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ach bird love to hear himself sing.
孤芳自賞。
“你威脅我?! ”德拉科觸電般地抽出手, 略瘦的手背有青筋爆出,他瞪着我,我真誠而無奈地回視。
我搖頭:“這是實話。”
向梅林發誓我的確是剛剛纔想到這一點的, 任由德拉科懷疑的視線掃射,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清白, 更不懂得如何把握斯萊特林詭譎善變的心思。
最後我們不歡而散, 我一路沉思着回到格蘭芬多塔樓。
在級長盥洗室裡, 德拉科爲數不多地表露真實想法,我感受到了裡面日益變強的喜歡和不安。他對我的指控我記得一清二楚,一點也不敢忘, 從全然的信任降到淡化的喜歡,再到對身體的厭倦, 標準逐層遞減, 我很難否認這是他的妥協。因爲渴望變強又無法完全得到滿足, 進而在潛意識裡給我判了刑,避免失望而對我的要求越來越少。
面對他進退兩難的困境, 我默認了他對我們關係的定義,至少他相信我隨便不會找別人發生關係。這不會是我們關係的終點,卻是不算壞的發展過程。要想拆掉整個房子,應該先從做一扇窗戶開始。比起一開始就受到親朋好友的激烈反對或殘酷鎮壓,淺薄的肉/體關係顯得更讓人容易接受, 畢竟就算被發現了, 我們也可以用一時衝動當藉口, 而不是被冠上背叛家族、拋棄責任的罪名。
今天, 他只相信我身體的忠誠, 總有一天,他會願意在我的人生、甚至靈魂上下注, 給予更多的信任。我深信這一點。
回到格蘭芬多休息室,裡面並沒有很多學生,我一進門就有人吵吵鬧鬧地圍上來,嚷嚷着說要給我慶功,赫敏快速擡頭看了我一眼:“安靜!沒看到別人在這裡做作業嗎?”
我知道他們在等我,剛把書包放下,哈利就拿出一個三明治來,說是給我帶的晚飯。
感激地點頭,我不客氣地大口吃起來,剛纔氣悶還不覺得,現在想通了還真是有點餓。
休息室裡有外人,我們通常只在這時候做作業,我幹勁十足地把積壓了一個禮拜的作業拿出來:“來吧,看看我們能不能在天亮前把這些玩意兒寫完。”
不知亂掰了多久,我擡頭,不經意看見赫敏正望着我,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哦,把它們拿過來。”她突然說道。
“什麼?”我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
“把你的作業給我,我看一遍,修改一下。”她說。
“你說的是真的?啊,赫敏,你真是一個救命恩人,”我趕緊把作業給她,十分驚異她今天爲什麼那麼熱情地想幫助我,“我該說什麼——”
“你只要說:‘我們保證再也不把家庭作業拖到這麼晚了’。”她說着伸出兩隻手接過我和哈利的論文,先是飛快地掃了一眼哈利的,發現上面沒有一絲塗改的痕跡,每行字跡工整簡潔,內容我看不到,只能看出赫敏的表情顯得挺愉快的,她沒說什麼就把哈利的作業放下,表示通過了審覈。
我朝哈利眨眼睛傳達自己內心的祝賀。
“老混蛋讓我改了很多遍,一個單詞寫錯了就要重抄。”哈利疲倦地說,把論文收好,癱坐在他的扶手椅上揉着眼睛。
“赫敏……”我忐忑地出聲試探。
從拿起我的那捲羊皮紙開始,女巫的眉頭就沒鬆過,那篇被稱爲是論文的東西,實際上包括查資料我只花了一個小時,面對赫敏灼灼的瞪視,我心虛地低下腦袋。
“重、寫! ”赫敏差點沒忍住把羊皮紙扔到我臉上,我心疼地搶回被她捏皺的作業,展平弄卷的邊角。
看到我小心地把不合格品收好,赫敏氣得直髮抖:“你的作業比去年還要糟糕,別說進步,簡直連保持起碼的水準都沒有做到。羅恩,現在你已經是級長,認真一點行不行?”
“我不是沒時間麼……再說,以前還有人幫我檢查作業。”
我低聲說道,時間已過午夜,公共休息室裡空蕩蕩的,只有我們三個和克魯克山,這纔敢稍微鬆口。
四下裡一片寂靜,只聽見赫敏嘆氣的聲音。
“我沒想到……斯萊特林……居然……幫助……”赫敏的話含糊不清,我勉強捕捉到兩三個詞語,理解了裡面的驚歎。
哈利先看着我,然後又看向赫敏,視線遊移不定,最後他不解地問我:“你們沒有和好?”
