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大反應也不奇怪,一則遼陽是後金發祥之地,那裡丟了,無疑是個不祥之兆;二則遼陽一失,奉天門戶洞開,救國軍隨時可以兵臨城下,如果下作一些,想掘奉天城外的昭陵、福陵的話,野豬皮父子可就倒黴了。
以帝師翁同龢爲首的一衆清流官員紛紛上奏,要求嚴懲相關將領及官吏。
一陣激烈的口水仗之後,光緒帝詔令如下:
光緒帝依克唐阿督戰不力、喪師失地,革除一切官職、勳位,召回京師聽候處置;
遼陽守將、知府等官員棄城而逃,致使遼陽落入敵手,通通革職查辦;
吉林將軍長順與上述諸官同罪,但因依克唐阿下落不明,關外無得力將領,允許其戴罪立功,嚴即刻整飭軍務,限期半月奪回遼陽,同時保證關外三陵不得有失;
於寒所部名爲救國軍,實爲反賊,不聽號令,不服王化,無視朝廷律令、行不臣之舉(剪辮子),又以武力抗拒王師,染指大清發祥之地遼陽,其叛逆之心昭然若揭,不討之,無以威服天下。
令宋慶部北出山海關,經遼西攻取營口;聶士誠部由水路登陸金州,攻取遼南之地。
宋慶部從遼西回返後駐紮在了山海關,本來進駐錦州是最合適的,但失去了糧草輜重,錦州一帶幾乎遷空了,士兵斷糧後鬧起來樂子就大了,所以不回去也不行了。
按說從山海關出發非常便捷,遼西又沒什麼抵抗力量,可以順風順水地抵達營口,但大軍出動不是說走就能走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籌集給養本就耗時,加上清廷上下辦事效率,等籌集好了,再運送過來還不知得多久,是以,宋慶雖然着急,也只能耐心等待。
聶士誠部還有一個更爲棘手的問題:運兵船不缺,但缺少護航的戰艦。
倭國聯合艦隊雖然覆滅了,但還有好幾艘俘獲的北洋戰艦,在朝鮮還有金剛號等幾艘倭艦,兩國簽訂合約之後,倭國陸海軍被重創至幾近覆滅,清廷一翻臉,沒有與之換約,以倭國僅存的兵力也無法危脅清廷了。
但清軍若要下海,那就不一樣了,面對滿滿當當的運兵船,誰也不敢賭倭國的仁慈。
這時,有人提議請西方列強戰艦護航。這個提議一出,多數大臣認爲可以一試,但由誰出面呢?
坐了近兩月冷板凳、頂着喪權辱國罵名的李中堂再次被啓用,由他負責此事。
李中堂很快敲定了主意。
馬關條約簽訂之後,俄、法、德三國出於自身利益,聯合向倭國施壓,勒令倭國放棄遼東,其中德國是想在遠東擁有一個軍港,施壓的同時,派出一艘鐵甲艦、一艘巡洋艦前往遠東。雖然因爲於寒的緣故,倭海陸軍幾近覆滅,倭國無力佔據遼東了,三國也就作了無用功,但兩艘德國戰艦卻留在了威海港。
李中堂的目標正是這兩艘德艦,哪怕只出動一艘,倭國也不敢對德艦下手。
打定主意後,李中堂先向老佛爺、光緒帝請示,經准許後立刻求見了德國公使。
本以爲對方最多漫天要價,誰料德國公使竟一口回絕,至於原因卻閉口不言。
李中堂無奈,又轉求法國、俄國公使,連這時未露頭角的美國也光顧了,沒有任何一國肯出動戰艦護航。
最後還有一個幕僚說出了原因:倭國聯合艦隊是怎麼覆滅的?不就是被救國軍炸沉的嗎?哪國戰艦會爲了一筆護航費去得罪這麼神出鬼沒的對手?
