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 are deadly enemies.
此仇不共戴天。
養傷期間,旅行回來的蘇珊來探望過,馬爾福把她擋在外面,要不是她眼尖地發現了自家的藥箱,馬爾福說不定連門都不讓她進。
“韋德先生呢?”
“不在。”
“你撒謊,屋子裡酒精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散去,一定是剛剛纔換過藥,我告訴過他換繃帶的時候必須消毒的。”
大概以爲馬爾福對我不利,蘇珊趁他不備闖進了臥房,於是真實的我就徹底暴露在她的視線下了。
馬爾福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一派悠閒地聽我結結巴巴的道歉辭,直到蘇珊失神落魄地離開。
我還以爲她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隱瞞和欺騙,沒想到第二天,馬爾福就從門口拎了一個果籃回來,包裝紙的顏色是蘇珊一貫的風格,我驚異地看着他。
“個人魅力。”馬爾福挑眉,看也沒看就把卡片扔進垃圾桶。
我差點要吐了:“那是給我的!”
“只是一些祝你早日康復的廢話,你有時間還不如想想怎麼營救受困的救世主王子。”他不太感興趣地應付我,打開電腦衝級去了。
完全康復的那一天我幾乎喜極而泣,馬爾福蓄意挑選的芥末壽司或者壽司芥末讓我覺得連麪包片都是天下最美的食物。蘇珊已經原諒了我,熱情接待了信用卡被馬爾福敲走身無分文的我,表情複雜地摸着我埋進盤子裡的腦袋,然後又給我盛了一碗湯。
“那個混蛋!”我恨得咬牙,對蘇珊表明了真實身份之後我的行爲放肆了很多,至少不用再吃雙胞胎髮明的面癱藥了。
“他也照顧了你很久。”
我奇怪地看着她,蘇珊釋然地笑笑:“這次去看爸爸媽媽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他們在埃及考古,常年見不到幾次面,我以爲自己很獨立,任何困境都可以挺過去。但是,經歷過那些事以後,我發現自己並不像原來想象的那樣堅強。我的前男友和最好的朋友搞到一塊,心裡對友情和愛情失望透頂,甚至想過自殺,最後靠報復的想法才支撐了下來。我真的很感謝你的幫助,所以看到你除了重複‘對不起’這個詞以外的笨拙模樣時就已經不計較了。”
“……你一定以爲我很傻,而且還被馬爾福看了笑話!”我把湯匙當作馬爾福來啃,然而蘇珊接下來的話差點讓我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沒有,我認爲你挺可愛的,要不是因爲你已經有了馬爾福,我一定找你當男朋友。”
——馬爾福你賠我的初戀來!!
哎,等等……
注意力從後半句轉移到前面,我在自己嘴裡嚐到了血腥味,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往外擠:“我、不、是……”
蘇珊搖搖手:“你不必解釋了,同性相愛在我們看來並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總有一天你們會得到家人的認可。”
“抱歉,我離開一下。”我遊魂似的回到自己的公寓,半路上不小心踢到了垃圾簍,裡面掉出一張被揉得不成樣子的卡片。我把它弄平整,上面寫着:祝你們戀情美滿。
……
我瞪着前方的空氣,久久無言。
然後,我一整天都陷入了報仇倒計時之中。
由於馬爾福下午要到魔藥教授家裡補課,他一般在中午過來送些吃的,偶爾早上空閒的時候也會在電腦桌旁打發時間。但今天不知怎麼的,我枯等了到了一點他都沒到,在心裡大喊他卑鄙狡猾的同時,我更恨自己沒勇氣去蛇王窩裡親自把他逮出來。
我怎麼也猜不透他的動機,如果純粹是想讓我孤獨終老以妨礙韋斯萊家族的延續,他完全沒有必要把火燒到自己身上,那樣,只有獨子的大馬爾福要比我爸爸多傷心一百倍。難不成,他想要報復自己的爸爸,就只因爲大馬爾福花天酒地對婚姻不忠?
找到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開始坐在沙發上生悶氣,現在眼前有一大堆煩心事等着我去解決,哪有時間考慮可有可無的戀情?蘇珊是個不錯的女孩,但我對她除了朋友般的關心以外別無其他,就像對赫敏一樣,一旦戀人關係破裂就連朋友都做不了。
雖然是這樣說,目前的局面是十分有利的,但我仍然對自己和‘馬爾福’這個姓氏連在一起感到彆扭。那個陰險卑鄙的小混蛋,就像我爸爸向我描述的大馬爾福一樣,從生下來起就和咱家的血脈不對盤,以折磨韋斯萊爲畢生事業。
把生命浪費在空等上,不就遂了馬爾福的壞心麼?我最後決定先回家保平安。
這又需要找蘇珊幫忙了。
“我和家裡人說出去旅遊了,能不能借一下你在埃及拍的照片?”
