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 is the stored honey of the human soul, gathered on wings of misery and tr□□el.——Theocore Dreser, American novelist
好畫猶如佳餚,只可意會, 不可言傳。——法國畫家弗拉曼克
德拉科是個天生的演員, 繳了我的魔杖不說, 還不留情面地給了我好幾下。
剛剛打贏一場戰鬥, 傲羅司的警衛鬆懈得不像樣子, 他在我無力的目光中把辦公室的桌椅毀成一地的殘肢碎片,這才晃悠悠地披上斗篷,用黑色的布套出我的腦袋, 粗魯地把我推出去。
身體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失去視覺的我不時撞上牆壁和桌椅, 靠他擒着我的左臂我纔不至於一路被拖着離開魔法部。
在他的默許下, 我靠在他身上幻影移形。黑暗中, 感到他對我的支撐點只到肩膀,高出他半個頭的身高讓這樣的姿勢顯得不倫不類的, 但我已經沒有抱怨的權利了,因爲我聽到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的聲音。
皮膚上感到的肌肉突然變得緊繃,下一秒我就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上,措手不及的疼痛讓我交出了聲。
“我教父呢?”德拉科的冷酷聲音讓我全身的細胞凍結了,什麼時候蜘蛛尾巷已經有了新的住客?然後, 第二個躍入腦袋的念頭是——哈利怎麼辦?
感到未知的視線盯着自己, 我假裝已經失去了行動力, 在地上掙了兩下, 氣氛一陣緊張之後頹然跌回地上, 發出粗重的喘/息聲音。
“他是誰?”對方明顯是個男的,聲音很快, 吐氣急促,有種讓人不快的尖細,一聽就不是個好玩意兒。
和斯內普住一塊的能有幾個好人?當然,除了我的好兄弟哈利。
“進去再說。”我感到自己被漂浮起來,大概是進了蛇王老窩,接着被重重一摔。
嘶,好狠……
我的臉部正扭曲着,頭上的黑布就被人扯開。
“韋斯萊?! ”我循聲看去,那個男人也朝我張望着,他的鼻子很尖,不時用左手摸着右手,我下意識地皺眉,被那雙漆黑的小眼睛盯着總覺得不舒服。
“怎麼,看呆了?主僕重逢的感覺怎麼樣?”德拉科嘲笑了一聲,自然地在客廳裡找了位置坐下。
我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出聲:“小矮星彼得?! ”緊接着合上牙齒,以免自己下一秒就會衝出去把那個騙子叛徒合成體打成原形再送給小灰當儲備糧。
“真是恭喜,小馬爾福先生,”他躲開我的視線,用尖尖的聲音恭維眼前的不速之客,好像一點也沒有在意他的諷刺,“斯內普被黑魔王留住了,可能要晚些回來。”
德拉科不悅地哼了一聲,他似乎想要站起來,交換了雙腿的姿勢,最後還是繼續坐着。
“我聽說今天晚上的活動並不順利。”蟲尾巴探聽道。
“這是顯而易見的,那幫蠢貨葬送在牢房裡了,只有爲數不多的人逃了出來。我想即使這樣他們也難以逃脫主人的懲罰。”德拉科得意洋洋地如同一隻開屏的孔雀,我躺在地上,對他打發蟲尾巴的說辭沒興趣,乾脆打量周圍的裝飾。
和上次來見到的樣子差很多,沒了哈利勤奮的打掃,這裡終於有點蛇窩的味道了。與其說是客廳,還不如說是一間昏暗的專門爲神經科病人居住的軟壁牢房。幾面牆都是書,其中大部分是古舊的黑色或褐色的皮封面,不用想都是我永遠都不會感興趣的魔藥書籍,我想等他們倆結婚之後赫敏一定會是這裡的常客。
一動不動的姿勢不利於頭部旋轉,眼珠轉了幾圈之後覺得累了,我側仰着頭,正好對着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的燈。裡面用的是最保守最原始的照明工具——蠟燭,它投下一道昏暗的光圈,光圈裡擠擠挨挨地放着一張磨損起毛的沙發、一把舊扶手椅和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所有傢俱都透着一種荒涼冷清的氣息,似乎平常沒有人居住。
德拉科打定主意要見到他教父,不得不和蟲尾巴維持着無趣的談話。
斯內普教授還沒有回來,又響起一陣敲門聲。
我的心臟提了起來,不會是被相思折磨瘋了的哈利吧?
