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炎,客棧。
若水縮在牀角,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在慢慢地流失,沒有絲毫的停滯,再這樣下去,會死掉。
她習慣性地將臉埋着,雙手交握環過雙腿,這樣窩着感覺有安全感,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安全感。
“主子……”
畫樓滿是擔憂地看着這樣的若水,她也能明顯察覺到主子力量的散失。
都是爲了解開銀屏那個混蛋主人的破封印!讓那傢伙恢復了記憶不說,還讓那傢伙恢復了些靈力!
而主子呢,得到了什麼?縱然有蓮玉的相助不至於一下子成爲空靈,可是反噬的力量如何破解!
是了,若水遭到了反噬,這是她不曾告訴清洛的。
她尤記得當她去尋孟婆討回清洛的記憶時,孟婆靜靜看着她,眼中盡是憐憫,孟婆同她說代價,她沉默卻依舊堅持。
畫樓心疼地看着脆弱不堪的若水。
現在的若水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曾經的輝煌都去了哪裡?
那傢伙倒好!辜負主子在先,現在又不知道跑哪兒鬼混去了!可憐主子,身心都受到嚴重創傷,肇事者卻還逍遙法外,有沒有天理啦!聖主瞎了麼!
畫樓正義憤填膺着,攥緊拳頭,躍躍欲試。
“畫樓。”
銀屏輕拍了下畫樓的肩,低聲喚着,迎來的竟是畫樓一拳頭,心驚肉跳地躲閃到一邊,卻還是被畫樓擦到了手臂,感受着手臂上的疼痛,銀屏有些不知所措,可憐兮兮地望向畫樓。
看來人是銀屏而不是清洛,畫樓清醒了些,但依舊沒好臉色,冷哼了一聲:“活該!”
誰讓你主子是大混蛋!
銀屏要是知道此刻畫樓所想,定會跑到河邊去哭訴:我無不無辜啊!
銀屏委屈地咬了下脣,想到來此的目的是支開畫樓,微笑着看向畫樓,柔聲細語:“娘子,我……”
可是話沒說完就被畫樓打斷:“誰是你娘子!那是上輩子的事,別跟我亂攀關係!”
頓時,銀屏的笑容就僵了,腦海中不斷迴響着:娘子不要他了!娘子不要他了!
“小銀子。”若水輕聲喚道,沒有擡起頭來。
“嗯?”銀屏回神,好奇地看向若水。
她叫自己有什麼事?
“出去。”
“……”
“哼!聽到沒?出去!”畫樓瞪向銀屏,站於若水身前,一副護犢子的模樣。
“小畫。”
“什麼事呀,主子?”
“你也出去。”
“……”畫樓呆了。
“吵。”若水是這麼解釋的。
“可是主子……”畫樓擔憂。如果自己不在,那萬一主人遇到危險該怎麼辦!
“別讓我說第二遍!”
“……好吧。”
待畫樓和銀屏走後,屋中又陷入一片沉寂。
一縷清風通過窗戶自外溜到屋中,吹動了幔帳,優雅舞動着。
清洛輕手輕腳地坐到若水身旁,看着無任何知覺的若水,微笑。
他伸手將她散下的青絲撩到一旁,凝視着她白如羊脂的臉頰——沒有絲絲紅暈。
似惋惜地深深望着這樣脆弱不堪,卻依舊固執自衛着的她。
許久,他用食指輕觸她柔嫩的臉頰,竟感覺到了微微溼意,身子不由地一僵,慢慢收回手,嘆了口氣:“小水,我知道你醒着的。”
清洛的雙眼竟不是如常的空靈,反而有了焦距,只是此時這雙澄澈的雙目中有的是深深的歉意和自責。
“你來做什麼?”若水沒有擡頭看清洛,只是那樣縮着,用着已沒有的刺來僞裝自己。
“我上次話重了些……抱歉。”他輕聲說着,長睫輕斂瞳眸,他靜靜望着若水,心裡苦笑不已。
如此的隔閡,可不就是自找的麼?
“道歉?不需要!誠如你所說,不過是我多管閒事!”
