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建設得如火如荼,但遼西卻是一片荒涼蕭條的景象。說來也是於寒的原因。
當初爲了填補遼東的空缺,用無法拒絕的條件將許多百姓遷到了治下,這也與當時顧及不到遼西有關。
自從第一師攻佔遼陽、獨立旅長駐錦州後,遼西除了錦州以南外都收入了囊中,將關內災民安置在這裡,也增加了一些人氣,但對於偌大的遼西還是遠遠不夠。說起來,他對這方面完全是外行,有些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意思。
遼東現在所做的和清廷當初的洋務運動差不多,都是購買洋機器、派遣留學生、興辦工業等,洋務運動失敗的原因在於體制,也和薄弱的農業基礎有關。
不能說於寒完全忽略了農業,但一開始並沒有足夠重視,遷移百姓、分田、興水利,也是出於本能,他以前就是農村的。
但這些遠遠不夠,別說糧食產量能不能自給自足,就算糧食夠吃了,還得有衣服穿吧?所以還得提供其它作物。
糧食充足了,能提供輕工業原料了,還有大量過剩的勞動力,這才能發展輕工業,或是手工業;然後纔是重工業。
再從人的方面分析,教育只停在掃盲水平也遠遠不夠,農業暫時還能湊合,輕、重工業都需要大量的技術人員和管理人員,發展教育也成了當務之急。按部就班肯定不行,那就向內地大量招收,直到培養的人才源源不斷地輸出爲止。
那麼於寒就面臨着以下任務:
一,提高農業產量,先吃飽穿暖,再有剩餘產品交換,直到能爲輕工業提供各類原料;
二,發展各類輕工業,提供各種生活物資;
三,挖人、辦學。
四,逐步發展重工業。
這個過程需要多少年?
英國用了兩百多年,於寒顯然等不了這麼多年,也不可能按照上面的部驟循序漸進,但每個環節都不能省。很多人把這個過程看作孵蛋,好像真是這麼回事。
於寒的優勢在於可以肆無忌憚地掠奪,而且成本微乎其微,這樣可以在前期迅速發展,需要的基礎隨後再補上;實際上,西方列強在後世依然富足發達,原因是前期的殖民掠奪中完成了原始積累。
遼東幾乎沒有懂經濟的人,於寒更不懂,放眼全境也是鳳毛麟角,就先從吃飽穿暖保住家園開始,慢慢摸索着發展吧,反正也就一省之地,萬一發展不平衡了,也到擴張的時候了。
接近錦州的時候,人口才慢慢多了起來,很快又發現了一隊獨立旅派出的巡哨。
“我們是救國軍獨立旅的巡邏隊,請停下接受檢查!”
這是一隊十五人的騎兵,爲首的軍官見於寒一個人騎行,發聲的同時,招呼着手下圍攏過來。
於寒攤開右手,亮出一個銅牌,隨後丟向了軍官。
軍官接過一看,臉色頓時一變,連忙翻身下馬敬禮:“軍長!”
“軍長!”
其餘士兵也齊刷刷地敬禮。
於寒回禮後,軍官將銅牌雙手遞還,又敬禮道:“軍長好!獨立旅一團偵察連一排二班班長裴炯亮率隊巡邏,請指示!”
於寒點點頭:“不用管我,各司其職!”
“是!”
一段插曲後,於寒驅馬繼續前行,幾近天黑時,抵達了錦州城下。
於寒上次來錦州,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滅掉守敵後就再未來過。
獨立旅的一團、旅部以及警衛營都駐紮在城中,幾個城門都有一個班的士兵守衛,城門外構築了環形工事,架着加特林機槍,幾個哨兵不時抽查一下進出的人員。
因爲天晚的緣故,進出的人流逐漸稀少起來,所有人也變得行色匆匆。
於寒牽着馬,出示銅牌後,示意士兵不要聲張,跟着人流入了城。
臨街的店鋪紛紛打烊,或直接關上木門,或用一塊塊長條木板將門口封住,在這個時代,天黑後就意味着要就寢了。
旅部的位置不用打聽,肯定是原先的府衙。
於寒順着方向不疾不徐地走着,突然聽到一聲呵斥,隨後又是一陣嘈雜聲,在人聲漸悄的傍晚顯得非常突兀。
“二賴,又是你!”
“抓住他!送治安隊去!”
幾個人怒斥着追趕着一個瘦高的男子,方向正衝着於寒而來。
瘦高男子慌不擇路,差點撞在馬頭上。
“希律律——”
深紅仰頭長嘶一聲,將來者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你這下往哪跑!”幾個追趕者幾步趕上,揪住目標後一把提了起來,其中一個餘怒未消,揚起巴掌扇向瘦高男子。
“住手!爲什麼打人?”
於寒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冷聲問道。
原以爲對方會耍橫,誰知對方一看於寒牽了匹高頭大馬,穿着又非常洋氣,連忙客氣道:“這位大兄弟,你遠道而來有所不知,這傢伙叫二賴,年紀輕輕不學好,遊手好閒,聽說還跟過鬍子,要不是看他年紀實在太小,還有點傻,早被人打斷腿了。剛纔趁人不注意,拽了我的搭褳就跑,被發現後又把裡面的錢撒了一地,你說可惡不可惡?”
