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的舌頭髮軟,蒼白的面容在晨暉的映照下,忽然變作嫣紅色,嬌美無比。
“藥……”她只能說出這簡單的字,身體卻震顫起來,原來那少年的手順着她的長髮緩緩撫摸,好似有着奇異的魔力,靈越只覺他手掌所及處,恍若點着了火,又是熱,又是軟,又是酸,又是麻,諸般滋味直鑽入她骨子裡,說不出的奇異。
“要……要什麼?美人?”少年的嘴脣附在她耳畔,親暱地低聲耳語。靈越心裡萬分不情願,但身子卻不由自主向他靠了過去,眼淚順着面頰落了下來,“住……住手!求……求你……”
“求我什麼?”那少年故意大聲,“是求我加倍憐惜你嗎?”
靈越拼命搖頭,“放……放開我……你答應了我不會……”
“不錯,我是答應了,可是我又反悔了……”少年的手遊移到了她的衣帶之上,只需要輕輕一拉,她最後的防線便會土崩瓦解。靈越已無力掙脫,只是不停地顫抖,拼着最後的氣力咬破了舌尖。突如起來的痛楚令她保留着最後的一絲清明:
“路小山……路小山……你在哪裡……”
她一聲聲低喚,絕望至極,悲傷至極,那少年卻嘴角含笑,絲毫不爲之所動。
突然間,一個暗藍色的身影破空而來,轉瞬之中已向少年攻出數招,那少年笑容未消,似早已料到一般手如清風徐風,一一化解。他手指清揚,指尖飛出朵朵幽綠色的光芒,朝那人襲去。
“有毒!”靈越驚呼,卻爲時已晚,那綠芒忽然噗的一聲炸開,淡淡星芒流竄,鑽到藍衣之中,倏然消融。藍色的身影微微一僵,再也無法站立,跌坐在地,一雙黑亮的眼睛望着靈越,似悲似憤。
“阿越,你……”
“路小山……”靈越綿軟無力,一雙眼睛迷離地望着他,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她甚至無力掩蓋自己半露的肌膚,“你來了……”
不過離別數日,卻似經年。她癡癡地看着他,心疼如絞。
"路兄,你果然不負所望!"少年笑了起來,他並沒有放開靈越,一隻手撫着她的臉頰,忽而掠起她的眼淚,伸出舌頭舔了一舔,一舉一動極盡媚態。
“柳飛卿,這是你的圈套……你是故意引我來的?”
少年的笑容明豔動人,“不錯,我見你一路走走尋尋,卻離你的意中人越來越遠。實在是不忍心啊,於是助你一臂之力……”
路小山苦笑,“怪不得我本來是失去了你們的蹤跡,卻又發現各種蛛絲馬跡,輕而易舉地尋來。我應該想到,這其中必定有詐……若非……”
若非他徹夜不安,心急如焚,又怎會落入這少年的彀中?
如今看着自己心愛的少女依偎在少年的懷抱之中,雙頰赤紅,眉梢眼角,情意綿綿,他的心恍如落進了冰窟,一時又冷又酸,又痛又憤,百味難辨。
“路小山……”她喚着他的名字,綿軟輕柔,猶如**。
“阿越……”
“如今你也看到了,你的心上人已經投入我的懷抱…”少年將靈越的腰身摟得緊緊的,他身體傳來的火熱,對她彷彿是極大的誘惑,她將自己的身體更用力地拱起來,貼得更緊。
路小山握住拳頭,別過臉去。若是他回頭,必定能看到靈越的眼中滿是屈辱的淚水。
對不起,路小山,我已經不是我了,我無法控制自己……
她的手忽然摸到少年腰中的短劍,顫抖着快要抽出來,那少年何等機敏,手指有意無意地拂過她身上的的穴位,她頓時昏昏沉沉睡去。
“我如果是你,此刻就走得遠遠的……”少年眯着眼睛說。
“你會放我走?”路小山轉過頭來,難以置信。
少年鬆開靈越,赤足走過來。他雪白的腳,無比精緻,遠勝過萬千女人。
他蹲下身,一雙幽潭一樣的妙目一瞬不動地凝望着路小山,纖長的手指拂過緊皺的眉心,順着挺直的鼻子往下,然後停留在路小山分明的脣線之上。路小山聞到他指間的縷縷幽香。
“不得不承認你,你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少年的眼睛裡閃爍着妖冶的光芒。他鬆開自己的手指,倚靠在路小山的懷中半坐半躺,鬆軟的睡袍露出起伏的曲線。
“你真是個噁心的男人。”路小山緩緩地說,“或者你根本就不配稱之爲男人。”
“做女人也沒有什麼不好……”少年的眼神忽然火熱起來,充滿了挑逗,比女人還媚,還軟,這一刻,他就是女人中的女人。
“做女人,至少有一樣極好的權利,”他笑得,“比如,善變。”
“哦?我卻看不出來你善變,不然怎麼會沒變成光明磊落的男人,而是隻會鬼蜮伎倆的小人?”路小山諷刺道。
少年撲哧而笑,一舉一動宛如含春的少女,他擡起雪白的腳,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擡起起路小山的下巴,腳踝處上細細的金鈴發出叮鈴的脆響,“我已經改變了主意,不放你走了。”
“是麼?”路小山淡淡地說,“你準備如何處置我?”
