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laugh in the face of danger.
越危險就越合我心意。
這是有史以來最激烈的魁地奇比賽,耳朵被別人的和自己的尖叫歡呼震得發疼,但我還是抑制不住全然沸騰起來的血液,竭力爲自己的隊伍吶喊助威。
第二次,克魯姆忽然垂直地往下衝,愛爾蘭隊的林奇好像完全忘記了剛剛上的當,仍然鍥而不捨地追了下來。
“這次又是假動作嗎?”赫敏似乎也被現場熱烈的氣氛帶動了,她雙手緊緊抓着欄杆,把大半個身子往外面探。
拋棄了義氣始終霸佔着望遠鏡的哈利大叫:“不,是真的!克魯姆已經看到了飛賊!! ”
“可是他們要摔到地上了!”赫敏的聲音尖銳起來。
“克魯姆不會的!”我堅決搖頭。
“林齊會的!”與此同時,哈利大嚷。
他說得對——當然了,憑藉望遠鏡的優勢他看得最清楚——愛爾蘭隊的找球手林齊又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伴隨着他栽倒的是克魯姆雄鷹一樣衝向天空。
“他抓住了——克魯姆抓住了——比賽結束了!”哈利大叫,興奮地揮舞着手臂。
看在克魯姆記住了我的名字的份上,我覺得自己該衝動一把以免事後悔恨,於是激動地搶過了望遠鏡——據朋友反目事件的目擊者赫敏回顧說,我當時大有要是哈利反抗就敲暈他的架勢。
只見克魯姆輕盈地升到空中,高高舉起拳頭,指縫裡露出一道金光,他臉上出現了十分明顯的變化,血液從鼻子上流出,落在嘴脣、下巴和袍子上,我注意到他的眉頭是鬆開的,不禁咧開嘴,爲他的勝利興奮着。
“保加利亞:160,愛爾蘭:170。”
記分板上閃動着比分,裁判宣佈愛爾蘭勝出,慢慢地,愛爾蘭隊支持者們的議論聲越來越響,最後爆發出無數喜悅的狂喊。
“愛爾蘭隊獲勝了!! ”就在隔壁包間的西莫喊道,別問我爲什麼能從浪潮般的歡呼聲裡分辨出來他的聲音,我就是能聽到,並且暗下決心把他私藏在牀底下的成人雜誌寄給他媽看看。
接下來是頒獎典禮,哈利和查理他們還在熱烈討論:“他知道他們永遠也不可能追上來!恐怕再晚一點分差會更大……愛爾蘭隊的追球手太棒了……克魯姆只想根據自己的情況結束比賽。”
赫敏仍然探身向前,注視着克魯姆降落到場地上:“他真是非常勇敢,是嗎?”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赫敏臉紅了一下,立刻往包間裡面走去。我又把全景望遠鏡貼在眼睛上,恨不得把欣喜若狂地在賽場上空穿來穿去妨礙我視線的小矮妖們全扔進英吉利海峽,費了一番功夫,我總算找到了被一羣場內醫生包圍着的克魯姆。他的臉色更陰沉了,推搡着醫生不讓他們替他清理傷口。他的隊友們也都圍在他身邊,搖着頭,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回去的路上我始終沉默不語,一來是因爲嗓子已經喊啞了,二來是因爲其他人都在嘲笑我的瘋狂,這次,連哈利都不幫我了……
“沒人能比上克魯姆——”弗雷德身上披着愛爾蘭隊的旗子,那是他剛剛打賭贏來的。
“哦,克魯姆——”喬治試圖把它搶回來,還不忘和聲。
我加快腳步,不理他們。
“他就像蒼鷹一樣在空中飛行——”
“他不僅僅是個運動員——”
“還是個藝術家——”赫敏和哈利在後面齊聲說,也加入了雙胞胎髮起的‘重複羅恩的話’的活動。
“我想你愛上他了,羅恩。”金妮笑嘻嘻地追上我。
“亂講! ”我轉過臉朝後面那羣人叫道,奈何聲帶不爭氣反被他們的鬨笑聲蓋過。
“克魯姆,我愛你——”喬治帶起了一首流行歌曲的調子。
“克魯姆,我確實愛你——”
“當你離開的時候,我的心只爲你跳動……”哈利是其中唱得最大聲的人之一,我敢打賭絕對不是因爲他太喜歡那首歌了。
我氣呼呼地停住腳步,轉身從人羣中間穿過去。
“你去做什麼?”赫敏是唯一一個沒有笑趴到地上的那個。
“去向克魯姆告白! ”我破罐破摔地說道,笑死你們算了!!
保加利亞整個營區都沉浸在失敗的陰影中,帳篷上的醒目標記零落在地上也沒人收拾。我撿起克魯姆的海報,他正朝我皺眉,只不過陰沉高傲的表情因爲左臉上灰撲撲的腳印而顯得滑稽,一點都不恐怖了。
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即使勝利被愛爾蘭取得,世界上最優秀的找球手依然屬於保加利亞。把散落在地上的海報一一撿起,我決定去看看克魯姆的傷勢,順便要幾張簽名。
——不,一張就夠了。
想到那羣不顧情誼的親戚和朋友,我覺得沒什麼必要帶多餘的紀念品,然後腦子裡又出現一張臉來。
標誌性的金色頭髮,高傲的假笑,騎在全新的掃帚上示威地繞着觀衆席飛一圈——尤其是我們學院這一側,一副‘斯萊特林肯定能打敗蠢獅子’的堅定嘴臉。
——哎,要不拿兩份吧。
馬爾福是蛇院的找球手,應該也喜歡克魯姆纔對。
向人打聽了一下,得知他不在自己的營帳,我直覺地往中心走。上次見面時,克魯姆曾帶我參觀了隊伍臨時訓練基地,我不怎麼費力地就找了那兒。
果然,克魯姆正坐在長椅上,他立刻發現了我,應該很詫異,因爲眉毛往上偏移了我能分辨出來的距離。
“你有時間嗎?我是來要簽名的。”我惱怒自己比腦子還快的舌頭。
他盯着我,直到我以爲他會咆哮着趕我離開時才點頭,以他慣有的短促有力的軍人方式。
沉默總是讓我緊張,於是我的舌頭更自由了:“很精彩的比賽! ”
“我輸了。”克魯姆開口,語氣裡難掩失望。
“你纔沒有輸!你是最棒的找球手! ”我覺得自己也許壓根就不該出現,“按照赫敏的說法,保加利亞雖敗猶榮……恩,她是這麼說的。”點頭,加重話語的真實性。
克魯姆臉上的陰雲散去了些,他用視線邀請我坐下,伸出手來。
我立刻把海報和筆塞過去。
他被逗笑了:“握手,羅恩。”
我在內心哀嚎,摸着鼻子乾笑:“……你大概會認爲我很蠢。”
他居然不說話了——喂喂,不是默認吧?
