。你當真不在意?”楚慈坐直了身子,問道:“以你如今的身份,想要怎樣的女人得不到?爲何不嫌棄我?爲何非得與我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