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幽靈猴放血了?”
“哼,那猴子昏迷之中,被他割開了一縷血脈,當時雨幕紛紛,那血香似乎見水愈烈,我隔着蒙面的面巾尚能聞到隱約香氣,後來屏住呼吸,方不被血香所迷。”
慕容霆回想當時,尚能記起當時的情景,雨落如絲,紛紛揚揚,天地一片幽暗。裴應元一手提着劍,一手捂住被自己刺中的傷口。
“你真的要殺了他們?”他隔着漫天雨幕問。
“他們必須得死。”
“他們可是你的好兄弟,一起大碗喝過酒,大口吃過肉,出生入死,視你如父如兄。”
“不錯,他們的確是我的好兄弟,但是他們曾信誓旦旦說過,願意爲我而死。”裴應元的眼中閃着寒光,令他有些陌生。
“你也可以不殺死他們,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只需按計劃消失便是。”
“霆弟,他們不死,無法騙過交託之人。那個人,一旦惹上,纔是真正的大麻煩。”
“你爲什麼不肯告訴我,到底要這怪物何用?”他看着那頂青色的轎子,那隻猴子還在昏睡。
“好兄弟,你相信裴大哥,知道得越少越好,你只需要配合我演好這場戲,到時你一定會得到你夢寐以求的東西。”
“好!”他最後沉聲說道。
雨,一直在下。漫天雨絲,香氣瀰漫,長劍入肉的悶響不絕,慘叫聲聲。血水混合着雨水,很快將地面染紅,又漸漸褪色,歸於褐色的土地。
終於,慘叫聲不再響起,裴應元疲憊地拖着溼漉漉的身體走了過來,劍尖還滴着血珠。
“裴大哥,接下來怎麼辦?”
“按照計劃,你帶着猴子先走,等我演完後面的戲找你匯合。”
他點點頭,到了帳篷之中,點燃火把,想先替猴子包紮傷口,結果火光之中,他發現猴子的傷口已經癒合了。
他以爲自己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將火把湊過去細看,沒有錯,真真切切的,那猴子方纔還有一道深深的血口,如今消失不見。
“那個傳說是真的,幽靈花能起死回生。換言之,這隻幽靈猴也能起死回生……”慕容霆忽然大笑起來,形同癲狂,“那隻猴子真的能起死回生!起死回生啊,哈哈!”
靈越忽然後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看向慕容霆,一個可怕的猜測涌上心頭,“你……你……”
龍飛扶住靈越,“少夫人,你怎麼了?”
“哈哈哈,你這個聰明的丫頭,是不是也猜到了哇?”慕容霆突然湊了過來,一把掀開面具,臉上血肉模糊,如同地獄惡魔,最深最可怕的夢魘。
“你的臉……你的臉,並不是大火所致!而是……而是……”靈越的臉一瞬間失去血色,雪白如紙,因爲太過震驚,無法完整說出來,若非龍飛扶住她,她恐怕已經跌坐在地。
天哪,這太匪夷所思了,原來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的東西。
“少夫人!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龍飛壓抑住胸口作涌要嘔吐的感覺,瞪大了眼睛去看慕容霆那噩夢一般的臉龐。那臉,跟管家和老夫人的臉相似,早已不能稱之爲臉,但是此刻細細端詳,燈光之下,隱隱見到面部皮膚泛着幽藍色的熒光。
“藍……藍色!”他驚呼出聲,終於明白了少夫人爲何如此失色。
他不由自主靠近了靈越,手微微顫抖起來。
“你……你……”他的心跳如鼓,終於說了出來,“你難道是死而復生?”
慕容霆又戴上了面具,重新只露出兩隻眼睛,眼睛裡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靈越甚至覺得那光芒裡也若隱若現着幽蘭之芒。
那縷光芒令他不置可否的笑容也莫測起來。
“前輩,後來呢?”她硬着頭皮問。她覺得後來必定發生了更爲詭異的事情。
“原來幽靈猴能夠傷口自愈,但是裴應元卻對我只字不提。我發現這個秘密的一剎那,就洞察到了裴應元的意圖。有了幽靈猴之血,倘若加以研究,找出克服劇毒之法,飲用下去必定也能脫胎換骨,擁有金剛不壞之身,說不定還能獲得永生……”
“永生……”靈越喃喃重複,“自古以來,有多少帝王夢求永生,不惜逆天而爲。想當年秦始皇窮盡物力,遍訪海外仙山,尋求不死之藥,然而終究難逃一死。這幽靈猴之血,真能令人永生麼?”
“小丫頭,你莫非以爲我在胡言亂語?”慕容霆嘿嘿冷笑,“三年來,我幽居在此,潛心研究,用活物來做試驗,已經有兩隻白兔抗住了幽靈猴的血毒,得到了自愈能力。只是配方尚有缺陷,每個月血毒發作之時,真真生不如死。若是等我完善配方……”他幽幽的目光忽然在靈越和龍飛身上梭巡不已,“你們兩個來得真是巧,莫非是上天給我送上門來的?”
