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談了很久後,於寒看看時間,已將近下午五點,離天黑也就一個小時了,連忙說道:“前輩,天色不早了,我們還得去拜訪一位朋友,就不打擾了,改天再來拜訪。”
程宗師也不客套:“兩位慢走。”
兩人到了崇文門外向南一拐,順着城牆根到了廣渠門,交了兩塊大洋後,守門的清兵看都不看便放了行。
沿着大街走了好長一段,向南一拐,進了一個四米寬的巷子,巷子只有一面蓋了房子,這便是有名的西半邊街。
譚復生熟門熟路地將於寒帶到朱漆大門前,大門右側懸掛一面杏黃旗,上書“源順鏢局”四個大字。
這時一個鏢師打扮的中年人正好出門,見兩人上門,正要開口,譚復生放下大衣立領,露出面孔說道:“風爺,還記得我嗎?”
被稱爲風爺的人面色一變,嘴脣哆嗦着問道:“譚大人?”
譚復生點頭笑道:“風爺,好久不見了。”
風爺飛快地看過左右,一把抓住譚復生手腕就扯了進去,等於寒進門後,馬上別上了三道門栓,這才喘氣說道:“譚大人,你膽子太大了,竟然又回來了,朝廷可一直懸賞你們呢。”
這兩人敘着舊事,於寒卻饒有興致地參觀起來,進門後是一道門廊,東牆上高掛“德容感化”金字橫匾,西牆上高掛“義重解驂”金字橫匾。
大門裡還有“尚武”、“濟貧”兩小塊匾額,想必都是百姓讚譽大刀王五“輕財重義、濟困扶危”的精神所掛。
走完門廊後進了前院,佈置着大車棚、馬和倉房,單七沒有停留,將兩人領進了西跨院。
這是衆鏢師練武的場地,這時鏢師們已經離開,只見場地上擺放着刀、槍、劍、戟和石鎖、砂袋,最惹眼的要屬一柄至少百斤的青龍偃月刀,看着拙樸又霸氣無比。
風爺解釋道:“這位小哥,那是五爺練功用的,我們可掄不動。兩位先在這裡等一下,後院不方便進出,我去找找人通報一聲。”
譚復生點點頭,風爺一抱拳出了西院。
“於兄莫怪,後院是正誼兄家眷住的地方。”譚復生解釋道。
於寒說道:“無妨,等不了多久。”
等了約十來分鐘後,一個身形高大、面相威嚴、鬍鬚濃密的老者邁進西院,定睛一瞅,頓時愣了:“復生兄弟,真是你?”
譚復生眼圈頓時一紅,連忙抱拳道:“五哥,久違了。”
老者正是王五,此時也是激動不已:“兄弟,沒想到能這麼快見面。這位是?”
於寒一拱手:“在下於寒見過前輩。”王五比程宗師還大了四歲,又同是熱血俠士,當得上前輩二字。
王五驚詫道:“可是遼東那位?”
於寒點頭道:“正是。”
王五頓時一驚,連忙抱拳道:“王正誼多謝大人當初義舉。大人料事如神、行事縝密,將一衆義士悉數救走,王五萬分佩服。前輩就不用了。”
於寒說道:“五爺爽快,我與復生也是相交莫逆,這大人兩字可不敢當,遼東也沒這個稱呼,就叫我於寒好了。”
王五也不扭捏:“好,那我就叫你於兄弟了,你也別一句一個五爺了,就和復生一樣,叫我五哥好了。”
於寒哈哈道:“五哥義薄雲天,乃當世豪傑,能與五哥兄弟相稱,實乃幸事,見過五哥!”
王五也哈哈一笑,上前伸手各執一人:“都是我的好兄弟!來,咱們到後院慢慢說。”
後院着實不小,光房子就有十幾間,幾人到大廳落座後,王五讓人端上茶水,隨後問道:“復生兄弟在遼東作什麼營生?”
譚復生說道:“幸蒙於司令不棄,得以辦學授業。”
王五說道:“辦學授業、開啓民智也是強國之道,光會把式也不行,還得會洋人那些門道。做得好!”
於寒笑道:“復生兄謙虛了,他現在可是遼東的教育廳長,相當於一省學政。”
王五驚異道:“這麼大官?那豈不是和張香帥(張之洞)當初一樣了?”
於寒笑道:“差不多吧。”
王五看着於寒,過了會問道:“兄弟可是做大事的人,既然你叫我一聲五哥,我也就不避晦了。你們這次來京師,是不是要做什麼大事?如果有用得着五哥的地方,儘管開口,我這鏢局裡沒一個含糊的。”
於寒心中一陣感動,王五可是拖家帶口的人,初次見面便能以身家性命相許,其熱血俠義可見一斑。
砰砰砰——
於寒剛要開口,就聽外面槍聲大作。他心中一凜,這是救國軍特有的自動手槍,一定是出什麼情況了。
王五也霍地站起,一握拳頭道:“洋鬼子打到門口了?”
砰砰砰——
又傳來毛瑟1871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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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寒搖頭道:“不是洋鬼子,肯定是我的手下和官兵打起來了。”
王五問道:“你帶了多少人?”