少年露出驚訝的神色,“你莫非是瞎子麼? 難道看不出我對你的情意?怎麼會能處置這個詞?”
“你好像是個男人……”路小山像吃了一顆蒼蠅一般噁心,“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方纔對阿越所做的事情,正是一個卑鄙的男人所爲。”
“啊……你吃醋了!”少年吃吃笑了起來,腳趾的蔻丹鮮豔欲滴,“放心,我面對你時候,總是一心一意的。”
“是麼,你可是真是專情。”路小山的嘴角泛起懶散的略帶嘲諷的微笑,“只是,我對男人向來沒有什麼興趣。”
“我對你有興趣就行了……”少年絲毫不以爲意,這世間好像沒有東西能令他動容,他終於放下了腳,起身從路小山懷裡站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如同風中的桃花,“從今日起,你就住在流雲宮,和我住一起,朝夕相對,好不好呢?”
“不好!”路小山苦笑。
“怎麼不好了?流雲宮是南詔王最心愛的宮室,什麼都大,連牀也很大,足夠我們並頭而眠……若是再多一個人睡,想來也是無妨……”
“你還是把我關起來吧。”路小山說,“因爲我每與你相處一刻,我總也忍不住想吐。”
他剛說完,真的嘔吐出來,白花花的吐了一地,一股惡臭衝面而來。周圍的宮人忍不住紛紛掩鼻,露出嫌棄之色。
少年的笑容未改,“就這麼決定了,以後你就是流雲宮主了!上天真是待我不薄,一下送給我兩個美人,一個是又美又野,像只難以馴服的小野貓,一個又英俊又壞,真是我的心頭所好……”
他輕輕拍手,“來人,帶流雲宮主回宮沐浴更衣……”
兩個黑衣女子低頭上來,扶起路小山,走出飄飛的簾幕。
少年微笑着,將一粒紅色的藥丸放進靈越的口中,又將被子蓋好。
他見靈越睡得十分香濃,情不自禁在她額頭一吻,“小野貓,你睡着的樣子真是誘人……我一定會得到你的心。”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阿娜依垂首立在簾外,恭聲道:“主人,京城傳來了消息。”
少年微微皺眉,“知道了。”
他慵懶地站起身來,將身上的睡袍裹緊,跟着阿娜依走進迷濛的水霧之中。
靈越醒來時,已是月上中天。
花窗並未關閉,只是垂下了繡着曼珠沙華的薄薄簾幕,被夜風吹得時而飄起,時而猛然墜落,於是清朗的月輝也跟着閃閃爍爍。
殿中只點着兩盞琉璃燈,黯淡的燈光將這長樂宮映照得影影綽綽,仿似藏着無數只猛獸。
“慧娥……”她低聲呼喚,嗓子卻沙啞幹痛,一時忍不住咳嗽起來。
慧娥沒有應聲。
殿中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睡在諾大的繡塌之上。
少年魅惑的臉驀地閃現在她的腦海裡,靈越猛然想起了昏睡前發生的一切。她發瘋一般掀開被子,狂跳的心一剎那彷彿靜止——還好,還好,她不曾失去什麼。
只是,路小山呢?
他還好嗎?
她惶惶然穿起襖裙,也顧不得梳理頭髮,急急往宮門衝去,險些撞上了一個人影。
那黑色的身影極其靈活,不過隨手一抓,便將她的雙手止住,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無憂宮主,宮中已經宵禁,請回房安歇。”
這女子的聲音冷漠之中帶着幾分孤傲,竟好似在哪裡聽過似的,竟有幾分耳熟。
“你是誰?”
“屬下芷羅,奉命守衛宮主。”
芷羅?靈越立刻想到一個昔日盤龍寺破廟之中那個冷傲的少女。
“你是芷羅?”靈越激動起來。
芷羅微微一怔,“正是。”
“你不是應該跟着陶婆婆去了京城嗎?”
“宮主想來睡迷怔了,芷羅一直生長在宮中,不曾去過京城,也不認識什麼陶婆婆。”芷羅淡淡地說,她站在黑暗之中,身上的黑衣幾乎溶入黑暗,只有一雙冷冷的眼眸,寒過月色。
看來芷羅跟慧娥一樣,已被洗去了記憶。
“日間闖入的那位刺客呢?”靈越掛念路小山,終是不肯死心。
“刺客?”芷羅皺起眉頭,“屬下只知奉命看守長樂宮。其他一概不知,還請宮主見諒。”
靈越見她守口如瓶,只得無奈退回寢殿。
她昏睡了一天,哪兒還有什麼睡意,心中有怕那少年故伎重演偷偷爬上牀,只得在案前枯坐,盯着焦尾琴發呆。
這焦尾琴琴尾發黑,燈光之下,卻似隱隱透着花紋。靈越一躍而起,將琉璃燈取了下來,細細映照,果然發現那花紋原是一塊薄薄的墨玉雕刻而成,正是一朵薔薇盛開的形狀。玉上一行細小的字若隱若現:恭賀阿薔芳辰。
阿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