一股流民武裝嚇住了列強,看着荒誕不已,但有倭艦的教訓在前,沒哪個國家會當這是個笑話。
李中堂折騰了一圈,最後無功而返,覆命時無可避免地受了頓呵斥,但與戰後和議時的煎熬相比,這已經不痛不癢了。
走水路、攻金州、三面夾擊做不到了,清廷無奈下又改了主意,聶士誠部與宋慶部一道,經遼西攻營口,再合力攻海城、鞍山,隨後宋慶部北上,與吉林軍合擊遼陽,聶士誠部則南下攻取大石橋、瓦房店、金州等地。
這麼一耽擱,聶士誠部,也就是武毅軍等了整整了一週,但這還沒走了,原因自然是糧草輜重還沒到位,包括宋慶部毅軍的。
等一切就緒後,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也就是七月下旬了。
時間倒退回救國軍攻陷遼陽的第三天,六月二十三日,遼陽秩序已經恢復正常,未來得及逃走的官紳富戶紛紛來訪,無非是求個平安;還有零星的苦主前來訴冤,案情也五花八門,有強佔資產的,有蓄意傷人、有蒙冤受屈、還有欺男霸女的。
應酬倒罷了,畢竟救國軍手握槍桿子,掌握着絕對主動,申明瞭一切照常後,將這些人打發走了;
但審案一事,無論是於寒,還是手下的各級軍官,都是不折不扣的外行,而這些事還必須解決了,畢竟關係着民心向背。
這時一個叫衛修齊的人毛遂自薦,原因想在軍中謀一個差事,這是第一個應召(哈哈)上門的書生,於寒親自接見了一下。
乍一接觸,發現此人對子書經集不屑一顧,倒對西學頗爲癡迷,曾赴法國學過法學。更重要的是,此人對清廷毫無敬畏之心,否則也不會爲救國軍效力了。
於寒試着讓其接手案子,衛修齊一口允諾,接手之後,旁敲側擊、抽絲剝繭,不到幾天便將十幾樁案件解決完畢。
於寒如獲至寶,當即任命衛修齊爲遼陽市長,總攬一應民政事務,沒有人手不要緊,於寒讓其在遼陽轄區內大規模選拔,這世上懷才不遇的人到處都是,很快搭建起了遼陽的班子。
這時楊從望帶着一個排的兵力,由遼陽南下,在營口乘英國商船抵達了天津,之後改頭換面一番,在天津、京師等地潛伏下來。
這自然是於寒的意思,從現在起,楊從望以及這個排將轉職爲情報科,楊從望任科長,特種連三排排長許希元任副科長,三個班長分任行動、情報、電訊隊長,負責蒐集清廷動向以及列強的消息,儘可能發展外圍人員,壯大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將情報網撒向全國。
對於這些敵後潛伏的兄弟,於寒向來不吝嗇,每個人都帶足了錢財,楊從望更是揣了一把銀票。
金錢開路下,情報科很快弄到了合法身份,在各處紮下了根。清廷的動向源源不斷地傳到了救國軍電訊組,繼而上報於寒、連兆銘等人。
聶士誠的武毅軍在京郊集結待發,京城內外物資流轉運送,這些當然沒瞞過情報科的耳目。此事關係重大,情報科第一時間將消息傳了回去。
於寒這時正領着特種連在奉天城外打襲擾戰呢。
派出楊從望和三排後,特種連又從連旅中補足了人手,又任命了新的副連長,是原先一排排長齊軒良。
特種連這次一人雙馬,可以說來無蹤去無影,加上武器先進、槍法犀利,總在夜裡襲擊城牆上的守軍,幾天下來,打得清軍苦不堪言,每次對方設下圈套之後,特種連總能先知先覺,不但沒有吃虧,還讓設伏的清軍吃盡了苦頭。
零敲碎打之下,竟消滅了對方一個營的兵力。除了消滅對方有生力量外,特種連還破壞道路、電線,使奉天與外部的通訊、運輸幾近癱瘓。
奉天城內派出好幾撥人搶修線路,都被特種連生擒活捉,這時候懂電的都是人才,抓住了再說。
清廷的動向傳到於寒這裡已是七月中旬了,於寒第一時間聯繫了錦州的歐勝,歐勝反饋山海關並沒有動靜。
叮囑歐勝小心戒備之後,於寒又讓楊從望密切關注天津的動靜,金州的三旅警戒花園口及其它易登陸地點,他擔心清軍走水路攻擊遼南。
之後又令營口的二旅五團、六團開赴石山站拉練,實則是駐防;警衛團由海城南下普蘭店,如果清軍走海路,勢必要在天津登船,那時警衛團再開往金州。
安排妥當後,於寒馬不停蹄地趕回了營口。還未還得及喘口氣,二旅旅長江海生告知他一個消息:一個看不出年齡的老外已經等了他好幾天了,這人還懂中文,自稱姓穆,是德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