於寒說道:“一百來號。”
王五搖頭道:“人太少了,光榮祿的中軍就有上萬人,禁旅八旗更是有十萬。兄弟別慌,我帶你和復生殺出去。”
於寒搖頭道:“殺出去是肯定的,但不能光我們走,請五哥立刻召集家人及手下鏢師、趟子手,等會一起衝出去,我的人來開路斷後,年老體弱者都背上走。記住,什麼都不用帶,一切用度我們應有盡有。”
譚復生說道:“京師幾乎沒人認識於兄,官兵是來抓我的,只要我跟他們走,鏢局應該沒事。”
於寒搖頭道:“別高估官府的底線,更別把性命安危寄於敵人的仁慈。”
王五也果斷,一拍掌道:“好,就聽於兄弟的。”
於寒取出一支手槍遞過去:“五哥,這個傢伙什給你留着。”
王五擺手道:“不趁手,沒我的刀片利索。”
於寒也不勉強,變戲法般取出幾件馬甲:“這是防彈衣,能擋住槍子,大哥與家人穿上。”
王五雖然好奇於寒怎麼拿出來的,但時間緊急也沒問,只是推脫道:“還是你和復生穿着吧!”
於寒手一晃又出來幾件:“我這裡多着呢!”
王五這才接過,急急忙忙到後宅去了。
於寒將手槍塞給譚復生,又遞過兩個彈夾:“出門時照顧好五哥!”
譚復生點頭接過,於寒又取出兩套戰術套裝,塞給譚復生一套後,三下五除二穿戴起來,拉下護目鏡後,一挺99式輕機槍出現在手中:“我先去湊湊熱鬧!”
說着提着機槍出了廳堂,一縱身躍上房頂,對着底下黑鴉鴉一片清兵就開了火。
噠噠噠——
清兵正和分佈各處的特一連士兵交火,猝不及防下頓時倒下大片,近處的紛紛四散逃開,於寒轉移位置後換了一個彈鼓,再次開火,幾下便將鏢局周圍的清兵打得狼奔豕突。
特一連士兵舉着手槍追殺一段後返回,於寒幾個起落到了士兵之間,甩手取出大堆戰鬥服、武器彈藥,扯開嗓子喊道:“弟兄們,輪流警戒,換裝抄傢伙!”
趁着清兵援軍到來的間隙,特一連火速穿戴完畢,清一色的黑色城市作戰服,凱芙拉頭盔、護目鏡,各式武器齊全,一股精銳之氣油然而生,只是在這個時代背景下顯得十分違和。
王五這時正推開門,背後跟着幾十號鏢師、趟子手,看到後都嚇了一跳,還有人喊道:“啊,怪物!”
於寒推起護目鏡說道:“五哥,都自己人!”
說着又一指東邊:“那邊清兵少,跟我們來!”
王五也壓下心中的震撼,急切問道:“兄弟,動靜這麼大,城門肯定都被封鎖了,咱們怎麼出去?”
於寒說道:“五哥放心,只要不超過千人,還攔不住咱們。”說着一招呼鄭永時:“老鄭,你指揮!”
鄭永時喊道:“是!一排、二排隨我開路,三排斷後!”
說話間,探察術顯示周圍大量紅點涌了過來。
開路的兩個排迅速交替掩護着前行,王五手下的鏢師手執刀劍棍棒等兵器緊跟其後,幾個趟子手背後還揹着年齡大的人,想必是王五或手下的長輩。
還未衝出半壁街,一隊手持火槍的清兵便堵了過來。
不用誰吩咐,特一連士兵端着輕機槍、自動步槍就擼火。
噠噠噠——
蓬蓬血霧飄飛,清兵頓時倒下大片。
轟!
一個士兵端起榴彈發射器來了一發,擠在一起的清兵頓時被轟飛一片。
這一波操作立竿見影,廢弛已久的清兵頓時膽寒,立刻有人喊了一聲:“快跑啊!”
見目標這麼生猛,清兵頓時作鳥獸散。
事情比於寒料想的順利得多,每次遇到清兵,對方都是一觸即潰,到後來清兵竟不敢露面了,沒過一個小時便衝到了磁器口,剛一交火,城門洞中的清兵便一鬨而散,幾百號人順利地出了城。
王五仰頭大笑道:“哈哈,兄弟,真過癮啊!可惜竟沒我什麼事。”
於寒說道:“五哥不用擔心這個,以後機會多得是!這裡不能久留,得趕緊走!”
王五說道:“我認識義和拳的兄弟,他們有個地方夠寬敞,離這沒幾里路,先到那裡避避!”
於寒問道:“可靠嗎?”
王五拍胸脯說道:“別的不說,可要說起和官府對着幹,那幫兄弟可沒一個會皺眉。”
於寒點頭道:“既然這樣,就先去那裡避避。”本來應該有多遠跑多遠,但趟子手們還得輪流揹人,又衝了這麼久,即使體格超過常人也撐不住了。
他對義和團的極端和迷信十分牴觸,但不適合對王五說,等到地方了,他和手下不進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