“難道……你要在我們身上試驗不成?”靈越的心猶如手揪住,簡直提不起氣來。
慕容霆露出森森白牙,令人想到一隻狡獸。
“小丫頭,你也不必害怕。試想,若是試驗成功,你擋住了幽靈猴的血毒,從此脫胎換骨,擁有不死之身,豈非是天大的造化?”
“莊主……小姐死了,老夫人死了,慕容山莊上下一干人等都死於大火,難道你無動於衷嗎? 就爲了這虛無縹緲的永生幻想?”龍飛的眼中忽而水光閃爍。
“住口!你這小子懂什麼?就憑你也敢指責我?”慕容霆勃然大怒,“不如就從你開始吧!”
“前輩息怒!”靈越聲如泠泠清泉,“前輩那日帶着幽靈猴,莫非沒有與裴應元回合?”
“老夫當時裝作不曾識透這個秘密,帶着幽靈猴回到了慕容山莊,將猴子藏身在暗道密室之中。”
“可是前輩不是告知了裴應元密道入口嗎?裴應元只要進入密道,遲早會知道藏着猴子的密室啊。”
“哼,我告訴他的不過是幾處尋常的密道,想要找到幽靈猴的藏身之所,恐怕他還沒有那個能耐。”裴應元笑聲桀桀,十分得意。
靈越心下了然,想必後來裴應元易容前來索要幽靈猴,慕容霆竟然想據爲己有。那裴應元已然了犧牲大風鏢局數十條性命,拋妻棄子,怎會善罷甘休,於是血洗慕容山莊,一方面泄憤報復,另一方面恐怕是想投石問鳥,尋到幽靈猴的所在。
“難怪大火過後,裴應元一直潛藏在慕容山莊不肯離去,原來是不死心,依舊想找到幽靈猴。不過他爲何要派人接近老夫人呢?”靈越陷入了沉思,忽然想到那夜老夫人詐屍,陪葬之物單單丟失了一支祖傳的珠釵。
難道那珠釵……
“前輩恐怕還是大意了,我看那裴應元說不定已經找到了幽靈猴……”
“小丫頭,休要誆我,那密室機關重重,只有我慕容家的人知道如何躲過,裴老狗縱然武功蓋世,恐怕也沒那能耐找到……”
“那處密道和密室,老夫人恐怕也是知曉的吧?”靈越輕輕說道,“前輩可知,老夫人停靈之日,曾有人闖入靈堂在老夫人的身上取走了一樣東西!”
“妙貞的身上……糟了!”慕容霆失聲叫道,下一刻身形如電,轉瞬消失不見。
龍飛輕輕舒了一口氣,方纔聽到的一切實在匪夷所思,他現在猶如身如夢中。若非少夫人後背傳遞來的溫熱是如此真切,他真不敢相信什麼幽靈猴什麼永生之說,只當自己做的一場噩夢。
手臂似乎滾燙起來,他紅着臉將之從少夫人的後背上悄悄移開。
靈越毫無察覺,她皺着眉頭,正在細細思索。壁上的長明燈光如紗,照着她的眼睫漆黑分明。
龍飛怔然間,忽而少夫人側過身來,雙眼如同暗夜明珠,光華流轉,燦然奪目,幾乎令他窒息:“我想明白了,龍飛!一切都明白了!我爲什麼先前就沒想到呢?阿翠這鬼丫頭,原來一直在騙我!
“少夫人,你明白什麼了?”龍飛好奇地問,“方纔你說什麼靈堂詐屍,有人從老夫人身上取走了一樣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
靈越將那日的情形告訴龍飛,龍飛恍然大悟,“你是說,也許慕容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珠釵,或許能控制密室的開關?”
“真是我的猜想罷了,總之必定與密室有關,不然慕容霆怎麼會心急如焚立刻前去查看?”
“可是,你又說裴大小姐騙了你,她哪裡騙你了?”
靈越微笑,“她一直誤導我,言之鑿鑿地說,那夜在靈堂之外與你家少主相鬥之人是神偷白玉龍,還說她看出了白玉龍的那招流風迴雪,說什麼白玉龍縱然燒成灰,她也能認出來。她騙我,那個人根本就不是白玉龍……”
“她爲什麼要騙你說是白玉龍?啊,她一定是知道那人是誰,白玉龍的嫌疑最大,她索性推倒白玉龍身上。她費勁心思維護的人,自然是她一直苦尋的人……”龍飛的眼神一亮。
“不錯,那個人,就是她的父親裴應元。”靈越梨渦淺淺浮現,如同荷塘漣漪,“當時庭院之中,我看得分明,靈堂之上人人都涌了過來,只除了一個人……”
“誰?”龍飛的呼吸一緊。
“你猜。”靈越笑了笑。
“我不在現場,如何知曉?”龍飛露出央求之色,如貓爪撓心的感覺太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