若水終於擡頭了,她盯着清洛,眼中是冰冷的寒意,是決絕。
“不要拿這樣的眼神看我……”清洛伸手輕撫上若水的臉頰,低聲喃喃着,猶如同若水說着悄悄話,“爲何不告訴我你被反噬了?”
若水因爲清洛突然的舉動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實在溫柔的清洛,心中卻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再被他溫柔的模樣騙了!
她拍開清洛的手,淡漠地低吼:“同你有干係麼?別碰我,髒!”
清洛身子一僵,不僅因爲若水拒絕與他的觸碰,更因爲她的話。
她說,髒?
“髒?”
清洛重複念着這個字眼,目光緊緊盯着一臉冷漠的若水,眼中閃過不明的暗芒。
若水抿脣,她忽的有些不敢直視清洛,可是此刻的她真的不想與他有任何牽扯了,若是斷了關係更是再好不過!
她恨恨地想着,嘴角便揚起譏諷的笑容:“對,髒!”
“……”
清洛神色漠然,他的目光此刻幽深得有些可怕,好似裡頭風起雲涌,已是掀起了驚天駭浪!
若水與清洛都沉默了許久,久到她都以爲清洛離開了,她方要轉頭,下一秒就被掰過了臉,而清洛已是不給若水任何反應的機會,俯身吻住若水柔嫩的脣瓣,滿意地看到若水一臉的錯愕以及惱羞成怒。
“你做什麼!”
若水大驚,伸手用力推着清洛,方拉開一些距離,她便聽到了清洛清冷的聲音,無所感情地反問着那個字眼。
“髒?”
若水此刻才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惹惱了清洛,可是心頭委屈得很,被欺負的是她,她都不惱,他憑什麼惱!
而正要開口,下一秒又是被清洛一把拉入懷中,來勢兇猛,可是親吻上時又變得十分輕柔。
這般溫柔都是騙人的!
若水心裡頭大聲喊着,想再次推開他,奈何這次怎麼也推不開他。
無法抵抗。
儘管腦海中,心裡頭都一直喊着要推開他!可是手卻不聽使喚,掙扎的力氣越來越小,最後竟是直接無力地攥着清洛的衣角,被吻得醉醺醺的。
直到清洛微喘息着放開了她,那一瞬的冷風襲來,頓時讓她清醒了大半。
“啪!”
若水狠狠地甩了清洛一個耳光,不斷用手擦着脣瓣,儘管眼中還殘留着迷朦,臉頰還泛着紅暈,心中亂如麻。
“還髒?”清洛轉回頭看向若水,臉上卻是帶着哂笑,“你膽子也真大,居然敢同你的第一個男人說髒?”
若水瞪着清洛,美目中有水汽氤氳,此刻瞧着當真十分委屈,我見猶憐。
清洛被若水的模樣一怔,狠話也就嚥了下去。他是很氣惱若水方纔的話,那讓他無地自容,讓他覺得可笑與恥辱,可是瞧着若水如今分明委屈的模樣他不由就有些泄氣了。
說到底確乎是他負了她。他欺她,愧對於她,甚至欠着她,按理來說她對他怨懟也是應該的。
想至此他不由就嘆息,別過頭去竟不敢再看她如此委屈模樣,他輕聲道。
“雖然之前喜歡着子然,卻陰差陽錯同你發生了關係……你當曉得我不曾與其它女人有染,之前沒有,之後也沒有。”
若水聞言呆愣,看着淡然依舊的他,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才喃喃着:“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知曉我是你第一個男人,但同樣的,你是我的第一個女人,並且在此之後我沒有同其它任何女人有染!所以,我不髒,請你別用那般厭惡的眼神看着我……”
清洛自顧自說着,絲毫不顧左臉頰火辣的疼痛。
若水靜靜聽着,可越聽越覺得心裡頭的感覺有些不對了,最後只是狠狠瞪了一眼清洛,咬牙切齒:“不害臊!”
她臉頰上的紅暈卻更甚,然後繼續埋着臉,不打算理會這麼稀奇古怪的清洛了。
清洛聽着卻是笑了,心裡頭倒是鬆了一口氣:“說的實話罷了。”
“無恥!無恥!”
