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鬱悶的孫元化

只有需要面對外敵的九邊,才能夠得到朝廷的糧餉補給,登州因爲與後金隔海相對,也獲得了邊鎮待遇,同樣有定額的糧餉。

只是登州處於半島深處,與大陸交通不暢,軍糧要運輸過來就需要大量的民伕車馬,運輸的損耗實在太大,所以他們得到的糧餉以銀兩爲主,東三府當地的皇糧在扣除了地方官的俸䘵之後,多數都運到當地駐軍手中成爲軍糧。

只是東三府土地貧瘠,人口稀少,收上來的稅糧並不足以滿足駐軍的糧草需要,補充運進來的就是不糧食,而是白銀了,官兵的餉銀既然以銀爲名,就更是實實在在的銀子,當然是在扣除了“火耗”之後的,而並非足額發放。

東三府駐軍要用銀子購買糧食才能吃飽,但是這糧食可不是這麼好買的。由於當地產糧不足,糧價便貴,官軍拿着按“官價”折抵的銀子,是買不夠需要的糧食的。而每年大量的白銀輸出,也造成了一定的通貨膨脹,更加加劇了這一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運糧到東三府出售,甚至直接出售給駐軍,還是有利可圖的。只是那些兵大爺哪裡會認可商人們的高價盤剝,往往便會鬧出打人搶糧的事情來,搞得商人不敢上門。同時,周邊山寨的那些匪人也喜歡劫掠行動緩慢的糧商,一來二去便沒有人敢運糧過來了,即使官軍們想按市價公平買賣,並且剿滅了敢於打劫糧商的匪人,仍然沒有人願意相信這一點,買糧難已經成爲登州駐軍的一大問題。

自家的糧食不夠吃,需要他們轉運的東江鎮軍糧,便會被經手的登州駐軍截留下來,只把銀子給東江鎮送過去。可是登州這裡買糧尚且困難,遠在海外的東江鎮又能到哪裡去買糧食?原本還能夠到附近的朝鮮去買一些,朝鮮缺銀子,糧價相對於登州更低,倒是能夠弄到一些軍糧,只是後金爲了打擊他們,已經出兵朝鮮,佔領了土地比較平坦的朝鮮半島西岸,同時也切斷的東江鎮駐軍的補給之路。

東江鎮上的官兵無奈之下,只能打報告向上官告狀,最後在上司的強令之下,登州才無奈給東江鎮運輸一點糧食過去,還往往在海上“漂沒”一些,真正送到東江島上的糧食數量就更可憐了。

只是東江鎮雖然可憐,但登州水師把爲東江鎮運糧當作一大負擔,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這也是章澤天篤定能夠與東江鎮朝廷糧食貿易的原因之一。

以往章家以皮毛和藥材貿易爲主,自家產的糧食並不富裕多少,加上對官軍採取敬而遠之的態度,基本沒有向登州提供過糧食。

今年章維從寶應弄到了大批糧食,章澤天又改良了自家種植模式和品種,收穫的糧食也比以往更多,在滿足了他計劃的糧食庫存之後,剩餘的糧食便可以出售一部分,賣糧給登州不僅可以結好孫元化,更可以爲他賺取相當一部分利潤,何樂而不爲?至於賣糧給東江鎮,除了利潤比登州更豐厚之外,還可以加強對後金的牽制作用,一舉兩得。

果然不出章澤天所料,當週從哲到了登州,見到孫元化提出有糧食可以出售給他們的時候,本來礙於面子不得不見他的孫元化的態度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孫元化的日子實在是有些不好過。爲了打造一支全新的火器部隊,他可是耗盡了心力。

他藉助教會的關係從澳門購買了弗朗機炮的樣炮,還請來了西方軍隊的主官教授新式戰法,同時高薪聘請工匠鑄造弗朗機炮,手中的銀子大把大把地撒出去,也不過才鑄造出十幾門新式火炮和一百多支西式火繩槍。

隨後,這些新打造出來的火器被裝備到部隊,由他聘請過來的西方教官教導新式戰術時,他才發現,教官教授的“排除槍斃”戰術中,竟然需要將這些訓練有素的精銳士兵和軍官當作消耗品,讓他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更夏悲催的是,炮兵和火銃兵在訓練中消耗的彈藥更是一個無底洞,他辛苦積攢起來的那些火.藥和鉛子、炮彈以眼見的速度減少,而製作這些彈藥的原材料裡面,硫磺和火硝都不是大文朝特產的,收集起來極爲不易,來自海外的進口貨更是價格高昂。就是那大炮的炮子,雖然只是鐵鑄,而且能夠在訓練之後找回來一部分,可是多數都會不知所蹤。

好在這鐵料在他治下的東三府就有產出,蓮花山鐵礦就在青州府下轄的濰縣境內。只是那裡產出的鐵料質量並不好,質地普遍偏脆,根本無法用來鑄造火炮。可是如果要用青銅來鑄造火炮的話,造價又是他承受不起的。

這些鐵料用來打製火銃同樣不好用,往往需要工匠反覆鍛打之後才勉強能用。

其實鍛打過的鐵料也可以鑄造火炮,可是鍛打需要耗費的工時太多,計算起來其成本甚至已經高於從南方採購的鐵料,這個事情讓孫元化十分頭疼。

好在那些鐵料還可以鑄造炮子,多多少少算是給了他一些安慰。於是他不顧管礦太監的不滿,將蓮花山鐵礦出產的鐵料大批運到了登州,如今堆得庫房都快滿了,只是因爲缺少合格的鐵匠,根本無法完成他需要的鍛打加工。

壞消息不止這些,前幾天有人報告說負責鍛打生鐵的鐵匠中,一個老鐵匠因爲長時間高強度工作,吐血死掉了,昨天就又報告說鐵匠之中有兩戶丟下全部家當連夜逃亡了。他派人去追捕,到現在也沒有迴音。

就在今天上午,又有軍需官來報告,說庫存的糧食不多了,再過一段時間就要斷糧了,可是他手中還有一份朝廷發來的文書要求他在半個月內給東江府運送一批糧食過去!後部的這幫官僚完全不顧他的死活,他連自己手下吃的糧食都不夠了,還讓他拿個屁往東江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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