蟲尾巴去開門,我躺着的角度正好被沙發擋着,看不到來人是誰,緊張地屏住呼吸。
“納西莎! ”我聽見蟲尾巴用吱吱的聲音說,“貝拉特里克斯!多麼迷人——”
我瞪大了眼睛,第一時間看向德拉科,他完美的假笑面具出現了一絲裂痕,陰影下的眼睛露出絕望。
昏黃的燈光掩飾不住他的蒼白,我強令自己不許慌,無論在斯萊特林院長老家遇到三個以上食死徒有多麼驚險,但我相信德拉科有能力說服他的母親和姑姑我還有剩餘價值。
露出鼓勵的目光,微微點了一下頭,我調整到厭惡憎恨的表情,這不太難,因爲貝拉克里斯特的臉已經出現在我的視野裡了。
我還沒看清她臉上扭曲的表情,就感到自己全身都被一陣切斷每根骨頭絞碎每塊肌肉的疼痛奪去了意識,本能地慘叫、抽搐。
視野在劇烈抖動,唯一的光源忽然變成了好幾個,晃暈了我的腦袋,酷刑繼續着,鑽心剜骨讓控制哀嚎成爲幻想。
耳邊除了貝拉克里斯特興奮的尖叫以外,還有令人不快的嗡嗡聲,我很清楚地知道那個女瘋子是不會輕易放過報仇的機會的,自己的魔杖此時被德拉科放在桌子上,在衆目睽睽之下反抗無疑死路一條。
當思維也模糊了起來的時候,她終於被人制止了,我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在極致的痛苦裡掙脫了身體的一半束縛,鼻子聞到晚餐食物混合着胃液的刺激味道,我幾乎可以想象德拉科僞裝出的厭棄表情。
真他·媽·的狼狽……
耳鳴漸漸低了下去,我閉着眼睛調整呼吸,模模糊糊地捕捉到其他人的聲音。
他們的談話似乎並不愉快。
“西茜——納西莎——你聽我說——”女瘋子聲音裡的焦急讓我的憤怒平復了一些。
“我已經聽過了。我的決心已定,你別來管我! ”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應該是百聞不如一見的馬爾福女主人了,我很遺憾第一次正式見面就得躺在地板上仰視她。
“西茜,你千萬不能這麼做,你不能相信他——”
“連黑魔王都相信他,不是嗎?”納西莎·馬爾福反問。
我暗暗猜測她們正在爭論的人正是這個房子的主人,微微掀動眼皮,只打開一條縫,眼前只有白色、灰色交織的模糊斑點,我靜待視野清晰,不動聲色地打量納西莎·馬爾福。她全身套着黑色的斗篷,此時已經把兜帽掀到腦後。她的臉色十分蒼白,和德拉科一樣泛着白光,一頭金色的長髮披散在背後,顏色比鉑金色稍微深一點,卻依舊閃亮。
我此時的眼睛受不住這麼多的光線反射,掉開視線,不期然和灰色的眼睛對上,德拉科飛快地移開了視線,安靜地聽着大人們的爭執。
“你瞧,德拉科沒有出事,你根本不需要找那個骯髒的混血幫忙,西茜,有了今天這個戰利品,德拉科一定會得到重用的!你要放棄這個振興馬爾福的機會嗎?”