若水拍打着清洛,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嘴角卻忍不住輕揚,她莫名心情就好了,只不過因爲眼前之人的一些話。
她想她是中毒已深,想戒也戒不掉。若是眼前之人不來招惹她該有多好?可是那樣她會悶悶不樂。眼前之人如她所願來招惹她了,可是她卻只覺得氣得想笑。
當真中毒不淺。
――――――
尚風,某小鎮的酒店。
“哎呀呀,瞧瞧這是誰?可不是嘯嘯麼!怎麼,這是在買醉?”
來人一襲紅衣,很是自然地就坐到了風嘯的對面。
“嗯?”風嘯睜着迷朦的雙目,看清了來人,哭笑不得,“是小火焰啊,你當真神出鬼沒跟個鬼似的。”
紅衣之人皺了皺眉頭,不開心風嘯的說法:“怎麼說話呢!什麼叫跟個鬼似的?”
“是是是,我醉了酒,說錯了話,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與我計較啊?”
紅衣之人撇了撇嘴,對於風嘯不正經的撒酒瘋不置可否:“說說吧,這無故買醉是爲何呀?”
風嘯沉默了片刻,端着酒杯笑着看向紅衣之人,頭微斜:“女人。是爲了一個女人。”
紅衣之人聞言一愣,心頭竟是有說不出的滋味,反正不是什麼好的滋味,但也只是那麼一下,很快便忽略了過去,不厚道地嬉笑:“嘯嘯這是喜歡上一個姑娘了?哪家姑娘那麼倒黴被你看上了喲!”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我似乎是單相思呢。最後的結果就是被宣告——她已是他人之妻。”
風嘯搖着酒罈,眼神渙散,越說越覺得鬱悶,心裡苦得很不是個滋味,拿起酒罈接着灌。
“敢情倒黴的人是你哦。”紅衣之人一手託着下巴,似漫不經心地說着,看着眼前的人兒,忽一手奪過風嘯手中的酒罈,“別喝了!越喝越糊塗,本來就夠糊塗了,你還喝!你這不是自找的麼!”
“我怎麼知道!她本當如伊來,不染纖塵,她應當是聖主大人派來傳達聖命的伊來!誰知道她不過一個俗人!她不是伊來!不是!”風嘯現在就像個小孩子,偏執己見,對着眼前之人爭辯着,低吼着。
紅衣之人看神經病似的看着發酒瘋的風嘯:“你腦子沒進水吧?伊來是什麼?伊來是聖主大人的使者,是傳說中的角色,怎麼可能現身凡世!”
紅衣之人覺得自己也是瘋了,爲什麼一本正經地同一個發酒瘋的傢伙解釋着這種問題。
“行了行了,我大概清楚了,就是你看上了一個姑娘,可卻是有夫之婦唄?”
“……”
他不想承認。
“你這是在挖苦我!”
風嘯有些委屈地埋怨道。
“不挖苦不挖苦!行了,走吧!回客棧去,小炟可是擔心死你了。”
“你扶我起來!”
“你開玩笑的吧!”
“誰跟你開玩笑了!我酒勁兒上來了,犯暈,快扶我!”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是帝王,我聽你的,我扶你!”
“這還差不多。”
風嘯抓住了紅衣之人伸向自己的手,就暈乎乎地站了起來,一下子趴到了紅衣之人那看上去瘦弱的肩上。
“呀!”紅衣之人一個不穩,險些栽倒在地,側首瞪向毫不自覺的風嘯,“你趴我身上幹嘛!”
“我暈乎,你就這樣扶我回去!”
“……”
紅衣之人一咬牙,白皙的纖手摟過風嘯的腰,丟下銀兩,扶着半眯眼的風嘯慢慢的,有些吃力地往客棧方向走。
“小火焰,你身子好小,你好瘦弱啊!一點男孩子的樣都沒有!”風嘯迷迷糊糊地說着。
“……”
“不過小火焰,我怎麼覺得你的身子好軟,好香呢……”
“你給我閉嘴!”
“哈哈!可能是我想女人想瘋了吧!小火焰,我心裡苦!”
“你苦你苦,你最苦!”
“我好鬱悶!”