我苦笑:“你能指望鄧布利多教授和黑魔王和好麼?或者,至少讓我爸爸和……呆在同一個屋子裡並讓兩人不嘗試把對方殺死?”
好友們一起猛烈地搖頭,不同於哈利的同情,赫敏投出詢問的目光。
朋友之間再親近也不能挑開某些話題直接談,我只能粗略地描述了一下我和德拉科之間的相處狀態:“就是吵來吵去的不能消停,有時候他看不慣我,我也會不贊同他,但總體來說還是挺和睦的。放心,我知道分寸,不會讓自己吃虧。”
赫敏仍然有些憂心,我直接拿哈利當擋箭牌:“你怎麼不擔心斯內普教授?”
“他是……的人,鄧布利多教授信任他。”赫敏雙手交叉,手腕上下襬動,比了個鳥兒的手勢。我明白,她指的是鳳凰社。
我剛想贊同,哈利忽然開口:“那又怎麼樣?現在鄧布利多並不信任我。他說每當伏地魔有強烈的情緒波動時,我的傷疤就會疼,這很明顯,我們——我和伏地魔——之間有某種聯繫,我能感受到他的情緒,那麼他極有可能也知道我的,甚至更糟糕……”
我和赫敏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臉上的驚懼,哈利也發現了,聲音消沉下來:“羅恩,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夢到伏地魔殺死一個麻瓜的情景?就在一幢又老又破的麻瓜宅子裡,我還記得夢裡面水燒開的刺耳鳴叫——伏地魔先是和蟲尾巴說話,接着是一個陰沉的年輕男人。我對比過預言家報紙上的照片,那的確是小克勞奇。我覺得,是自己殺了人,那道綠光就像是從我手上發射出去的。”
“這只是猜測,哈利……”赫敏說,“現在要緊的是學習,那些是大人的責任。”
“人人都知道我註定要面對伏地魔,可現在爲什麼不許我參與鳳凰社的事情?鄧布利多很久沒和我說話了,他在懷疑什麼?不就是我被伏地魔控制嗎?!不見就不見,我纔不在乎!! ”
我看着哈利,玩笑般地說道:“爲了我們的安危,你是不是也迴避一下我們?等你的問題診斷出來並治好了我們再來見你——你不是不在乎嘛,瞪什麼瞪?誰也不知道學校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這時候要是破罐破摔你就等着食死徒來砍你好了,除非你能用黑魔法防禦術的課本砸死黑魔王。”
赫敏沒好氣地推了我一把,大概在懊惱我語氣裡的諷刺太過辛辣,她搶着開口:“羅恩的本意沒有錯,你還記得我和你提過建立社團的事兒嗎?由你擔任指導,所有巫師裡……只有你直接和……伏地魔交手過。”赫敏艱難地說出那個名字,麻瓜出身的背景沒能拘束她的知識面,她對那場戰爭的瞭解比所有人都深,所以恐懼才更強烈。
喘着粗氣,哈利暴躁地在休息室走來走去,我看到他青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脊背,走到壁爐旁邊,他的臉映着不安跳動的火光,顯得有些嚇人,我和赫敏都不敢出聲,直直地盯着哈利。
“你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兒!你們……你們誰都沒有面對過他,以爲那只是背誦一大堆魔咒朝他們扔過去,就像你們在課堂上那樣……”他站在那,搖着頭,“那些時候,你明知道在你和死亡之間沒有任何阻隔……你明知道自己轉眼間就會被人殺害,或遭受折磨,或眼睜睜地看着朋友死去,可還是不能夠正常地思考,你的勇氣、智慧,哪怕是咒語都忘得一乾二淨。”
他在火爐邊上站了一會,火焰好像因爲他渾身散發的冷意而低迷下去,漸漸熄滅,他這才走向我們。
“沒有教授在課堂上告訴過我們,跟伏地魔打交道是什麼感覺——而你們兩個坐在這裡擺出這副樣子,就好像我活着是因爲我優秀聰明,而塞德里剋死了活該——誰讓他是個傻瓜。要不是因爲伏地魔復活需要用到我,我不可能現在還能站在這裡……”
“哈利,你是特別的。我們都知道你不喜歡這樣的特別,但直面伏地魔那麼多次而沒有喪命的未成年巫師,至今爲止就你一個而已。”赫敏安慰道,她站起來按住哈利的肩膀,我愕然發現哈利的個頭在不知不覺間高過了女巫的。