蘇珊瞭然地點頭:“當然沒問題!”她挑選了幾張有自己影像的照片遞給我,義氣地說道:“需要我當擋箭牌的時候儘管說。”
那別有深意的眼神讓我的嘴角直抽抽,卻又不能衝她發火,拖着沉重的腳步到走廊,好不容易按下去的怒氣已經擴散到周圍的所有空間了。
“窮鬼,你的表情真糟糕,告白被拒絕了麼?”
猛地擡頭,盡我全力惡狠狠地瞪着怡然邁着樓梯上來的馬爾福。
“你到底搞什麼鬼?!”
我怒喝,馬爾福迅速從最初的錯愕裡恢復到平時的諷刺表情,充滿敵意地走到我面前。
他上半身前傾,灰眼暗沉:“原來傷疤剛好就迫不及待準備反擊了麼?”
——有什麼出錯了。
我居然因爲他的靠近慌亂起來,忍不住屏住呼吸,而不是握住拳頭隨時攻擊。
被莫名的煩躁推動着,我省去了戰前的辱罵部分:“我發現了你扔掉的卡片,你爲什麼說我們是……那種關係?!”
他的眼裡飛快地閃過一絲懊惱,還有別的什麼,然後他假笑着歪了歪頭,像是仔細觀察並紀錄我難堪的神態,拖着長腔說道:“我只是好心勸解那麻瓜離巫師遠一點而已,用你的性取向當藉口會更委婉——該死,誰讓她自作主張認爲我會看上一個滿臉雀斑的韋斯萊?!”
收縮的心臟從沒讓我覺得馬爾福的嘲笑會對自己造成那麼大的影響。
這樣的普通攻擊明明不算什麼的……
用出現莫名刺痛的十指抓住了他的肩膀,我聽見自己飽含怒氣的聲音:“去澄清事實,否則……”
“否則怎樣?”馬爾福不屑地挑眉,翹起的嘴角好像篤定了我不敢把這醜聞宣揚出去。
“我就讓它變成事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出這種話,大概是怒火衝昏了頭腦,又或許是因爲馬爾福邪惡的假笑的卻十分好看的嘴脣離我太近了。
“什麼?”因爲疑惑,他嘴角的弧度收斂了些。
“停止惡作劇,否則你會很後悔。”我逼近他,離那淡色的薄脣一點點接近。
我能聽到他喉嚨間緊張的吞嚥聲,瞳孔微縮,眼睛裡寫滿了震驚,好像第一次認識羅恩·韋斯萊這個人一樣——事實上我也和他有一樣的想法。
裡面的倔強冷芒驅散了灰暗,如同誘人自焚的幽藍火焰,讓我頭暈目眩。
他的挑釁,成爲了我十幾年來中最荒謬最愚蠢最衝動後來卻被證明是最明智的舉動的催化劑。
意識迴歸的那一秒,我只能感到嘴脣上那個軟軟的、涼涼的觸感。
只是相互觸碰,我就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無意識地想要更多,扣住他肩膀的手本能地收緊,把他向我壓得更近,原本僅僅是輕輕相接的嘴脣緊密地貼合在一起。
隨着我的動作,馬爾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直到被震驚一掃而過的空白表情出現眼熟的冷酷和諷刺,我的腦袋裡才轟地一聲炸開。
我在鬆開手的同時被馬爾福一把推開,他用手捂着嘴脣,又驚又怒地看着我。
“你瘋了?!”
張張嘴,我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承認自己神經失常竟然成爲了最容易解釋的理由。
僵持間,蘇珊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
“羅恩,你還沒走嗎?”
“還沒有,你有什麼事?”我轉頭,沒骨氣地躲避馬爾福尖銳的逼視。
“正好我找到一些旅遊紀念品,可以帶給你的家人,記得好好向他們介紹你的戀人~”
我說“好”,卻被一聲巨大的關門聲蓋住了聲音。
回頭看時馬爾福已經不在了。
“你又惹男朋友生氣了?”蘇珊頗有譴責意味地看着我。
“……”
我渾渾噩噩地走進家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媽媽歡迎回來的熱烈擁抱中逃脫的,也不知道雙胞胎是如何從我身上搜颳走一切照片和紀念品的。
全部感知就像中了某種詛咒般集中在嘴脣上殘留的柔軟觸感,要命地折磨着我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