“你鬱悶你鬱悶,你最鬱悶,行了吧!”紅衣之人翻了個白眼,只覺得自己倒黴了才遇到撒酒瘋的風嘯,難怪風炟這傢伙一直推脫着讓自己過來!
“小火焰,你說,我把那個女人搶過來怎麼樣?”
“不過一個女人,做什麼那麼執着?”
“她長得很美!就像伊來一樣!而且呀……”
“而且什麼?”
“她還是第一個敢當着我面大罵我的女人!”
紅衣之人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那女人哪是第一個敢當你面罵你的女人喲!
紅衣之人只覺得風嘯這傢伙腦子是真有些毛病!
“說認真的,嘯嘯。”
“什麼?”
“不過一個有眼緣的女人,如果你真的用你的那破強權把她禁錮在你身邊,你會厭倦她的,遲早有一天。然後你就會將她遺忘,那樣的話,對於她來說,很不公平!”
風嘯聞言不過抿脣,涼涼地道:“那又如何?她倒黴罷了!”
“昏君!”
紅衣之人毫不客氣地大罵。
風嘯卻不過笑笑,又湊近了紅衣之人幾分:“或許同你所說,不過一個有眼緣的女人,我很快就會忘的,很快……”
“嘯嘯……”
“嗯?”
“你幾個意思啊!整個人都要趴我身上了啊喂!你不知道你很重的麼!”
“有什麼關係,誰叫你那麼瘦弱,就當鍛鍊身體啊!”
“你!我大老遠跑來看你這傢伙,還耐着性子聽你發酒瘋,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小火焰啊……”
“幹嘛!”
“你如果是女人該多好啊!那樣的話,我就算用你說的那破強權也要讓你當上我的帝后!”
“……”
紅衣之人聞言身子一僵,呆愣了許久,最後艱難地扯開一抹笑:“是麼?”
“是真的!可惜,你不是呢!”
“就是說呀!”
――――――
葉城茶樓。
茶樓是個神奇的地方,這兒魚龍混雜,是往來之人歇息閒聊之地,內容不限,而最近哪個事兒最受關注,哪個事兒便會被屢次提起。
“你說這屆的比賽哪家會贏啊?”
“讓我說呀,肯定是飄香樓!”
“就是說呀!這屆的贏家非飄香樓莫屬啊!”
“可上屆的贏家不是歸至院麼?歸至院的湯大廚不是已經連任兩屆了?”突然有人這般詢問。
“你鄉巴佬呀!湯大廚在一年前就過世了,現在歸至院掌廚的是他的兒子湯念祖!”
“湯大廚去世了?!我這次還是特別懷念那歸至院才千里迢迢從習泱來的啊!沒想到……哎,真是可惜!”
“啊?原來是從習泱特地趕來的朋友,真是失敬失敬!實在抱歉,我這人呀就是這麼笨拙,望兄臺包容啊!”
“哪裡哪裡,是我孤陋寡聞罷了。哎,只是可惜呀,嘗不到湯大廚的手藝了!不過既然是湯大廚的兒子,想來手藝也應該不錯,我還是去歸至院看看吧……”
“啊?兄臺要去歸至院?!別怪我沒提醒你,這萬萬使不得呀!”
“這是爲何?”
“兄臺有所不知,這歸至院裡原來有個病癆子的呀!還是病入膏肓的!”
“就是說呀!更離譜的是歸至院竟然讓他來當幫廚,幫着給客人上過菜呢!”
“兄臺你想想,剛上來一盆菜餚,那病癆子再在旁邊咳個兩聲,這菜……嘖嘖,你還敢吃嗎!”
“什麼!有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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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呀!”
“歸至院的牌子就要因爲湯念祖和這病癆子倒嘍!”
“就是說呀!那湯念祖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湯大廚宅心仁厚收留了那個病癆子,但湯念祖也要考慮考慮歸至院的利益嘛!湯大廚已經駕鶴西去,那個不孝子還留着那病癆子做什麼啊!”
“小聲點!兄臺別見怪,這傢伙就這樣的人,太直白了。我偷偷告訴你呀,聽說其實湯念祖和那個病癆子是斷袖啊!”