我沉浸在打擊之中,沒注意到他把所有的海報都簽了,還特意在其中一張寫下了‘致朋友羅恩·韋斯萊’。
“你的傷現在怎麼樣了?”把那一疊簽名抱在懷裡,我滿足了。
“不重,”克魯姆又指了指鼻子上已經處理過的傷口,“很難看?”
我猜測大概之前赫敏關於他外表的言語真的對他產生了陰影,既同情又好笑,忍不住說了實話:“不難看,只是在一張嚴肅陰鷙的臉中心貼一個白色的膏藥確實挺搞笑的。”
他露出恍然的目光:“難怪,我隊友、教練,還有別人都……走了。”
我想他難得停頓的地方本來要用的詞語是‘逃跑’,爲了保證他們的面子才突然改掉了。
“我以爲他們對我很失望,”他陰鬱地坦白,“比分落後,我什麼都沒有想,只想着抓到黃金飛賊。只差十分,也許……”
“也許保加利亞輸得更慘,”克魯姆擡頭正視我,目光銳利,我硬着頭皮繼續說道,“愛爾蘭裡個個是好手,追球手配合得很好,每個成員都充分發揮了實力。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我想誰都不能斷言勝負,更別說是爲整個戰局負責了。如果保加利亞的守門員和擊球手不表現得跟通敵似的……反正,我覺得不是你的錯。”
我還在爲在背後說他隊友的壞話而羞愧,克魯姆卻認真地點頭,問道:“哪個擊球手?”
“頭髮長長的那個——你不會想揍他吧?”
“不會,”他不苟言笑地看着我,“我會和教練建議,訓練翻倍。”
隱隱約約地,我忽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兒。營地裡的聲音變了,慶祝的歌聲變爲驚懼的尖叫聲以及人們慌亂奔跑的聲音。
克魯姆反應敏捷地站起來,率先衝出了營帳,謹慎地眺望騷亂的方向。
我剛纔似乎眼花,看到一個鉑金色的腦袋跑到黑暗裡去了。
“羅恩! ”這時,赫敏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你爸爸說有危險,讓我們趕快到樹林了躲一躲,現在不知道哪裡更安全,但肯定比呆在帳篷裡強!”
“克魯姆,你能不能幫我照顧赫敏,我有東西忘在裡面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羅恩! ”赫敏焦急地想要來抓我,克魯姆攔住了她。
他對我點頭:“我們先走,你小心。”
“謝謝! ”我趕緊掏出魔杖對自己施了個忽略咒,往另一邊跑去。
臨走前我還聽到赫敏疑心的嘀咕:“咒語怎麼變得熟練了……”
就着仍在燃燒的幾堆篝火放出的火光,我看見人們紛紛朝樹林裡跑去,在一段距離的地方有一個緩慢移動的物體,裡面傳出響亮的狂笑聲和叫嚷聲。我不敢停下來,繼續往那麼接近,現在已經能看出那是一羣緊緊擠作一團的巫師了,每個人都把手裡的魔杖向上指着,一起向前推進,慢慢地在場地上移動。他們戴着兜帽,蒙着面罩,嚴嚴實實地把身體包裹起來,我不妙地想到了暑假的恐怖經歷。
在他們頭頂上方,四個掙扎着的人影在空中飄浮,被扭曲成各種怪異的形狀,就好像地面上這些蒙面巫師是操縱木偶的人。其中一個木偶是小孩子,他被漂浮在離地面六十英尺的半空,緊閉着雙眼,帶着驚恐地尖叫時的表情,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於是表情更害怕了。在地上巫師的牽引下,他的腦袋軟綿綿地忽而歪向這邊,忽而歪向那邊,好像隨時都會不小心摔到地上砸開花一樣。
我望着那個最小的麻瓜小孩,心裡一陣抽搐,盲目追逐的腳步不由停了下來。
越來越多的巫師加入了他們的遊行,恐怕連魔法部的傲羅們都無法處理,更別說是我這個未成年的巫師了。
就在我發愣的期間,遊行的巫師們一路毀滅着帳篷靠近,近到足夠看到我臉上的恨意。
“你瘋了! ”一個影子忽然衝出來,在我意識到之前把我拉到十米外遠離光照的灌木叢裡。
“真的是你?”馬爾福想甩開我的手,被我及時反握住了。
他那閃爍着惱怒的擔心的眼睛在黑暗裡異常明亮,我愣了好久都不知道移開視線,最後很傻地問:“你怎麼知道是我的,我明明記得施咒了。”
“除了蠢獅子以外誰還會自不量力地站在巫師軍隊的行軍路上等着被索命咒打成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