我的神經在抽痛,不知道德拉科現在能否說服他的母親。
突然,蟲尾巴的出現打破了眼前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抱怨的聲音在我聽來是如此悅耳:“我不是你們的僕人……黑魔王派我到這裡來,不是給斯內普打掃房子,也不是給客人端飲料的! ”
“哦?是嗎?我以爲黑魔王把你安排在這裡是爲了幫助我的。蟲尾巴,沒想到你還渴望得到更危險的任務。”
正主終於回來了,我幾乎聽到德拉科和自己一樣鬆一口氣的聲音,當然,這只是我的幻覺,德拉科只是沉默地站起來,恭敬把位置讓給他的教父。
“嘖嘖,讓我瞧瞧,這是誰?”我感到自己被冷汗打溼的身體又遭受了陰風的侵襲,寒冷從堅硬的地板上透過來,滲進皮膚,輕而易舉地攻入骨髓。
緊閉着眼睛,我下意識地想要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這差不多已經是從進學校開始以來五年的習慣性行爲了。平時有哈利擋在前頭,我的這種做法取得了一定效果,而現在卻成了砧板上的肉,就等着蛇王下口了。
“你還是也給我端杯飲料吧,我沒有馬爾福家那麼挑剔,來一點兒小精靈釀的葡萄酒就行。”他直接略過了貝拉克里斯特,看來蛇王對女瘋子的關係也相當糟糕。
蟲尾巴遲疑了片刻,似乎還想爭辯一番,但他還是轉過身,從另一道暗門出去了。我聽見了砰砰的聲音,接着是玻璃杯丁當的碰撞聲。幾秒鐘後他又回來了,用托盤端着一隻髒兮兮的酒瓶和玻璃杯。他把托盤放在那張搖搖晃晃的桌子上,立刻轉身,並重重地關上了那扇被書隱藏的門。
“現在,誰能解釋一下目前的狀況?”他絲滑的聲音讓我的腦袋裡出現了蛇類腹部貼着地面滑行的畫面,陰森森得嚇人。
“爲了黑魔王。”他說着舉起杯子,一飲而盡,我實在不能欣賞他的冷幽默。
納西莎·馬爾福首先開口:“西弗勒斯,真對不起,這個樣子來打擾你,可是我必須來見你。聽到德拉科被捕的消息,我當時就想,只有你一個人能幫助我。”
斯內普舉起一隻手製止了她,然後再次用魔杖一指那道樓梯暗門。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和一聲尖叫,接着便是蟲尾巴慌忙逃上樓去的聲音。
“抱歉,”斯內普說,“他最近養成了愛偷聽的毛病,真不明白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你剛纔說到哪兒了,納西莎?我看你的寶貝兒子四肢健全,相反,抓捕他的傲羅一身殘疾地躺在骯髒的角落裡。真是讓人意外~”
——他·媽·的誰殘疾了?!我要向哈利告黑狀!!
我聽到他上揚的語調,氣得磨牙,儘管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了,但我仍然堅信那老蝙蝠看到我倒黴的確是很愉快的。
“西弗勒斯,我知道我不該來這兒,我並不是你們中的一員,不該干涉你們的活動……”
“那你就應該管住你的舌頭! ”貝拉特里克斯吼道,“特別向眼前這個人求助的時候! ”
“‘眼前這個人’?”斯內普譏諷地重複道,“這話我該作何理解,貝拉特里克斯?”
“就是我不相信你,斯內普,其實你心裡很明白! ”
——很好,他就是間諜,快上去揍他!
我在心裡狂吼。
“你們聽我說,德拉科還是個孩子,我無法心安理得地躲在莊園裡,讓他獨自在外面冒險,他父親也不會希望他這樣。儘管他這次安全回來了,但下次呢?誰能保證他還會像今天這樣幸運?”納西莎·馬爾福發出了一點聲音,像是無淚的抽泣,然後我聽到德拉科輕柔的安慰她的聲音。
忍不住睜開眼睛,我正好看到魔藥教授把杯子放在桌上,身體往椅背上一靠,兩隻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僵硬的面部表情因爲嘴脣上的冷笑顯得更加扭曲了,像是被人硬生生畫上去的一樣。我發現側對着我的貝拉特里克斯更加生氣了。
正幸災樂禍間,抱着他母親低聲安慰的德拉科射過來一個警告的眼神,我立刻重新閉上眼睛。
“納西莎,我認爲我們最好聽聽貝拉特里克斯迫不及待地想說些什麼,免得她沒完沒了地打攪我們。好了,你接着說吧,貝拉特里克斯,你爲什麼不相信我?”