“就是說呀!這位兄臺你也知道,湯大廚,一個多好的人啊!怎麼就生了這麼個逆子呢!湯家真要因爲這個逆子而敗落啊!”
“哎,真是可惜啊……”
“兄臺也別嘆氣呀!還好歸至院的珍珠姑娘和翡翠姑娘去了飄香樓,兄臺應該也是衝着她們纔想去歸至院的吧?”
“我……”而那人話未說完已是被旁邊兩人徑自打斷。
“就是說呀!還是這兩姑娘有遠見,知道在歸至院是得不到什麼發展的,飄香樓纔是她們的歸宿嘛!要是她們還呆在歸至院那還真是暴遣天物啊!”
“可不是嘛!飄香樓對待她們可比歸至院好多了,報酬都多了很多呢!”
“就是說呀!這兩姑娘的名氣可已經勝過以前的歸至院了呢!要不兄臺隨我們去飄香樓觀賞?”
“我……”
“好主意呀蔡狗!這位兄臺,別客氣了,我們一起走吧!我請客!”
“就是說呀!去吧去吧!有孟雄買單呢!哦,都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蔡鞏,不是蔡狗,兄臺,別聽他瞎叫!”
“蔡狗就是蔡狗嘛!對了,還不知道這位兄臺的尊姓大名呢?”
“免貴,在下複姓獨孤。”
“獨孤?這倒是個特別的姓呢,看獨孤兄相貌堂堂,器宇不凡,定是什麼大人物吧!”
“不,孟兄擡舉在下了,我只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商賈罷了。”
“哦,只是個商人啊……”似乎有些遺憾,語氣也落寞了許多。
“那有什麼關係!我說孟雄,你不會捨不得你的腰包吧?”
“胡說八道!既然是習泱來的客人,我們當然要盡地主之誼!獨孤兄,什麼都別說了,我們這就去飄香樓,我孟雄買單!”
“就是說呀!獨孤兄,我們快些去吧!”
“……好吧。”
就這麼聽着其他客人的或真或假的輿論,坐在較偏僻位置的溟殤和祁悠若不發一言。
淺嘗溟殤爲自己沏的茶,祁悠若忽然笑了。
“瞧瞧,湯念祖瞞了什麼我們遲早會知道的。”
溟殤哂笑,暼了眼徑自說得熱火朝天的人們:“衆口鑠金,積毀銷骨。我說的可有錯?”
“是呀是呀,殤殤這麼好看,說什麼都是對的!”祁悠若單手撐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瞅着坐在自己對面的溟殤。
溟殤聞言面色一僵,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嘴角卻不自覺地微揚。
“盡是歪理。”
“殤殤這麼好看是不是應當獎勵些什麼?”
祁悠若撲閃着眸子,突然這般說道。
溟殤被祁悠若這猶如小鹿的目光瞅得心頭若被小手拂過,癢癢的。
他確乎發現了,最近祁悠若經常盯着他看呢。
“你想送我什麼?”
祁悠若嘴角輕揚:“你期待麼?”
瞧着你笑得如此不懷好意,我就一點都不期待了。
溟殤心裡頭默默這般想着,面上卻還是點了點頭。
祁悠若瞧着溟殤這般敷衍的點頭就知道他心裡頭想了些什麼,撇了撇嘴,像是忽的想起什麼,她哂笑。
“珞羽館的姑娘都是打小練的功底,分明都是清白人家卻遭受着那樣的非議,倒是這酒家的珍珠翡翠受着衆人追捧,分明是背信棄義卻是覺得理所應當,甚至說是明智之舉呢!”
溟殤沉默着,伸手就揉了揉祁悠若的頭,也就揉散了她冰涼的神色。
“殤殤?”
“他人之事,與我們無關。嘴巴長在他們身上,任人評說的事情,我們管不着。”
“可是心有怨懟,想想就不爽啊。”
“裝作聽不見便是了。”
聽不見?怎麼能聽不見呢……
――――――
“若若姐!你們回來啦!”
