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章澤天早晨自去帶學生晨跑,白天的體育課,各班自有班長帶隊活動,章澤天又通知暫停了這一天的數學課,並通知這天下午會有大儒講學之事。
這天上午,章澤天陪同徐光啓在書院看了油印機,又聽了一堂四書義理課,和一堂五經中的詩經課,對這書院的基本情況已經有所瞭解。
臨近中午時,徐光啓給歸經班和制學班出了一道八股文題目,約定未時正交卷,他則會在申時初開始講學,預計講一個時辰。
他出的是一道孟子題,算不得難,只是想考察一下這裡的學生的應試能力和基礎是否紮實。
下午,當全部卷子收上來之後,徐光啓草草翻閱之後說道:“你們書院的水平比我想象的要高出一塊,一般的家族私學,很少能夠達到你們的水平,看來有明師指導過啊。”
章澤天說道:“徐老好眼光。去年曾經有一位盛先生和一位聞先生曾經在這裡坐館大半年時間,盛先生義理水平極高,而聞先生的制藝更是出色,在他們指導下,我們這一班學生進步明顯,這纔在去年歲試中得到兩個進學的名額。今秋科試,我那兩個秀才侄兒也要下場,去爭一爭明年鄉試的資格。只是盛聞兩位先生都已經在去年年底前辭館,實是憾事。”
徐光啓點頭道:“怪不得,這兩位先生果有大才,不能留下實屬憾事。”
章澤天道:“當初我和大哥也想盡力挽留兩位先生,但是盛先生家遠在南直隸,要回去爲兒子完婚,如何能夠勸止?而那聞先生則是去年廣東鄉試的亞元,明年要去京城參加會試,更不可能留下,我們也是徒呼奈何啊。”
申時初,徐光啓的講學正式開始,章家書院的各班學生都前往聽講,書院中的四位先生,還有章澤瑞章澤天兄弟等也都來聽,書院的任何一個屋子都坐不開這麼多人。依章澤瑞的意見,便要將書院的初級開蒙班和雜學班學生趕回教室自習。
不過此事被徐光啓攔住了,他徑直將學生帶到了平時用來上體育課的一片空場,說道:“難得有人請我講學,今天既然有這麼多人想聽,咱們便在這裡講,我講大些聲音,爭取讓大家都能聽到。”
“剛剛有人問我爲什麼說‘難得講學的機會’,我跟你們說,以往有人請我講學,我總喜歡講些數學、農業、水利、營造之類的雜學,大家覺得我講的無用,來請我講學的自然也就少了,我也落得清靜。”
“但是今天我不打算講這些冷門知識,不是我不想講,而是你們這裡的三莊主章澤天,他在這些方面的造詣比我高出一大塊,我也就不在魯班門前賣弄自己的斧頭技藝了。那麼講什麼呢?我想講一講科舉應試技巧,如何?無論如何,我畢竟曾經中過進士,也曾經主持過鄉試、做過提學,在這考試方面,還是有一定經驗的。”
衆人不知道這徐老先生的身份,但是聽他說的這份資歷,已經遠非一般進士可比了。其實就連會試,他也是主持過的,只是太過驚世駭俗,不願意說出來。
“問大家一個問題,大家可知,每三年一次的各省鄉試,中舉的人中,官宦子弟所佔幾何?真正的寒門書生又有多少?會試中進士的學子中,官民比例又是多少?”
對於這個問題,在場的學子們基本沒有人思考過,就連書院的幾位先生,也都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只是覺得自己對四書五經的掌握已經十分熟練,八股文寫的也不比那些中式的差多少,落榜也只怨運氣不好。
可是此時聽這位徐老先生提出這個問題,心下不禁狐疑起來:“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情弊之事麼?”
這時,只聽徐光啓說道:“我做官多年,曾經仔細統計過這個比例,中舉的人中,官家子弟約有將近半數,而進士之中,官家子弟比例更巨,達到六成以上!”
“啊?!!”衆人聽到這個消息,不禁驚呼一聲。要知道,秀才之中,官家子弟的比例可遠沒有這麼高,這是多數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舉人和進士之中,官家子弟竟然佔了那麼多,想到坊間各種科舉作弊的傳聞,有人便忍不住問出聲來:“難道這其中真的有情弊不成?”
徐光啓伸手下壓,止住議論紛紛的衆人,大聲說道:“大家安靜!聽我說一下其中的緣由。”章澤天也在旁邊拍掌吸引大家注意,然後讓喧譁的衆人安靜下來。
見人羣平靜了,徐光啓接着說道:“並非像大家想象的那樣,這科舉考試之中,是基本沒有泄題之類的事情的,考官也基本不會特別照顧認出標記的考卷。總體來說,這其中還是相當公平的。”
聽到徐光啓這麼說,人羣中的喧譁聲又起,大家有些摸不着頭腦:“難道我們真的比官家子弟笨麼?”
徐光啓道:“既然沒有作弊,官民之間考中的比例差異從何而來呢?這其中的原因說起來也簡單,那就是眼界的差異,以及應試方法的差異。下面我就具體講一下這些學習和應試時的方法和技巧,以及需要注意的問題。”
“首先,這科考對我們基礎知識的掌握要求很高,需要能夠準確背誦並理解四書的全部內容,而五經之中,雖然只要求選一門做爲自己的本經,要達到與四書相同的水平之外,另外四經也要基本掌握才行。還有大量的註疏,同樣要熟練掌握,這是必不可少的基礎。若連四書和本經都無法完整背誦,或者無法正確解釋的,後面講的考試方法就沒有太大的意義了。所以對於這些基礎功夫,只能想方設法加以掌握,別無捷徑可走。將來在應試的時候,一般會有四道四書題,基礎知識掌握不好,能夠完全憑運氣過關的可能性是基本不存在的。”