我無聊地給斯內普聲音打分。
“有一百個理由! ”貝拉特里克斯氣急敗壞地大聲叫嚷,“從哪兒說起呢?瞧瞧,黑魔王失勢時,你在哪兒?他消失後,你爲什麼不做任何努力去尋找他?你爲什麼阻止黑魔王得到魔法石?黑魔王復活後,你爲什麼沒有立刻回來?還有,斯內普,哈利·波特爲什麼還活着?他有五年時間可以隨你任意處置! ”(此段摘自原著)
斯內普笑了,他的笑聲足以激怒任何人,因爲那裡面充滿了‘你這蠢貨’、‘你問的毫無疑問是蠢問題’以及‘我回答你是憐憫是恩賜是高等動物對低級生物的同情’這樣的暗示。
“在我回答你之前——噢,沒錯,貝拉特里克斯,我是要回答你的——先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真的認爲黑魔王沒有問過我這每一個問題嗎?你真的認爲,如果我沒有給出令人滿意的答案,我還能坐在這兒跟你說話嗎?還是,你認爲黑魔王犯錯了?竟然被我捉弄了?我太榮幸了,能夠騙過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巫師、世界上最有成就的攝神取念高手~”
——在這麼多食死徒面前也能把玩/弄了他們主子的真相爆得那麼幹乾淨淨一清二楚,來,鼓掌!!
接下來,我爲對斯萊特林院長顛倒黑白的舌頭產生了十足的敬佩之情,開始覺得哈利看上他並不完全是瞎了眼。
蛇王細數過去一點一點功績,在質疑最多的地方用其他食死徒做擋箭牌,硬生生地讓“我一直對他忠心耿耿,儘管鄧布利多以爲我是他的人”這句話成爲完美的結束語。
“但是你起過什麼作用呢?”貝拉特里克斯不放棄地反問,“我們從你那兒得到過什麼有用的情報呢?”
【“我的情報是直接傳給黑魔王的,”斯內普說,“既然他沒有把它們告訴你——”
“他什麼都會告訴我的!”貝拉特里克斯立刻火冒三丈,“他說我是他最忠誠、最可靠的——”
“是嗎?”斯內普說,微微變了聲調,表示不相信,“在遭遇了魔法部的那場失敗之後,他仍然這麼說嗎?”
“那不是我的錯!”貝拉特里克斯紅着臉說,“過去,黑魔王把他最寶貴的東西都託我保管——如果不是盧修斯——”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說是我丈夫的錯! ”納西莎·馬爾福用低沉的、惡狠狠的聲音說,擡頭望着她姐姐。】(【】內的內容摘自原著)
看來德拉科相信了我的話,坦白說老馬爾福的確不該爲那次行動的失敗負責——至少不應該是全部。
恢復些許思考能力的腦袋靈光一閃,眼見德拉科釋放我的可能性越來越小,我只有靠自己搏一搏了。
咳嗽了一聲,嗓子沙啞得不行,成功地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光靠爭論有什麼用?爲什麼不問問當時也在場的我呢?”我故作鎮定地直視貝拉特里克斯猙獰起來的臉,身體因爲記憶裡的疼痛而微微顫抖着,我竭力忍住恐懼,張開手掌,用好不容易急劇起來的魔力呼喚魔杖。
翻身之類的躲閃在不可饒恕咒的折磨之後純屬扯淡,我眼睜睜看着她的魔杖慢慢豎起。
“阿瓦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