一看到祁悠若和溟殤走進客棧大門,葉鈴就一下子衝了過去,給了祁悠若一個熊抱。
“鈴子你們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祁悠若笑着接過撲過來的葉鈴,輕揉她的腦袋,目光柔和。
“還快呢,都快吃晚飯了!是若若姐你們回來太慢了!”葉鈴說着牽過祁悠若的手就往裡走。
“原來已是這個時辰了啊。”祁悠若喃喃自語着。
“若若姐,剛纔我們在外面轉了一圈,都聽到了……”
“鈴子,這事先不提,明天去歸至院再說吧?”
“好。”葉鈴輕點頭,看向祁悠若身旁跟着的溟殤――不,準確點是盯着溟殤手中那串冰糖葫蘆,眼睛發亮,“姐夫,原來你也喜歡吃糖葫蘆呀!這是不是趙大伯做的糖葫蘆?我跟你說,趙大伯做的糖葫蘆可好吃了!”
“……”
溟殤默默暼了眼手中那串晶瑩透亮,閃着誘人光澤的冰糖葫蘆,一時無語——這就是祁悠若送他的那個所謂的獎勵。
“我可不識得趙大伯,只記得是在橋東那兒買的,也不知是不是鈴子說的趙大伯。”祁悠若說着。
“那應該就是趙大伯的攤子!”葉鈴笑逐顏開,眼睛卻依舊發亮地盯着溟殤手中的那串冰糖葫蘆,“姐夫,這串糖葫蘆你沒吃過的對吧?”
溟殤沉吟了片刻,似已猜到葉鈴想說什麼了,直接道:“我的,不給。”
頓時葉鈴天真爛漫的笑顏就垮下來了,哼哼唧唧道:“不給就不給,小氣鬼!”
――――――
是夜。歸至院的院落。
“哥。”
“嗯,怎麼了?”湯念祖微笑着,並沒有擡頭,認真地洗着手中碗筷。
“這屆的比賽……”
“我決定了,歸至院不參加。”湯念祖依舊微笑着,可是眼中也分明閃過無奈的落寞。
白玉咬了下脣瓣,看着湯念祖那溫和的笑容,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他聲調顫抖着:“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哥你去參加吧!只要、只要我離開……”
“白玉!”
湯念祖忽然大喊了一聲,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一晌沉默。
流水嘩嘩地從竹管中流下來,落入水盆當中,濺起朵朵水花。流水打着靜水,水聲漸聞漸細,產生的水泡越來越小,直到最後一滴水珠滴入水盆中,激起一層水波,水紋漸漸擴大,直至消失不見。
湯念祖深深地嘆了口氣,擡頭看向站在一旁已停止搖水的白玉,輕聲細語道:“這不是白玉的錯,是我太笨,沒有能力經營歸至院啊 ……”
“纔不是!哥,都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你,連累了小院,我本不應該留在這裡的……”
“白玉,不是你的錯。”湯念祖輕嘆,“我們不過太嫩,鬥不過飄香樓罷了。”
“他們欺人太甚!”
“是我們沒能力,也怨不得別人呀。”湯念祖輕搖頭,“白玉,起風了,你快些回屋歇息吧?”
“哥……”
“你也不想讓我爲你擔心呀,快去歇息吧!”
“我!咳、咳――”
“你看你看!”湯念祖站起身,將手上的水擦在自己衣服上,輕拍白玉的背,滿目都是擔憂,“我看我還是先送你回去好了。”
白玉目光微閃,轉身就撲到湯念祖懷裡,開心地笑了,感受着湯念祖身上的溫暖,心裡也溫暖一片:“哥對我最好了!”
“你呀,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湯念祖寵溺地輕拍了下白玉的頭,笑得很無奈。
“我本來就是小孩子,我也需要哥疼我啊!”白玉肆無忌憚地在湯念祖懷裡蹭了蹭,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寂寥與落寞。
真眷戀啊,這種溫暖,可惜自己是不配擁有的,他不會屬於我,一直都知道。
“是是是,你還是小孩子!”
“可是,終有一天會長大的是不是?”
“那是當然的!男子漢當頂天立地,長不大可不行!”
“那樣的話,哥是不是就不會再疼我了?”
“傻,說什麼呢!”
“那哥會一輩子都疼我?”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