“你鬥過巨怪、蛇怪、火龍,而我們面對的最麻煩的生物最多也就是炸尾螺。咒語的運用和實戰經驗上烏姆裡奇遠遠不如你,我們需要一個懂得實際操作的人指導,而你恰恰能幫助我們。你說是不是,羅恩?”赫敏轉向我,哈利的目光也跟了過來。
我趕緊點頭,在得到哈利略有底氣的答應之後我把德拉科的建議和他們說了。
“對,我們必須擬定具體的章程,定下入會的標準,什麼人能參加什麼人不能,還有活動時間的安排……梅林,我得去拉文克勞一趟,現在圖書館早就關門了,我宿舍裡的書又不夠用,”赫敏當即分配了任務,“哈利你準備一下教學內容,羅恩你去找喬治和弗雷德,問問他們的經驗——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 ”
“那……我的作業?”我試探地問。
“管那個做什麼?等這件事忙完了我幫你改。”赫敏着急火燎地走了。
哈利卻慢了一步,和我磨磨蹭蹭地收拾東西,幾次擡頭都發現他在偷瞄,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
我笑:“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你知道自己剛纔的語氣有多欠扁嗎?兄弟,說實話,你越來越不像格蘭芬多了。”
哈利有點抱怨的意味給了我一拳,我沒反應過來,也忘記了反抗:“我是格蘭芬多的級長,家裡人大多數都是獅院出身的,還有誰能比我更格蘭芬多?”
“說起來,我也不知道什麼是格蘭芬多,”哈利露出沉思的表情,“獅子的共性就是勇敢,非常魯莽、衝動,經常做錯事,所以看上去腦袋不靈光,可你看,每回考試全年級第一的除了赫敏以外還能是誰?四個學院的學生看上去並沒有那麼明顯的區別,赫奇帕奇就一定忠厚老實嗎?拉文克勞也有腦子讀傻了成績墊底的,斯萊特林……唔,也不全是壞蛋。”
我們討論了一陣,最後並沒有得出明確的結論,哈利反而對我抱怨了很多斯萊特林院長偏心的小事。
“我就是不明白,他教子有什麼好的,到處給人下絆子……”哈利不滿地嘟囔,卻好歹還記得隱去了德拉科的名字,他瞅了我兩眼,發現我臉上沒有不快,繼續說道,“今天他又罰我勞動服務,因爲鄧布利多教授想讓我學習大腦封閉術,那是什麼我完全沒聽說過……不過,這樣也好,我們可以用其他教授的勞動服務拖着。你有沒有想過怎麼辦?那樣的勞動服務會把人氣瘋的!要不要我和西……斯內普教授說說,讓你也來地窖打發時間?如果你不願意對着魔藥也沒關係,麥格教授也會幫你的,無論是誰,只要不見到那隻母□□就行。”
“母□□?”我反問,腦袋裡跳出的想法讓心跳有些加速。
“這不就是他教子說的?”哈利朝天花板翻白眼,“你不知道他幾乎每天晚上都去地窖嗎?”
德拉科已經很久沒和我說他的情況了,不能通信、聊天,即使是鬥嘴打架都會引來雙胞胎的注意,他的挑釁大多數是朝哈利去的,除非克拉布和高爾加入了我纔會動手。要不是我們偶爾在隱蔽處爆發親熱的舉動,很難相信我們之間還維持着戀人般的關係。
哈利又叫了我幾聲:“羅恩,羅恩!我剛纔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什麼?”我回神。
“今天晚上你沒回來的時候,赫敏問我雙胞胎是不是發現了你的事情,因爲她一個人吃的晚飯,而喬治上來問的第一句話就是‘羅恩又和馬爾福打架啦?’……於是,赫敏直接點頭應了。你不要太擔心,她有說雙胞胎的反應挺正常的。”
——去他·媽·的正常!
如果東方故事裡五雷轟頂的傳說的確存在,那麼此時此刻凍結空間的話,我頭頂的夜空必定電閃雷鳴。
“……難怪赫敏會一反常態幫我寫作業。”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我只能憋出這麼一句話。
哈利乾笑:“我理解你的震驚,要是西里斯知道我的事他也不會放過我的。如果你不想第二天起來發現自己的哥哥們或……裡面死了一兩個,我建議你還是早點和他們聊聊比較好……”
我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