於寒點點頭,摸出幾塊銀元,給每人塞了一塊:“他的事我擔下了,剛纔的事抱歉了。”
“大兄弟,這怎麼行?你也別怪我話多,爲這個無賴破費不值得。”爲首的漢子推託着說道。
於寒笑着將漢子的手掌合上:“這位大哥,不瞞你說,我有點事要問這個小子,所以就請行個方便。”
“既然這樣,那就這樣吧!”漢子順勢將銀元揣入懷中,又將瘦高男子推了過來。
鬆手的剎那,瘦高男子腳下一蹬,作勢就要跑。於寒一伸手,拎着脖子將他提了回來。
“就算你跑得再快,能跑過馬?”於寒說着鬆開了手。
“嘿嘿——”
瘦高男子擡頭傻笑着,亂蓬蓬的頭髮下露出一張髒兮兮的臉。即使如此,於寒也看得出來,男子年齡不大,比他還要小上兩歲。而且看着非常眼熟,但的確沒有見過。這也是他插手的原因,好奇。
“你不用裝傻,我知道你不傻。如果你還想過這種日子,我現在就放你走。如果你相信我,就跟我來。”
男子癡呆的表情一斂,眼珠子一轉說道:“你先讓我吃飽肚子,我就相信你。”
於寒說道:“沒問題,到地方了管飽!”
說着放開對放就走。男子猶豫了一下,估摸着跑不掉,一咬牙跟了上來。
不到十分鐘後,到了旅部,也就是府衙門口,男子臉色一變,掉頭欲跑,又被一把抓了回來。
門口的哨兵見狀立即緊張起來,拉着槍栓喝道:“旅部門口不得鬧事!趕快離開!”
於寒亮出銅牌:“告訴歐旅長,就說我來了。”
“軍長!敬禮!”
兩個哨兵頓時來了個持槍禮。
男子見狀先是一驚,隨後疑惑道:“軍長是什麼官?有沒有縣丞大?”
兩個哨兵忍住笑沒有吱聲,這時門崗內的士兵見狀跑了出來,見禮之後跑進去通報。
不多時,歐勝領着幾個軍官、參謀一起走了出來,見於寒後先是敬禮,隨後埋怨道:“軍長大人,你遠道而來,怎麼不知會一聲,我們也好做做準備,現在這樣,實在是太失禮了。”
於寒笑道:“咱們還用講這一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排場,一切從簡就行。”
歐勝給於寒介紹了一下手下後,瞅着瘦高男子問道:“軍長,這唱得哪一齣?”
於寒說道:“這個等會再說,先讓人帶他吃點東西,洗個澡,換身衣服,把頭髮也剪一剪。”
歐勝應聲後轉身說道:“吳參謀,交給你了!”
一個年輕軍官應了一聲,目光轉向瘦高男子:“跟我來吧!”
似乎覺得自己轉運了,男子不假思索地跟了過去。反過來說,不從也由不得他了。
走了幾步後,瘦高男子回頭瞅了衆星捧月般的於寒:“這位軍爺,軍長有縣丞大嗎?”
吳參謀鼻子一哼:“縣丞算個屁!和于軍長比起來,清廷的提督都要靠邊站!”這就有點吹牛了。
“啊?這麼大的官?”男子不禁嚥了口唾沫。
“別操那麼多心,先把你自個收拾乾淨再說吧!”吳參謀也沒瞎打聽,只是執行着臨時任務。
再說於寒,在旅部吃了頓便飯後,示意歐勝將城區地圖展開,執筆畫了許多紅圈,將一戶戶宅子圈了起來。
“這裡,這裡…一共有二十六人,全是混來的奸細,都抓起來,別弄出太大動靜。”
歐勝冷汗都快出來了,這麼多奸細藏在眼皮底下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於寒安慰道:“你是帶兵打仗的,對這行不熟悉,也情有可原。再說這些人不知道什麼時侯就潛伏下來了,可能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與本地人幾乎沒有分別,很多甚至是發展的本地人,要是不活動,就算調查處也辨別不來。我會通知調查處接收,審訊的事情就交給他們了,功勞算你們的。”
歐勝慌忙說道:“全賴軍長明察秋毫,卑職不敢居功!”
於寒示意他坐下,又問起了遼西的情況。
獨立旅擴軍後,按參謀部的方法,對遼西各支綹子進行了分化打壓,加上大量人口外流,鬍子又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大多不是投降就是散夥,否則不被剿滅也要餓死了。
現在就剩幾股小綹子,每股約十來號人,甚至是幾個人,還縮着不露頭,估計鑽到深山當野人去了。總之,治安情況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加上救國軍紀律嚴明,百姓也非常擁護。
說完了治安,又說到民事,於寒都頭痛的事情,更別說歐勝了。目前別說是發展,當地百姓的產出的糧食勉強能供給上獨立旅,救國軍運送來的東西,比如農具、衣服等,儘管半賣半送,很多百姓依然捨不得買。
於寒想起街上所見,不由也有些嘆息,遼西的民事也該抓起來了。
匪患基本上平定了,這就是個良好的開端,從半道遇到的巡哨看,獨立旅的警惕性也很強,萬一有鬍子劫掠,軍隊也能及時發現。
於寒按照遼東的經驗,給歐勝支招道:“百姓沒錢,就讓他們幹活賺錢,修路、修渠,這些遲早都要做;軍中所需的板車、衣物也都需要向外採買;農具什麼的可以賒欠,不計利息,用餘糧慢慢還…錢、糧我都給你;忙不過來,就以救國軍的名義公開招聘人才,咱們的牌子也亮起來了,相信很多人會來投效的。”
歐勝一一記下後,突然一拍腦袋:“軍長,你看我這記性!你要找的兩個人,我都找到了,一個在一團,另一個就在警衛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